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聶靈山蹲在墻角往對面看了看,那家看起來不怎么起眼的鋪子就是大福造商行。
他回頭看了一眼朱小祝,壓低聲音問道:“你一會兒帶人從后邊繞過去,我從前邊進去。”
朱小祝也在那蹲著呢,嘴里還在嘟嘟囔囔的說著什么,因為聲音太輕,聶靈山是一句都沒有聽清楚。
聶靈山過去踢了朱小祝以下:“大哥,我特么跟你說半天,你倒是給個回信啊。”
朱小祝抬起頭,一臉的擔憂:“我不想去,我總有一種預感,這地方如果咱們去了的話,一定不可能活著出的來。”
聶靈山道:“這是歌陵城,天子腳下,難道誰還敢在歌陵殺人越貨?況且咱們可是當官的,他們不敢隨隨便便對當官的動手。”
朱小祝道:“我不信,我就是感覺不好,我不想進去。”
聶靈山嘆了口氣:“行吧,你帶一隊人在外邊接應我們,若有事我會讓人打信號,你們別特么的看到信號了轉身就跑。”
朱小祝:“你還不了解我?”
聶靈山:“我要是不了解你,我會說這句話?”
朱小祝:“......”
聶靈山招了招手,示意手下刀筆令聚集過來,這次他上風臺的人可謂是傾巢而出,家里都空了。
“我帶五個人先進去,如果半刻之后沒有異樣,第二隊進去,第二隊進去之后第三隊馬上就要跟進去,其他人在外邊戒備,清楚了沒有?”
他手下人整齊的點了點頭,但這群人啊,好多年都沒有做過這種事了,所以一個個看著呆萌呆萌的,沒幾個人覺得會有什么大危險,反而一臉的躍躍欲試。
聶靈山也不好再多說什么了,心說諸位自求多福,然后一轉身帶著第一隊的人往大福造商行后院繞了過去。
這商行確實不大,臨街的鋪子一排五間,后邊就是一個大院,一半住人,一半放貨。
聶靈山從后院翻墻進去,好多年沒干過這種事了,心里還真是有些發慌。
好在是他的本事沒有丟了,輕功身法還是那么出色,落地無聲。
低頭看了看,踩了一腳馬糞,心說怪不得落地無聲。
他往四周看了看,見沒有人,把踩了馬糞的腳抬起來往后甩了幾下,甩的很好,一下子就飛出去一大坨,甩后邊他那手下臉上了。
啪的一聲輕響,被甩了一臉的那刀筆令下意識倒吸一口涼氣......吸進去了。
聶靈山看著手下想啐,他抬起手比劃了一下示意不要出聲,那手下本都啐到一半了,看聶大人不讓他出聲,他下意識的閉嘴,下意識的咽了一下。
就挺好。
聶靈山又打了個手勢,示意他手下人分散開,不要往住了人的東院過去,先在西院庫房這邊看看能不能查到什么。
算上他一共六個人,分散開,悄悄的靠近到了庫房,聶靈山試著推了推,庫房的門居然沒鎖著。
他心說這些人果然有問題,正經的商行會有不鎖庫房大門的?
這地方連個看守都沒有,庫房重地,沒看守本來就是不合理的地方,連庫房大門都沒鎖,甚至都沒關,那就更不合理了。
他壓低聲音吩咐道:“房門虛掩,又沒有看守,可能有詐,大家都小心些。”
四個人點頭說了一聲是,一個人說了一聲......啐,yue......
聶靈山有一樣好,雖然膽子不大,可他既然是做主官的,就不會讓手下人先去冒險。
他輕輕推開虛掩的房門,發現庫房里居然連一點光亮都沒有,他心里更是有些發毛。
誰家庫房這么黑漆漆的,一點都不在乎這賺錢的貨物啊。
他往前摸索了一會兒,伸手拿起來一件東西,因為過于黑暗,拿到眼前來看都看不清,但他還是第一時間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他媽的,怪不得連個看守都沒有,也不鎖門,沒必要,根本沒必要。”
聶靈山低低罵了一聲,隨手把剛才摸索到的竹筐扔一邊去了。
這庫房里全特么的都是竹筐,這玩意確實不必特意雇人來看著......
至于這里連一盞燈火都不留的原因,那更簡單了,這竹筐怕火啊,萬一燈燭倒了,這一屋子竹筐不值錢,但肯定能把值錢的房子燒的一干二凈。
六個人在這庫房里小心翼翼的摸索了能有一刻多,后續的人也都進來了,最終得出一個結論......這里只有一種筐。
沒有什么大小之分,所有的筐都幾乎是一樣大的。
“有問題。”
聶靈山又壓低聲音分析道:“哪有賣筐的,把所有的筐都做的一般大小?這些人要是沒問題才奇怪,他們做事也太粗糙了些,若想以此隱藏身份,最起碼多做幾種筐才行。”
他手下人提醒:“大人,這些筐是給衙門做的,都是大街上的垃圾筐,所以才都一樣吧?”
聶靈山一愣,然后瞪了那個說話的手下一眼:“廢話,你以為我不知道?”
