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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二章 中計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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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玉觀,醫堂

老真人走到門口的時候,屋子里的兩位醫官回頭看過來,見是老真人到了,連忙俯身行禮。

老真人微微頷首,邁步進門:「怎么樣?」

其中一個醫官回答道:「丹田受損極為嚴重,剛才已經用過了追元丹,若這兩日他內府不在出血,應該就能保住了。」

老真人嗯了一聲后說道:「你們兩個先回去歇著吧,我來查看一下他傷勢。」

兩個醫官連忙答應了一聲,俯身行禮后退了出去。

老真人在床邊椅子上坐下來,伸手捏住了陳微微的脈門,片刻后他便了然,醫官對陳微微傷勢的判斷并沒有什么差錯。

能在奉玉觀里做醫官的人,可不僅僅是在醫術上有著極高的造詣,修行上也不容小覷。

「我知道你醒著,也知道你現在心里害怕。」

老真人松開了陳微微的脈門后,語氣輕柔的說道:「你這孩子命途復雜,說你不幸,比你幸運的人不多,說你走運,比你倒霉的人也不多。」

陳微微睜開眼睛:「弟子,弟子......弟子不知道自稱弟子,有沒有資格。」

老真人道:「你是天水崖出身,為何要對自己上陽弟子的身份不自信?」

只這一句話,就讓陳微微心里暖了起來。

這人說復雜,天下間沒有什么比人際關系更復雜,要說簡單這人際關系其實也簡單,因為所謂的人際關系不過就是區別對待。

這句話若是一個普通人對陳微微說的,他大概連一個字都不在意,這句話說是他父親說的,他會想著你一生庸碌又懂得什么。

這句話若是聶無羈說的,他會覺得很開心,覺得自己總算是沒有被天水崖忘了。

這句話是老真人說出來的,那他就感動的一塌糊涂,甚至現在就想起身然后跪倒在老真人面前使勁兒的真誠的磕幾個頭。

所謂人際關系,說復雜,是因為要揣摩人心,說簡單,是因為你不必揣摩那部分不如你的人他們怎么想的。

一個人的地位越高,這種不必浪費心神去揣摩的人群就越大,一個人越卑微,就越是會在乎別人怎么想怎么看。

「你心里不必有那么大負擔。」

老真人語氣平緩的說道:「當初你在云州武館里的事,又不是你自己能做主的。」

他此時和善,讓陳微微覺得,這不就是自己從未見過但幻想過無數次的祖父嗎?

他有些激動的說道:「弟子,終究有愧于師門。」

老真人道:「屁話,你出事的時候,師門也沒有把你照顧好,所以你為什么要對師門有愧疚之心?」

這句話,可是把陳微微給說懵了,也更加感動起來。

他雖然算不上是聰明絕頂的人,但他這些年始終都攻于心計,習慣了起揣測大人物們的心思,所以此時又不由自主的去揣測,老真人這話是什么意思。

其實老真人真話,確實也沒什么別的意思。

老真人的性格向來如此,他就是這么認為的......你需要師門幫助的時候,師門沒有幫你,所以你為什么要覺得愧對師門?

他才不會因為自己是上陽宮掌教,所以就時時刻刻事事處處都為上陽宮說話。

可陳微微想著,莫非是老真人也覺得天水崖對他不好,所以想要給他些補償?

一念至此,陳微微心里就更加激動起來,甚至他感覺自己的血液都變得有些燥熱。

「你這三重蟬,到了什么地步?」

就在陳微微還胡思亂想的時候,老真人忽然問了他一句。

這句話,把陳微微從幻想中拉

回到了現實。

「回掌教,弟子的三重蟬已到二重。」

老真人點頭。

陳微微曾經想要殺了拓跋烈,這件事天子知道,老真人當然也知道。

也是因為刺殺拓跋烈失敗,陳微微才能讓不死魔功進入第二個層面。

「若我想辦法,將你體內魔功拔除,你可愿意?」

老真人又問了一句。

這個問題,陳微微回答起來極快。

「弟子愿意!」

他回答的時候不但快而且語氣誠懇,因為這個問題他早就已經思考過無數次了。

他在這一路上,腦子里想過的最多的問題就是這個,所以回答的時候沒有絲毫遲疑。

陳微微心中所想也簡單,老真人若親口問他這個問題,那自然是老真人親自出手為他拔除魔功。

老真人那是什么身份地位,那是什么修為境界,只要老真人出手,難道他還會因為拔除魔功而死?

只要不死,老真人拔除他不死魔功,難道就不給他補償其他神功了?

一開始陳微微每每想到拔除魔功可能會死他就害怕,后來醒悟過來,老真人只要出手,便必是有把握,他還怕個什么?

