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一章小巫見大巫第六百二十一章小巫見大巫
據樓縣。
走在大街上,看著來來往往的商人,王風林的眼神有些飄忽。
受林葉把難民都驅離出境的影響,連這據樓縣里從關外來的商人數量都明顯減少了。
毫無疑問的是,因為林葉的命令,現在邊關那邊對于進出商人的查驗,肯定要比過去嚴了許多。
這讓王風林有些惱火,但他知道自己不該惱火,雖然輸了一招,可還不足以影響大局。
況且,他的惱火也不是因為輸了一招,而是惱火于林葉竟然真的能看到這一層。
惱火之中,其實還有幾分喜悅,他好久沒有遇上對手了。
確實,林葉這一招,看起來是把他接下來的好幾步都打斷了。
所有的計劃,到這一步就戛然而止。
沒有那些難民留在云州,也就沒有了后續必要出現的云州暴亂。
這樣一來,連前期動用了那么多人力物力做出的鋪墊,都變得失去了意義。
然而王風林從來都不是一個那么輕易就會認輸的人,如果他是,他的家族也不會對他寄予厚望。
王家是多龐大的一個勢力集團,形成這個集團的可不僅僅是都是王家本族人,脈絡也不僅僅是王家的所有分支。
經過那么多年的積累和沉淀,依附在王家四周的人,早就已經多到連王家都不一定能數得過來。
作為如此龐大勢力的少主,王風林無論是謀略還是膽魄,心境還是體力,都是絕對的上上之選。
走在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就像是從他身邊吹過的風。
他需要精心下來思考。
但他所經受過的培養,讓他有了一個怪癖。
在他思考的時候,他不需要安靜的環境,越安靜,他越是無法讓心境沉穩下來。
他喜歡喧鬧的地方,人越多,他越能冷靜思考。
如果是面臨更大抉擇的時候,他甚至會縱馬狂奔,他太喜歡那風在耳邊呼嘯的聲音了。
林葉出乎預料的把冬泊人和孤竹人全都趕出了云州,這讓王風林計劃好的下一步下下一步都沒法再繼續走出去。
所以,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如何再次利用林葉現在的做法。
林葉既然能破開這一局,那么接下來就會派人往云州各地去調查。
所以他派去云州各地的那些人,出事的概率會很大。
好在是以他做事的穩妥,他交代下去的那些人,會把這件事和王家的關聯斷開。
王家的大本營在江南,北方這邊就算是靠王家施舍活著的那些商人,自己都不知道是靠王家施舍活著的。
一個巨大的聯盟,或者稱之為商會,始終都潛藏在大玉這波濤之下。
大通票號,只是這商會控制的其中一個產業。
在云州各地就算陸續有人被抓,陸續有商人落入林葉手里,王風林其實并不大在乎。
那些走卒,對他來說隨時隨地都可以丟棄。
至于安排出去的人,恰恰就和林葉要利用的人是同一個。
就在想到這些的時候,王風林走到了一家客棧的門口。
這不是他住的那家客棧,這客棧看起來可真的是不起眼,而且第一眼就給人一種那里邊不可能干凈的感覺。
邊城集市里的客棧,住的都是往來的行商,大部分都是走過千里路的人,怎么可能會干凈的了。
王風林站在這客棧門口的時候還在想著,崔覆野真的是已經變了,能住進這種地方,就足以說明崔覆野真真正正的放下了他曾經顯赫的身份地位。
可是,這多多少少都有些可悲。
沒等王風林邁步進門,崔覆野就從客棧里走了出來。“小公爺。”
崔覆野壓低聲音叫了一聲,雖然沒有行禮,但語氣中的敬畏完全不是裝出來的。
他在歌陵城,都可以算作豪門世家出身中的佼佼者,那些尋常的紈绔子弟在他面前,連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同樣道理,在王風林面前,崔覆野也沒有什么身份和資格了。
“一邊走一邊聊聊?”
王風林微笑著說了一句。
崔覆野點頭:“聽小公爺的。”
雖然說,崔家在倒下去之前,他也是人人敬仰的小公爺,但這兩個小公爺之間的身份差距,都可稱之為天壤之別。
百姓們理解不了這種差別,會覺得兩個人都是小公爺的身份,當然是地位相當。
可事實上在這個層面,勢力到了王家這個級別,就具備了天然的身份上的碾壓。
“你之前是去了冬泊?”
