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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貴妃也不是太想來見陸樓邏,這不是身份地位上的問題,也不是武藝高低的問題。
論地位,她是貴妃,其隆寵超過皇后娘娘,統領后宮。
論實力,她在賦神境,而陸樓邏距離賦神境還有一步之遙。
萬貴妃不愿來是因為她有些怕。
至于她為什么怕,只有她和天子兩人知道,因為天子也怕。
當年天子曾親自請求陸樓邏去辦一件事,這件事也確實算是委屈了她。
以陸樓邏那樣的脾氣,沒有絲毫猶豫的就拒絕了天子。
但天子沒有生氣,反而愧疚至今。
陽梓城城東有一座秀荷園,是孤竹的皇家花園,陸樓邏就住在這。
除了她之外,陸云珈和受了傷的隋輕去也住在這。
萬貴妃到的時候她還深吸了一口氣,以她的城府閱歷,以她的實力修為,竟然有些小小的膽兒顫。
秀荷園這邊沒有兵馬守護,因為天子知道陸樓邏的脾氣,派兵來的話,反而會招惹她不喜。
萬貴妃進了門,穿過前院,越是靠近越是緊張。
她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心說萬青梨啊萬青梨,與賦神境的高手對決你都不曾怕過,此時你又怕的什么?
自嘲歸自嘲,緊張歸緊張。
她一邊走一邊想著,當初她在予心觀修行十五年,離開師門后回歌陵城遇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被上陽宮掌教真人請去。
那時候,她都沒有緊張過。
“你的傷還需在意。”
忽然有人說話,把萬貴妃嚇了一跳。
她轉身去看,這才注意到白衣女子陸樓邏就在旁邊幾丈外的亭子里站著呢。
那亭子外邊就是一片已經上凍的湖,不得不說,陽梓城這邊的冬天,比大玉北疆還要冷些。
萬貴妃堆起笑臉,轉身往亭子那邊走:“我知道的,已經調了些藥,在吃。”
也不知道為什么,作為貴妃,作為天子最在乎的女人,她堆起笑臉往前走的時候,竟是稍稍顯得有那么一二分的小諂媚。
“謝謝你。”
萬貴妃說。
陸樓邏沒有看她,站在亭子里盯著面前的湖。
萬貴妃問:“是在想什么?”
陸樓邏回答:“想你在行宮里與葉菩提交手的事。”
萬貴妃連忙道:“若你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只管與我說,我知道的都會告訴你,你也知道,我不會對你有絲毫隱瞞。”
陸樓邏點頭:“我知道。”
萬貴妃:“那你現在就不妨告訴我,我何處可以幫你。”
陸樓邏道:“不必。”
萬貴妃心里更緊張了些,心說她還是那般抵觸自己嗎?
都怪陛下。
當初若不是陛下和她說那件事,她又怎么會連自己一并記恨著。
要知道當初陛下求她的時候,自己還沒有進宮呢,陛下惹了她,關自己什么事。
好氣噢。
正想著這些,陸樓邏道:“我與他的事,不牽扯你,我其實很喜歡你,你在宮里這么多年也不容易。”
難得啊。
陸樓邏竟然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字,而且還說喜歡自己。
一瞬間啊,萬貴妃竟然有那么一丟丟受寵若驚的感覺,甚至還有些小得意。
因為陸樓邏都不可能對陛下說這么多話,陛下求都求不得。
萬貴妃驚喜之下,還在勸著自己,可別因為高興就胡亂說話。
陸樓邏脾氣太倔強,這么多年都沒有給過陛下好臉色,自己可不能提陛下,萬一再觸怒了她......
陸樓邏看著萬貴妃,萬貴妃那腦子里的千回百轉,好像都被她看透了,所以萬貴妃回過神來的時候臉微微一紅。
陸樓邏忽然道:“其實你不必想著逢迎我什么,你是貴妃娘娘。”
萬貴妃:“不不不,我只是你的嫂子。”
這話若是被外人聽了去,只怕立刻就會嚇的一身冷汗。
萬貴妃道:“我是真心實意的希望,你不要把我當什么貴妃看,我只希望你能接受......”
她話沒說完,陸樓邏點了點頭:“我若不接受,便不會說喜歡你。”
這話,讓萬貴妃開心的要飛起來了。
陸樓邏問:“你今日突然來見我,是他讓你來說什么事?”
萬貴妃立刻搖頭道:“不是,他要是讓我來求你做什么,我才不聽他的,我又怎么會因為他的事來煩你,我今天來,只是來看看你。”
陸樓邏輕嘆一聲。
萬貴妃道:“信我,我不是因為陛下讓我來我才來的。”
陸樓邏又輕嘆了一聲。
萬貴妃:“是我自己有事求你。”
陸樓邏:“你說。”
萬貴妃道:“是......因為,我一時之間......”
陸樓邏:“因為林葉?”
萬貴妃抬起手撓了撓眉毛:“也不算是吧,哈哈哈哈......”
陸樓邏:“你這尬笑一點都不好看。”
萬貴妃更尷尬了,只好又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她腦子里再次千回百轉,最終還是想到了子奈,打算以子奈為借口。
她說:“是子奈姑娘求我,讓我幫忙為她哥哥做一件甲胄,那小丫頭一直攢著東西,把林葉給她的都攢著呢,她說不希望她哥哥出事,所以想......”
陸樓邏問:“子奈她的體質很不錯,你看過了?”