可見他回答的這么快,老真人又追問了一句。

「這個問題如何回答,你已經想過多次了?」

陳微微心里一慌。

此時此刻,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他害怕老真人討厭那種攻于心計的人,也害怕老真人覺得他存了欺騙之心。

在這慌亂的一瞬間,他想起來了王風林的交代。

在他到云州之前,王風林告訴他,一旦見到了老真人,不管老真人問你什么,只要不涉及到王家的事,不涉及到你做過什么罪大惡極的事,那你最好都實話實說。

于是陳微微馬上就點了點頭:「弟子確實想過無數次了。」

老真人又問道:「那你所說的愿意拔除魔功,可是你心中最認可的答案?」

陳微微立刻說道:「弟子認可,只要是掌教真人的決定,弟子都認可。」

老真人微微皺眉道:「事關你自己的生死,你管別人怎么看做什么?別人不能替你活著,更不能替你死。」

這般的態度,又把陳微微給搞蒙了。

他有些后悔,他覺得自己在來之前還是應該更多的了解一下老真人的性格和行事。

現在這么看來,老真人和他所見過的任何一個都不一樣,灑脫,真誠,已至返璞歸真。

「弟子,確實經過無數次的思考,最終還是覺得若能得掌教相助,那對于弟子來說才是最大的機緣。」

他語氣誠懇起來,看向老真人的時候,眼神也誠懇起來。

「弟子知道,真人永遠都不會讓上陽弟子受了委屈,只要真人出手,弟子必能得救。」

老真人笑了笑,問他道:「那你可曾想過拒絕?」

陳微微點頭:「弟子想過,且弟子一開始所想的答案就是拒絕,因為弟子怕死。」

老真人點頭:「實話。」

老真人道:「古圣有赴死之心,但也不是不怕死,這不是什么丟人的事。」

他看向陳微微問道:「若要拔除你的魔功,我需先熟悉這三重蟬的內勁到底是什么東西,我若從你丹田之內,吸走一些三重蟬魔功內勁,你可愿意?」

在聽到這句話的那一剎那,陳微微的心臟都要跳炸了一樣。

來了,來了,終于來了!

王風林對他說過,陳微微若想要在上陽宮奉玉觀里真正上位,那老真人就必須死。

想想看,就算老真人為了天子的籌謀,愿意配合天子把掌教之位傳給辛言缺,愿意把觀主之位傳給聶無羈。

但其他位子,必然還是要關照奉玉觀中那些德高望重的人,老真人又不是真的薄情寡義。

所以陳微微這樣一個外人,要想在奉玉觀中立足,且用最快的速度占據一席之地,只有盼著老真人早點死這一條路。

王風林告訴他,這世上沒有人能殺死老真人,只要你還是個人就不必懷疑這一點。

因為只要你還是個人,你就不可能是老真人對手,只要你是個修行者,你就永遠無法在修行上超越老真人。

普天之下,唯一能殺死老真人的,只有老真人自己。

所以王風林推測,以老真人對武學修行的癡迷,只要見到了陳微微就必然會對不死魔功好奇。

老真人那般超脫之人,當然不會是因為貪念才想修行三重蟬,他只是想了解天下武學。

所以,這就是老真人殺死他自己的唯一機會。

王風林告訴陳微微,根據上陽宮內線給王家的消息,老真人的身體確實已經大不如前。

這不死魔功,如果是對于巔峰時期的老真人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威脅,但對于這個年紀這個時期的老真人來說,就是一劑致命的毒藥。

此時此刻,老真人見陳微微臉色變幻,他又問了一句:「你在想什么?為何如此糾結?」

陳微微嚇了一跳,知道自己剛才失態了,所以連忙解釋起來。

「弟子確實糾結,弟子希望真人能救我,可弟子又害怕這魔功會傷害到真人。」

老真人道:「傷害不傷害,我自然知道。」

他緩緩問道:「我只是問你,你愿意還是不愿意,其他的,你無需考慮。」

陳微微又裝作猶豫了很久,最終才咬著牙說道:「弟子愿意,弟子想活。」

老真人點頭:「既然如此,那我就從你體內取走一部分魔功,過幾日我會再來。」

陳微微竟是哭了出來,倒也不是裝的,他確實是被感動了。

掌教真人這般身份地位,對他如此之好,他是真的覺得有些受寵若驚。

老真人伸手貼在陳微微的丹田氣海,片刻之后,陳微微就感覺自己丹田中忽然就暖了起來,有些舒服。

可片刻之后那暖就變成了滾燙,像是燒開了的水在他體內來回翻騰澆灌似的,疼的他瞬間就冒出來一層冷汗,身子也不由自主的蜷縮起來。

下一息,他更是疼的一聲哀嚎。

那種感覺,不像是有一股內勁被老真人抽離了出去,更像是整個丹田都被直接摘走了一樣。

好在是這種劇痛只持續了片刻,哪怕再長幾息,陳微微都覺得自己會承受不住。

老真人低頭看了看自己掌心,另一只手抬起來,用食指在那吸收了內勁的手掌掌心處畫了一個什么東西,像是符文。

那掌心隨即紅芒一閃,如若被封印住了一樣。

老真人起身道:「你只管修養,兩日后我破解魔功便會來為你救治,若破解不了.......你就多等兩日好了。」

說完話,老真人轉身離開。

陳微微此時心里震驚的無以復加。

三重蟬魔功,老真人覺得,只用兩日就能破解?對于老真人來說,這種等級的功法,如果兩日解決不了的話......那最多也就是再來兩日。

一念至此,陳微微忽然后悔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剛才的表現是不是用力過猛,但他知道自己這次來歌陵確實沒有自己原本以為的準備的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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