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軍列陣

第六百六十五章 遺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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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城。

林葉就站在城墻上看著遠處,在這之前,他好像已經很久都沒有登高思考了。

雖然才過去了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可云州城的百姓們似乎都已經逐漸淡忘了天水崖的大案。

這才是生活本來的面目。

事不關己的憤怒會持續一天,事不關己的開心會持續半天,事不關己的悲傷是斷斷續續,偶爾念及還會心里有些觸動,但一次比一次淡。

聽聞天水崖出事的時候,云州城的百姓們是憤怒的,是悲傷的。

幾個月后的他們已經沒有了憤怒,只是還有些偶爾念及的悲傷,次數多了也就變成了一聲嘆息,次數再多了之后連一聲嘆息也沒了。

林葉在等,但不是什么都不做的等。

在辛先生他們返回歌陵之前,林葉就已經想到了天水崖慘案發生的關鍵。

他讓石錦堂去追聶無羈,只是為了求證一件事......在天水崖的后廚,是不是有一個已經在這干了多年,人緣很好的廚師。

石錦堂不久之后就回來了,先是否定了林葉的推測,因為聶無羈說天水崖沒有這樣一個廚師,現在用的廚師是半年多之前才換的。

然后石錦堂又朝著林葉挑了挑大拇指,因為聶無羈說,廚師之中沒有,但幫廚有一個。

在后廚做過事的人都知道,時間久了,難免都會多多少少的有點手腳不干凈。

尤其是在天水崖這樣的地方,后廚基本上沒有人監管,所以拿一些東西再輕松不過。

但天水崖又不都是傻子,有主持后勤諸事的道長在查到賬目對不上之后,自然也會有些處置。

依著天水崖的規矩,也只是趕走了事,大部分時候不會報官拿辦。

薛爺是個特殊的人。

從十幾年前開始,薛爺就是后廚的幫廚了,他是跟著那時候的主廚一起來的。

兩年后,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因為手腳不干凈而被清除出去,只有他留了下來。

他人太老實憨厚,因為沒有家人,所以他更愿意住在天水崖里,那一間簡陋的木屋。

他是干凈的,因為只要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到。

那間木屋里只有一張床,一把椅子,一張桌子,床是用磚頭搭建起來的,上邊放了一塊木板而已,椅子是他自己釘的,桌子和床的構造幾乎一模一樣。

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那個主廚臨走之前都還在替他說話,說自己不干凈,但薛爺是真的干凈,而且薛爺無家可歸,離開天水崖后,以薛爺那個老實巴交的性子,以后去哪兒都沒著落。

于是天水崖把薛爺留了下來,這一留就是十幾年,期間天水崖一共換過七八個主廚,來了又走,走了又來,唯有薛爺一直都在。

他實在是太老實了,實在是人緣太好了。

天水崖的弟子們沒有一人不喜歡他,也沒有一人不尊敬他,在天水崖,薛爺就是另外一個身份的前輩。

他照顧弟子們,只要力所能及,他愿意為天水崖弟子做任何事。

他的例錢不算少,但自己基本上一個銅錢都不花,他十幾年來一共也沒買過三五件衣服,更沒有為自己買過一口吃的。

他總說,自己吃住都在天水崖,根本花不到錢,所以這些錢他都給孩子們花了,他愿意給孩子們花。

他偶爾進城,回來的時候會帶上各種點心和水果,碰到誰就分給誰,他看到天水崖的弟子們開心他就更開心。

十幾年后,已經沒有幾個人知道薛爺到底叫什么名字,但誰都知道薛爺就是咱天水崖的寶貝,天水崖沒有誰都可以,但不能沒有薛爺。

林葉根據這些消息,又仔細查對了天水崖中的所有尸體,最終確定那個薛爺確實不在其中。

所以到了這事情也就變得透徹起來,就是這個人人都喜歡人人都尊敬的薛爺,在天水崖弟子們的飯菜里下了迷藥。

算算時間,林葉當時和辛先生還有聶無羈他們才吃過飯,吃了一頓全驢宴,那時候,天水崖的弟子們也才吃過飯。

此時此刻林葉坐在城墻上思考的,只是三個字......為什么?

聶無羈對石錦堂說,這個薛爺本名叫薛準,從籍貫上來看非云州本地人。

十幾年前那個主廚怎么認識的他,怎么把他帶進天水崖,現在已經沒人能說清楚了。

因為那時候薛準這樣的人,是多不起眼的一個人,是根本不會有人在意的一個人。

林葉在想的為什么,是這個人在天水崖已經潛伏了十幾年,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暴露出來。

如果僅僅是為了恐嚇一下辛先生,為了恐嚇一下聶無羈,那根本就沒有必要。

確實是殺死了天水崖所有弟子,確實是讓聶無羈去歌陵之后身邊沒有一個親信之人。

但,這樣暴露出來其實還不如一直都在天水崖潛伏著,十幾年了,之所以會潛伏這么久,就必然是有長期的目標,或者是一直都沒有完成最初的目標。

難道說這個目標,就是在某個特定的時候毀掉天水崖?

