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封秀說出既然干了為何不干的徹底些這句話的時候,林葉看封秀的眼神微微有些變化。
封秀卻一臉的坦然。
大概,既然這句話都已經說出口了,他心中也就再無什么顧慮。
他剛才所說,皆為摯誠之言,只從他所處地位分析,此言之中每一個字都是他最為擔心。
天子希望林葉大開殺戒,又不希望林葉沒了約束,邁出那不該邁的一步。
能阻攔林葉的,只有封秀一人。
可林葉死了之后,封秀還能活?
封秀這些年始終跟著林葉,雖然絕大部分機密事,林葉都沒有讓封秀參與,可封秀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一點察覺都沒有。
如今林葉身邊暗藏多少力量?這力量又有多恐怖?
就算最終他阻攔了林葉,天子不殺他,林葉身邊的那些人難道不殺他?
所以站在封秀的角度來看問題,他的結局,不管往左往右都是死。m.xxbiqunet
唯獨跟在林葉身后一直往前走,甚至沖在林葉身前做先鋒才有活路。
「大將軍。」
封秀語氣摯誠的說道:「屬下知道,這些話不該說,可誰都想活著,而我若想活著,大將軍知道我只有這一條路了。」
林葉道:「我若全身而退,你可愿與我一道全身而退?」
林葉給了封秀另一個選擇。
封秀卻苦笑一聲。
「大將軍若可全身而退,非我之功,是陛下放大將軍一馬,我若想全身而退,非大將軍之功,陛下也不會放我一馬。」
林葉聽聞此言后并無回應,因為他知封秀所言非虛。
以天子的籌謀算計,絕不僅僅是一個封秀做那三重保險。
所以最終若林葉能全身而退,也是天子故意為之。
封秀呢?
他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色,若成全了林葉的全身而退,那他便是天子的叛徒,天子必不能容。
林葉沉默片刻后說道:「此事還需一些時日,你容我再多考慮一些。」
封秀抱拳道:「屬下只是想讓大將軍知道,屬下對大將軍絕無二心。」
林葉點頭道:「我知你心意。」
說完后回了封秀一個軍禮,然后轉身離開。
與此同時,在這怒山大營后邊輜重營地之內。
聶靈山揉著自己的太陽穴,他現在是一臉苦相。
朱小祝翹著二郎腿坐在旁邊,那腿還在上下抖著,看起來,他倒是沒有那么重的心思。
用朱小祝的話說,他不需要去費腦筋,因為他是副手,領功勞他排在第二,要死也是排在第二,所以這頭疼的事讓聶靈山去頭疼好了。
聶靈山看他這個樣子,忍不住罵了一句:「你怎么能沒心沒肺?」
朱小祝道:「不是我沒心沒肺,是我早已看破生死。」
聶靈山回了他一個白眼。
朱小祝笑道:「我和你不一樣,你有家眷,所以心里忐忑難安,我孑然一身,生死富貴,無所屌謂。」
聶靈山又回了他一個白眼。
朱小祝又笑道:「反正你會想出來辦法,到時候告訴我就是了。」
聶靈山嘆道:「你我這個位置,我能想出來個屁的辦法,還不是由著時勢走,我們在后邊跟。」
朱小祝道:「既然想不到,那就干脆不要想了,陛下總不能用人以死之道,用一個死一個。」
聶靈山道:「陛下當然不會以死之道用人,關鍵在于,咱倆的身份地位,就在那以死之道其中,沒超脫出去呢。」
朱小祝:「那就更無所屌謂了。」就在倆人說話的時候,門外傳來一聲咳嗽,把倆人都嚇了一跳,因為咳嗽聲已在門口,倆人竟是毫無察覺。
如此修為實力,除了那位讓人看不透的監國親王之外,還能是誰。
辛言缺倒也客氣,在門口咳嗽了一聲后就很有禮貌的敲了敲門。
有禮貌,但不多。
他是拉開門進來然后才敲了敲門,敲門的時候,還一臉玩味的看著那兩人的表情,似乎想從這兩人臉上找點什么樂子。
「殿下。」
聶靈山和朱小祝兩人連忙俯身行禮。
辛言缺點了點頭,進門后自己找個地方坐下來,也一點兒都不把自己當外人的,抓了桌子上的花生就剝開吃。
「我知道你倆在怕什么。」
辛言缺一邊吃一邊說道:「可你倆為何這般愚蠢?」
聶靈山一聽這話,顯然親王殿下是來指點迷津的,所以他態度立刻就更為謙卑起來,一揖到地。
「請殿下賜教。」
辛言缺道:「你倆是擔心,回去之后把這事辦完了便成棄子?」
聶靈山道:「不敢如此胡思亂想,陛下待人寬仁,又......」
他話沒說完,辛言缺就接話道:「那你就是沒把我當好人唄。」
聶靈山嚇了一跳。
不等他解釋,辛言缺就繼續說道:「此事簡單,你倆何必非要親自去露面,寫一封匿名信送回御史臺,自有人愿意把事扛起來。」
聶靈山眼神一亮。
辛言缺繼續說道:「反正事是辦了,只要不想著功勞,那也就不必擔心后果。」
朱小祝眼神也亮了。
殿下這句話里,可是有大道理。
只要不想著得到,那就不必擔心付出。
聶靈山看了朱小祝一眼,倆人心領神會的同時給辛言缺行禮致謝。
