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軍列陣

第五百三十七章 無人可信

來風口的城墻看起來斑駁不堪,每一道傷痕,都象征著邊軍將士的不屈。

就是在樣一座城池內,婁樊人卻在對冬泊國君報以冷笑,甚至咄咄逼人。

冬泊邊軍將士們在過去無數歲月中的拼死,在這一刻好像都顯得無足輕重起來。

陳微微坐在玉羽成匆身后,聽著婁樊人的喋喋不休,他心中的殺意都快要壓不住了。

作為一個玉人,骨子里都滿是驕傲的玉人,看到婁樊人這樣的態度,他的驕傲已經化作了戰意。

如果此時他和玉羽成匆換個位置的話,他早就已經暴起殺人了。

他看向坐在他身前的玉羽成匆,這位少年國君的背影顯得有些蕭條。

但,也還有最后的幾分傲然。

“赫連大人。”

玉羽成匆開口道:“你所說的二十萬匹戰馬,冬泊沒有。”

他起身:“如果赫連大人的態度,能直接代表婁樊帝君,那朕現在也無話可說。”m.xxbiqunet

“就算你殺了朕,就算現在就開戰,就算冬泊最后滅國,也拿不出二十萬匹戰馬來。”

說完后他轉身就走。

婁樊特使赫連奇祁依然冷笑著,并沒有阻止玉羽成匆離開,也沒有再多說什么。

他當然知道冬泊現在拿不出二十萬匹戰馬,別說二十萬匹,也許連一半都拿不出。

他也不想一下就把冬泊人逼的不想再談判了,這只是一個試探。

他現在對冬泊國內的情況,還不是足夠了解,他還在等消息。

只要婁樊潛藏在冬泊的人把確切消息送來,那么冬泊人也就沒有任何底牌可言。

陳微微跟著玉羽成匆起身,走在后邊,他壓低聲音說道:“婁樊人看起來,也像是在拖延時間。”

玉羽成匆當然看出來了。

說實話,他只是沒有趕上一個好時候,如果他這樣的人早一些成為國君,也許冬泊不會是現在這個模樣。

都說時勢造英雄,可這能造英雄的時勢,對于天下絕大部分百姓來說是災難。

玉羽成匆一邊走一邊說道:“他們開口就要二十萬匹戰馬,就是想讓朕去和他們討價還價。”

“但朕剛才起身就走,婁樊人就會明白他們要的太多了,朕連討價還價的想法都沒有。”

陳微微點了點頭。

有些時候,這看起來威嚴肅穆的國家大事,其實和生意場上的交鋒也并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就是互相試探,爾虞我詐。

如果這全天下的生意都是實打實的來做,哪還有什么談判可言。

我最低多少錢賣,你最高多少錢收,全都如實說出來,做不做得,一目了然。

可是,這不可能。

生意場上談判逐的是小利,再大的利也是小利,國家與國家的談判逐的是大利,再小的利也是大利。

陳微微道:“如此看來,我們還有不少時間和婁樊人扯皮。”

玉羽成匆道:“不是什么好事,他們也在拖延時間,就只能說明一件事。”

陳微微道:“備戰。”

婁樊是大國是強國,可是之前在冬泊一場大戰,婁樊的損失也不小。

況且如此連續開戰,婁樊國內也不會那么安穩。

若這一戰再打敗了的話,婁樊帝君宗政世全的皇位,怕是都不會那么牢固了。

“朕現在只盼著,孤竹大將軍寧海棠已經收到了朕的求助。”

玉羽成匆一邊走一邊說道:“這是朕最后的期盼了,如果連這期盼都沒了,朕拖延的時間再久也沒有什么用處。”

陳微微忍不住問了一句:“陛下為何不去試著聯絡一下林葉?”

陳微微知道,玉羽成匆和林葉有交情。

玉羽成匆因為這句話心里堵了一下......他不是不想求,而是他求不到。

“朕,有些不懂他。”

玉羽成匆自言自語了一聲。

當初仙唐城被圍困的時候,林葉只帶著騎兵來騷擾敵軍,并沒有調動怯莽軍主力前來。

而后婁樊人退兵,拓跋烈戰敗,林葉連仙唐城都沒進,也沒見玉羽成匆。

這讓玉羽成匆對這份交情產生了懷疑,當然,作為國君他不會那么幼稚,因為這樣的懷疑就不去求助林葉。

他派人了,還不止安排了一批人,可一樣的,和去求見天子的人下場沒區別,都是石沉大海。

所以在這個時候,玉羽成匆對于仙唐城內,甚至對于皇宮之內的人,已經沒有多少信任。

“陛下......”

陳微微忽然問了一句:“有沒有想過,百里大人他......”

玉羽成匆腳步一停。

他回頭看了陳微微一眼,然后搖了搖頭,沒有說什么。

只是這個舉動,就讓陳微微明白過來,玉羽成匆肯定是在懷疑百里紅蓮。

但,玉羽成匆身邊的護衛,所有的親信,都是百里紅蓮的人。

如果玉羽成匆連百里紅蓮都不信任了,那他也確實就只剩下他自己這個孤家寡人了。

然而,有些事,其實根本無需去深思,就能把其中關鍵想明白,因為之前發生的事已經足夠明顯。

百里紅蓮的師父巨先生,去了孤竹刺殺玉天子。

如果巨先生沒有和拓跋烈勾結,或者說,沒有和大玉朝廷里那些大人物們勾結,他為何要去刺殺玉天子?