林葉緩緩的吐出一口氣。

城墻上的風有些大,吹的他的衣服在飄,頭發在飄,思緒也在飄。

十幾年前來的天水崖,又是拓跋烈到云州的時候,就算比拓跋烈遲一些也不會遲太久。

這個薛準進入天水崖的時間如此巧合,要說和拓跋烈沒有關系那純屬扯淡。

這就又有了不合理的地方。

如果他在天水崖潛伏是因為拓跋烈,那就只有兩個可能,其一他是針對拓跋烈的人安排進來的,其二則是,他根本就是拓跋烈的人。

若他是拓跋烈的人,那在這期間,他的作用也僅僅是監視著天水崖而已,在拓跋烈死后,他也完全可以一直潛伏下去。

若他不是拓跋烈的人,且沒有在針對拓跋烈的時候發揮任何作用,那他潛伏天水崖的目的又能是什么?

各種悖論。

就在這時候,林葉忽然想到了另外一個可能。

十幾年前薛準進入了天水崖,成了一個誰都不在乎的幫廚。

那時候他得到的命令,也許和拓跋烈毫無關系,他只是恰好是在那個時間來了天水崖,扯淡就扯淡吧,畢竟各方面都要考慮到。

薛準那個時候所得到的命令,是暗中控制天水崖的護教黑騎。

再想想之前刺殺聶無羈的時候,天水崖的護教黑騎幾乎是盡數而出。

這些黑騎暴露了,那么薛準留在天水崖也就失去了意義......

一念至此,林葉的思路就變得通暢起來。

這個時候,有人希望毀掉天水崖來促成上陽宮內亂的出現,這是薛準在天水崖的最后一個任務了。

他特意選擇了辛先生在云州的時候動手,就是為了讓辛先生確定上陽宮內部有問題。

“陳微微呢?”

想到這的時候,林葉微微皺眉,他自言自語了一聲,眼神都變得復雜起來。

他是真的真的不愿意相信,甚至都不太愿意去想,這件事和陳微微有關,又或者毀掉整個天水崖的更大的更主要的原因,就是為了協助陳微微去歌陵。

林葉想到這的時候,心里忽然緊了一下。

他覺得自己疏忽了什么......也不是疏忽,而是理所當然的以為。

他理所當然的以為掌教真人是天下無敵的,是無所不能的,沒有掌教真人解決不了的問題。

所以區區不死魔功在掌教真人眼中,其實根本什么都不算。

這都是包括林葉在內的,所有玉人的一個共同的想法......就是那么堅定的認為,世上沒有掌教真人解決不了的問題。

隱隱約約的,林葉好像抓住了問題的根本。

這是一個和上次想除掉寧未末那個計劃幾乎一樣的計劃,就是一層壓著一層,一計連著一計,異曲同工。

“同一人所為。”

林葉的眼神更為復雜了。

這兩個連環計如果是出自同一人,那么就說明陳微微和這個設計的人是一伙的。

這是林葉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但似乎又已是無可反駁的局面。

林葉只希望陳微微也是被利用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將來老陳心里才不至于那么那么難過。

因為這個計策的終極目標,是利用陳微微的不死魔功去傷害掌教真人......

林葉知道自己大意了,當時想到了但根本沒在意,這念頭只是在他腦子里一閃而過。

如果掌教真人的身體真的在這之前已經出了問題,那不死魔功就可能對掌教真人造成致命傷害。

“三重蟬,只是奇毒。”

林葉又自言自語了一聲。

如果此時此刻掌教真人在此的話,聽到林葉的自言自語也會驚訝,更會好奇。

林葉又是怎么知道三重蟬根本不是什么修行功法,而是奇毒的?

想到這,林葉的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必須提醒掌教真人這件事,哪怕現在已經過了幾個月之久,該發生的應該都已經發生了。

他準備從城墻上下去,派人盡快趕往歌陵奉玉觀,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刻,忽然間他就做出了準備,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到了臨戰狀態。

林葉慢慢的轉身,他看向城墻外邊。

有什么東西,巨大且隱秘,應該是驟然出現在城外某處,所以造成了氣息的變化。

那是內勁之力,龐大的令人心里發麻的內勁之力,但又和修行者使用出來的內勁有著截然不同的感覺。

就在林葉精神戒備的時候,遠處天空上飄下來一朵烏云,一朵能在距離地面大概十幾丈的位置懸停的烏云。

緊跟著,林葉就看到幾道身影從那朵烏云上掠了下來,從那些身影的顏色,林葉就能猜到是什么身份。

皆為紅袍。

片刻之后,那朵烏云居然又飛走了。

這一幕,讓林葉的眼睛睜的大大的,因為那東西完全超出了林葉的認知。

那......他媽的,到底,是他媽的,什么東西?

那是龍紋飛舟。

那是陸駿集傾盡心血造出來的一件無與倫比的飛器,一件可以載人飛行的飛器。

龍紋飛舟,就是上陽宮諸多秘密中最為重要的秘密之一。

但林葉不知道啊,甚至從未聽說。

所以他震驚了,被嚇著了,他在這一刻覺得上陽宮可能修行的不是武功了,而是其他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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