萬貴妃立刻說道:“是是是,我一眼就看出來了,和你有幾分相似,比云珈更像你。”
陸樓邏嗯了一聲,轉身:“你跟我過來吧。”
萬貴妃連忙跟上去,一邊走一邊呼呼的輕輕吐氣。
心里還在罵著自己......萬青梨啊萬青梨,我是萬萬沒想到你竟是真的這么慫。
其實,她剛才還真想勸勸陸樓邏來著,畢竟已經過去那么多年了,別太記恨陛下。
當初陛下求她去辦那件事,畢竟也不是為了陛下自己,是為了大玉的江山社稷。
況且,她去,確實是最合適的。
陛下當初也不是強求,只是和她提了提,她不愿意,陛下可是連一句話都沒敢多說。
天下人都知道陛下對皇族的人心腸更狠,卻不知道陛下對他這個妹妹,有多疼愛。
走著走著,陸樓邏忽然說道:“你其實應該知道我記恨他,不是因為我自己,而是他......”
萬貴妃脫口而出道:“不必說這些了,陛下當年若有第二個選擇,也不會那樣做,他對你們,何嘗不是一樣的。”
她本來都不打算替陛下說話,可此時,卻實在忍不住了。
“江山社稷突然壓在了陛下肩膀上,如果他不機關算盡,難道死的真的只是皇族的人?天下百姓必會陷入內亂,他們連先帝都敢殺,連陛下都敢殺。”
陸樓邏的腳步一停。
萬貴妃繼續說道:“先帝還在的時候,是陛下求了先帝,無論如何都要把你送去隱世修行,他就是想要保護你啊。”
陸樓邏回頭看向萬貴妃:“那小妹呢?”
萬貴妃道:“小妹其實沒多久,便......便病故了。”
陸樓邏的臉色大變。
她這樣冷傲的女子,此時心境竟是瞬間就亂了,甚至是崩塌了。
“陛下不讓我說,她怕你受不了。”
萬貴妃道:“你去修行幾年后,小妹出生,從一生下身子就格外的差。”
“那時候陛下想盡辦法救她,窮盡心思,可小妹只活到了幾歲就病故了。”
陸樓邏站在那,臉色已經變得煞白。
萬貴妃道:“陛下知道你一旦知道了這件事,一定會難過。”
陸樓邏忽然問道:“那拓跋云溪是誰?”
萬貴妃:“只是,陛下不得已選出來的一個孩子,以公主身份送到拓跋烈身邊。”
陸樓邏的臉色,越發的白了。
萬貴妃道:“當初,陛下身邊的親信之人,九成都被殺了,那時候的禁軍,半數以上都參與了叛亂。”
“陛下能用的軍隊,只有血戰之后劉疾弓帶著的那千余人,除此之外,便只有拓跋烈了。”
她看著陸樓邏的眼睛說道:“陛下不得不用拓跋烈,而拓跋烈在那時候,便已有反心,又擔心他反心已露陛下會猜忌他。”
“那時候的局面,是何等的艱辛苦難,陛下為了穩住拓跋烈,把拓跋云溪送過去做人質。”
陸樓邏問:“拓跋云溪......她自己知道嗎,她并不是陛下的妹妹。”
萬貴妃搖了搖頭:“她不知道。”
陸樓邏:“那你們打算什么時候告訴她?”
萬貴妃:“不打算。”
陸樓邏一怔。
萬貴妃道:“陛下說,當年他把那個小姑娘送過去,虧欠太多,所以今后就把她當親妹妹一樣看待,這件事,永遠都不會對她提及。”
陸樓邏語氣格外復雜的說道:“就像是林葉......”
兩個女人,在這個時候都沉默下來,誰都沒有再說什么。
良久之后,萬貴妃才繼續說道:“當年陛下真的很難,劉疾弓忠心耿耿,但身邊沒有人可用,連軍隊都打沒了。”
“拓跋烈有反心,他在反與不反之間來回搖擺,如果陛下不這樣安排來安拓跋烈的心,在歌陵,拓跋烈就可能做出什么逆亂之事來。”
“我知道了。”
陸樓邏轉身:“隨我來吧。”
她在前邊走,萬貴妃在后邊跟著。
片刻后,她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對不起,我不該告訴你這些,我也對不起陛下。”
陸樓邏搖了搖頭。
兩個人走到后院,陸云珈正扶著隋輕去在院子里走動,見到陸樓邏和萬貴妃來了,兩個人連忙要上前說話。
陸樓邏道:“把我準備的東西取來,交貴妃帶回去。”
陸云珈應了一聲,轉身回房間去了。
不多時,她捧著一個箱子出來,看起來應該是分量不輕。
陸樓邏把箱子交給萬貴妃:“自從知道云珈為林葉淬煉了列陣刀,我便著手準備這個東西,我本打算以后再給他,因為修行上的事,終究不可靠太多外力。”
她看向萬貴妃:“我剛才說,不必你幫我,也是因為如此。”
萬貴妃使勁兒點頭:“都聽你的。”
等她帶著箱子走了之后,陸云珈看向她師父,有些好奇。
“師父,為什么萬貴妃對你那般客氣,甚至,好像,還有些怕你?”
陸樓邏沒有馬上回答,沉默了一會兒后才說道。
“她不是怕。”
她沒有多說什么轉身走了,留下了一臉疑惑迷茫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