他一擺手:“這里查不出什么了,去東院那邊看看情況,那邊住著的人中可能有高手,都要小心些。”
手下人紛紛點頭,然后從這庫房里悄悄的往外退,可當最前邊的那個人剛要拉開門的時候,忽然間一支箭飛了過來,聶靈山眼疾手快,一把將最前邊那人拉了一下,箭擦著那人的臉飛過去,噗的一聲戳進后邊竹筐中。
下一息,從對面過來數不清的身穿黑衣的人,朝著庫房這邊放箭,而且用的是點燃了的箭。
“想燒死我們!”
聶靈山喊了一聲,然后抓了幾個竹筐摞起來,當做盾牌舉著往外沖。
“別被人封在庫房里,不然都得被活活燒死!”
他喊著話,第一個沖了出去。
外邊的羽箭很密,聶靈山頂著幾層竹筐往前沖,才沖了能有四五步,竹筐就已經燃燒起來。
沒辦法,他只好將竹筐往前一砸,然后抽刀就撲了上去。
無論如何,他這個做校尉的,也得給手下兄弟們殺一條路出來。
就在這時候,在外圍戒備著的朱小祝也察覺到了事情不對勁,他帶著人要進來支援,才從巷子里出來,迎面而來一層羽箭。
朱小祝掌中劍一轉,身前就像是亮起來一個銀盤,羽箭被他斬落了不少。
可來不及做出反應的手下,被接連射翻了四五個。
“你們退走。”
朱小祝喊了一聲,然后仗劍向前:“我去接應校尉他們。”
四周黑暗處,不停的有黑衣人走出來,他們應該是早就已經埋伏在這了,可聶靈山和朱小祝竟然沒能察覺。
朱小祝一劍開路,面前的黑衣人瞬間就倒了三四個,他當初之所以被聶靈山從軍中調過來,就是因為他足夠能打。
他也不打算繞到后院去了,一劍將正門劈開,身形一閃就沖了進去。
下一息,剛剛進去的朱小祝又倒飛回來,砰地一聲撞在對面的墻上。
一個看起來能比正常人大一圈的壯漢從屋子里出來,手里拎著一根像是狼牙棒似的東西。
“一群廢物,也敢來查我們大福狗?今日我靈山奴,就讓你們全都把命留在這。”
那巨大的身軀往前移動,帶給人一股無法抗拒的壓力。
朱小祝起身,腳下一點又凌空而起,人在半空,劍氣縱橫,連續數劍劈落。
哪想到那個壯漢身上穿著不知道是什么所造的重甲,劍氣明明斬在了那壯漢身上,卻連甲胄都沒能破開。
“幼稚可笑。”
壯漢一個大跨步就到了朱小祝身前,那巨大的棒槌狠狠的朝著朱小祝的頭頂砸落。
朱小祝橫向一閃,那大棒砸在地面上,砰地一聲之后,地面出現了一個坑。
壯漢看似笨拙,動作也慢,可實際上這些都是他給人的錯覺。
朱小祝橫向避開的時候,壯漢還在往下掄那根大棒,在朱小祝避開的時候,那壯漢的另一只手已經扇了出去,那哪里是一只手啊,那分明是一把鑄鐵的蒲扇。
朱小祝只能將長劍擋在身前,那大巴掌直接扇在了劍身之上,啪的一聲,朱小祝這把頗為名貴的劍竟是直接被一掌拍斷,那大手只是被稍稍阻擋了一下,又拍在朱小祝肩膀上。
朱小祝只感覺自己被山撞了一下,人就向一側飛了出去。
就在這時候,正房的窗戶砰砰砰的連續破開,一群刀筆令從這邊突圍出來,有幾個人正好在朱小祝身前,連忙伸手,朱小祝把數人撞翻在地。
聶靈山斷后,一把直刀上下翻飛,那么多的黑衣人,竟是沒有一人能接住他一刀。
“快走。”
聶靈山喊道:“中埋伏了。”
朱小祝掙扎起身:“廢話,我又不瞎。”
他往聶靈山那邊看了一眼,借著月色,看到聶靈山的衣服都好像裂開了不少口子,隱隱可見血跡。
“媽的!”
朱小祝立刻就怒了,一把將斷劍抓起來,虎撲一樣沖向那些追擊聶靈山的黑衣人。
可黑衣人還是越來越多,從四面八方的匯聚過來,比上風臺這邊的人要多好幾倍。
“拼了。”
朱小祝一劍捅死一個黑衣人,一腳踹在劍柄上,那劍透體而過,又把后邊的一個黑衣人刺穿。
他搶了一把刀在手,回身喊道:“打信號,爭取堅持到援兵來。”
手下人從懷里翻出來信號,一扭一拉,砰地一聲打上了天空。
黑衣人卻好像不在乎似的,沒打算停下來。
可就在這時候,聶靈山回頭的那一瞬間,看到了在街口出現了一個黑影。
只一個人站在十字路口,身材修長,戴著一個很大的斗笠,低著頭,看不到面容,但能看到他懷里應該是抱著一把刀。
這個人出現的時候,那些黑衣人像是得到了命令一樣,紛紛后撤,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聶靈山連續砍翻了三四個黑衣人,再回頭時,十字路口已經沒有那斗笠刀客的身影了。
他不知道為什么,明明距離還很遠,明明那個家伙根本就沒有出手,可是聶靈山卻在那斗笠刀客身上看到了地獄。
那把刀,就像是打開地獄之門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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