說是什么大義,聽起來冠冕堂皇,也僅此而已。

巨先生去過大玉歌陵城,還在歌陵住了一段時間。

以玉羽成匆對大玉那些世家豪門的了解,他們怎么可能不和巨先生接觸?

又怎么可能,不會傾盡全力的拉攏,哪怕用不到,那也是一位賦神境的絕世強者啊。

再說,又怎么可能用不到。

巨先生死在孤竹,然后拓跋烈也死了......

所以若百里紅蓮現在還受人指使,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大玉朝中的大人物。

再結合起來推測,就能輕易的發現,百里紅蓮和冬泊駐軍大將軍洪武定背后的人,必然是一批人。

陳微微緊跟在玉羽成匆身后,壓低聲音說道:“巨先生在孤竹刺殺天子失敗,這種大罪,按理說百里紅蓮等人是巨先生的門徒,為何不被追究?”

玉羽成匆道:“朕怎么追究?”

陳微微心里一緊。

是啊,玉羽成匆怎么追究,宮里宮外都是百里紅蓮的人。

玉羽成匆要真想追究的話,他殺百里紅蓮,比百里紅蓮殺他,要難得多。

玉羽成匆道:“國師也該想到,天子不可能不知道百里紅蓮是巨先生的弟子,為何沒有旨意來,為何沒有派人來?”

陳微微回答:“因為有旨意,因為也派了人來,但,就和陛下向天子的求援一樣,都消失了。”

天子確實強大,無敵的強大。

可是冬泊距離歌陵太遠了,在大玉國內尚且還有一葉障目的事,遠在冬泊的人想封閉消息,沒有想象中那么難。

玉羽成匆道:“如果朕露出來一點懷疑百里的樣子,那朕可能也早已死于非命。”

陳微微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候,百里紅蓮從對面快步過來,玉羽成匆和陳微微兩個人都不再說什么。

百里紅蓮到近前俯身:“陛下,臣安排去草束城的人回來了,報消息說,未見洪武定率軍出城。”

這消息,倒是讓玉羽成匆有些不敢相信。

如此好的機會,洪武定為何不出兵,為何不來殺他?

“他,想自保?”

玉羽成匆自言自語了一聲。

百里紅蓮道:“不管他想做什么,但他沒出兵,便是好事。”

他俯身勸道:“陛下,來風口這邊不宜久留,不如留下一重臣與婁樊人周旋,陛下即刻趕回仙唐城。”

玉羽成匆點了點頭:“朕會慎重考慮。”

百里紅蓮還要再勸,玉羽成匆搖頭道:“朕多多少少,總是要為百姓們帶回去一些糧食才行。”

因為這句話,百里紅蓮的眼神似乎閃爍了一下。

也許,在他心中,也有很艱難的取舍。

“這樣吧。”

玉羽成匆道:“明日的談判朕就不去了,國師,你與戶部尚書許大人去和婁樊人談。”

陳微微俯身:“臣遵旨。”

百里紅蓮看了陳微微一眼,眼神里的戒備和懷疑,絲毫都不加掩飾。

玉羽成匆曾經懷疑陳微微是天子派來的人,百里紅蓮何嘗沒有想過?

“仙唐那邊,可有消息?”

玉羽成匆用一句話,轉移了百里紅蓮的視線。

百里紅蓮立刻說道:“回陛下,仙唐城沒有消息來。”

玉羽成匆嗯了一聲:“沒有消息來,那就是好消息了。”

在一切皆壞的時候,沒有消息來,便是沒有更壞的事發生。

如果天上真的有神明,玉羽成匆愿意長跪不起,摯誠拜求,保佑冬泊度過這個難關。

可他也知道,若連百里紅蓮都是被玉國各大世家操控的人,那冬泊現在的文武百官,又有幾人能信?

此時此刻,林葉的騎兵隊伍,已經繞過了草束城,直奔仙唐城而去。

隊伍中,林葉看了一眼一直都咬著牙跟著的那少年,眼神里有幾分欣慰。

聶伏波是第一次騎馬,就長途跋涉這么久,可是從始至終,連一句怨言都沒有。

林葉從聶伏波緊皺的雙眉就能看出來,此時的顛簸,對聶伏波來說都是折磨。

“大將軍。”

龐大海從前邊縱馬回來抱拳道:“斥候來報,前邊發現了大批的難民。”

林葉沉思片刻吩咐一聲:“離開官道,走小路繞過去。”

這個時候,任何人任何事,只要是在冬泊遇到的,都不能不防。

林葉的隊伍離開了官道,沖進了曠野,很快就消失不見。

前邊大概十幾里遠的地方,大量的難民就停在路邊,看起來衣衫襤褸,像是走不動了。

可是,這些難民的身下都藏著兵器。

仙唐城里那些大人物們,接到了消息,說林葉要到了,這消息就是洪武定派人送過去的。

他們當然會害怕,怕林葉一到就是他們的死期也到了。

這群假難民一直等著,一直等著,卻不見隊伍過來,人群中一個魁梧的家伙站起來,臉色已經無法平靜。

“大概是被察覺了。”

他自言自語了一聲,然后一擺手:“盡快趕回仙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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