辛言缺道:「別搞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你倆既然得了我指點,那將來我需要用到你倆的時候,你倆就該當報答。」
聶靈山立刻說道:「殿下救我二人之命,我二人將來必會以命報答。」
辛言缺:「你這句話當真嗎?」
聶靈山道:「當真,十成十的當真。」
辛言缺道:「那你發個毒誓吧,拿你自己,你親朋好友,以及你家人性命來發個誓。」
聶靈山:「若臣有虛言,朱小祝不得好死。」
朱小祝側頭看向他,眼睛睜的比鵝蛋都還要大些似的。
辛言缺道:「扯淡的話就不要說了,你倆真要是敢以命報答誰,那剛才還至于在那為難的要死?既然怕死就老老實實的承認,又不丟人。」
聶靈山:「臣,不怕自己生死之事,臣只是擔心家里人......」
他話沒說完,辛言缺道:「那,我若給你發個誓,保證要死就死你一個,絕不牽連別人,你敢自己去做這事嗎?」
朱小祝立刻說道:「他敢。」
聶靈山:「......」
片刻后,聶靈山訕訕的笑了笑道:「殿下只管吩咐,如什么時候需要我倆做什么,殿下明言,我倆自會竭盡全力。」
辛言缺道:「你倆的竭盡全力,就是以不死為基礎。」
那倆人又對視了一眼,然后又同時低下頭。
辛言缺道:「陛下也有走眼的時候,居然挑了你們倆擔當重任。」
他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發現是白水,然后情不自禁的狠狠瞪了那倆人一眼,這倆人
摳門到了如此地步,也是罕見,連口茶都舍不得喝。
鑒于大環境如此,
「此事需要人證。」辛言缺語氣平緩的說道:「將來要有一個結果的時候,總不能我一直都背著黑鍋。」
聶靈山:「是是是。」
朱小祝:「那殿下想讓誰把黑鍋背起來?陷害別人這種事,我倆也是擅長。」
聶靈山狠狠瞪了他一眼,比剛才辛言缺瞪他倆那一眼還狠呢。
辛言缺恨其不爭的看著這倆貨,心說陛下用他倆,大概是出于可憐之心,這倆人一定有什么悲慘到連陛下都動了惻隱之心的過往。
辛言缺道:「到了最后的關鍵時候,你倆要站出來,在群臣面前為我證明,我并未碰過那些姑娘,我是清白的。」
聶靈山聽聞這話,心里一緊。
朱小祝心直口快,立刻就來了一句:「那,就是為了害大將軍林葉唄?」
辛言缺:「......」
聶靈山一腳踹在朱小祝屁股上:「你看看你,在胡說八道什么。」
朱小祝道:「我哪里胡說八道了,這事連殿下都洗脫干凈,那就死大將軍一個,不是坑他是坑誰。」
聶靈山:「坑你。」
朱小祝:「我也沒碰那些姑娘啊。」
辛言缺:「......」
他嘆了口氣后說道:「你們兩個只需記住,到了那時候,自然需要你倆站出來。」
「你倆也只需如實說,是陛下安排你們兩個到怒山大營的,你倆在大營里也確實沒有見過我沉淪美色。」
朱小祝抱拳道:「殿下放心,這幾句話倒都是實話。」
辛言缺點了點頭:「行吧,也沒別的什么事了,關于匿名之信,你們倆商量著寫就是,找個親信送回去。」
朱小祝冷了一聲,搖頭道:「我倆,在這大營里哪里有什么親信。」
辛言缺:「你愛找誰找誰!」
說完邁步走了。
都出門了,又回來,大概是覺得虧的慌,抓了兩把花生裝進口袋里,這才走了。
看著辛言缺這般舉動,那倆貨又對視了一眼。
一個眼神里的意思是,殿下還好意思覺得咱倆摳門呢,另一個眼神里的意思是,他怎么能抓走那么多?
等辛言缺走遠之后,朱小祝也抓了一把花生剝著吃。
一邊吃一邊說道:「殿下不碰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也真是道心沉穩,篤定如山。」
聶靈山道:「沒準是其他原因。」
朱小祝:「身體不允許?」
聶靈山:「你要找死就離我遠點,別他媽的連累了我。」
朱小祝聳了聳肩膀道:「按理說不至于,以殿下的年紀就算是身體不允許,也是碰多了之后不允許,而不是沒碰之前就不允許了。」
聶靈山飛起一腳:「你給我滾出去。」
朱小祝避開,又回來,還是坐在桌子上,抓了一把花生繼續吃。
聶靈山道:「匿名信我寫,你送回歌陵。」
朱小祝:「憑他媽什么?」
聶靈山道:「憑你官職比我低半級,憑你是個光棍。」
朱小祝嘆了口氣:「我送就我送,不過......路費你出,而且,還得多給我一百兩。」
聶靈山:「憑他媽什么?」
朱小祝道:「我回去有沒有兇險?」
聶靈山看著他,瞇著眼睛看著他。
朱小祝道:「若有兇險,我能躲到何處去?只能躲到慶余河那般復雜的地方才有可能僥幸逃脫,你說在理不在理?」
聶靈山點頭:「在理......你我兄弟一場,我不能害你,所以這一趟還是我親自去吧,這般風險,不該由你,當由我來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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