王風林一邊走一邊問了一句。
崔覆野回答道:“是,去了冬泊躲了陣子,才回來想探探情況,不成想會遇到小公爺。”
“你是為什么想要回來的?”
王風林又問了一句。
崔覆野道:“聽聞云州要辦江湖大會,所以覺得是個回來的機會。”
這話回的無懈可擊,但王風林不信。
他說不上有多了解崔覆野,他只是了解崔覆野這樣的人有多聰明。
“不如我們開誠布公。”
王風林道:“江湖大會的事,你覺得是真的還是假的。”
崔覆野回答:“假的。”
王風林:“你現在回來,自然是已經聽聞了江湖大會的事,但我不信你才知道是假的,你在回來之前就已知道江湖大會非林葉所辦了,對不對?”
崔覆野回答:“是。”
王風林嗯了一聲:“這才像是你,崔府的小公爺。”
崔覆野這種人,當然一眼就能看穿江湖大會是假的,一眼就能看明白是有人要給林葉挖坑。
所以這個時候,他又怎么可能不回來看看?
以他對大玉之內勛貴舊族的了解,能給林葉挖這么大坑的人,他可以推測到能是哪幾個。
但他確實沒有想到,居然會是王家的長子長孫王風林親自來了。
“小公爺既然遇到了我,也親自來見我,必然是有事想吩咐我去做。”
崔覆野索性直言道:“小公爺也該知道,我與林葉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若我能幫得上什么忙,自會盡力而為。”
“倒也用不上你。”
王風林笑了笑說道:“我與林葉的這局棋,現在正是最讓人著迷的時候。”
他看向崔覆野:“若用了你,我便是贏了也覺得不舒服。”
崔覆野明白了,王風林之所以親自出面找到他,是要警告他別胡亂插手。
因為想到這一點,崔覆野心中還有些淡淡得意。
這世上能讓王風林有些忌憚的人,著實不多。
“若以后有機會。”
王風林道:“我會想些辦法,讓你回到大玉來,哪怕去不得歌陵,也總不至于流浪在外。”
剛才是警告,現在是示好。
這種打一巴掌再給個棗子的手段,再膚淺不過,可往往很有用。
“多謝小公爺。”
崔覆野道:“若我在這打擾了小公爺布局,那我明日一早就離開據樓縣,回冬泊仙唐城去。”
他特意說到了仙唐城這幾個字,其中深意,自然是要告訴王風林,我不回大玉,也可在仙唐城立足。
聽到仙唐城這幾個字,王風林說道:“冬泊國君和林葉有交情,說起來,林葉算他的救命恩人。”
王風林語氣中沒有一絲感情:“崔公子能在仙唐城立足,這著實令人欽佩,可謂有膽有謀。”
崔覆野剛要隨意客套幾句,還沒開口,就被王風林的話給打斷了。
王風林的步伐依然那么平穩,語氣依然那么輕緩。
“玉羽成匆當然會把林葉當大腿來抱著,畢竟這根大腿確實足夠粗。”
“而崔公子偏偏要去冬泊立足,其一是因為當初崔家的產業在冬泊做的極大。”
“其二......”
王風林回頭看了崔防御一眼:“我知道,你身邊有冬泊顧家的人,以前我還見過,今日不見了,大概是出了些麻煩?但不管再怎么麻煩,顧家在冬泊也算有些底蘊。”
他從一句仙唐城,就想到這么多,這些話,已經足以讓崔覆野感到厭惡。
崔覆野也開始后悔,自己為什么好提一句仙唐城呢。
王風林卻好像沒看出來崔覆野的臉色,依然自顧自說著。
“我還聽聞,林葉上次去仙唐城的時候,一人滅了冬泊劍門......劍門是顧家在冬泊唯一的對手,顧家被劍門壓的不是一代人,是三代人,可就這么隨隨便便被林葉給滅了。”
說到這,王風林再次看向崔覆野:“崔公子能在仙唐城立足,這么算起來,也算是被林葉間接的幫了一把。”
崔覆野道:“小公爺說的對,確實是出人預料。”
王風林繼續說道:“可是,顧家也好,崔家的生意也好,敢在冬泊仙唐城里直接表明身份嗎?”
這話問的,就一點都不友善了,而且,這似乎也不該是王風林這樣身份地位的人該有的城府。
不想讓崔覆野打擾他的計劃,也沒必要得罪了崔覆野這條喪家犬。
人都已經到了喪家犬的地步,你再欺辱,怕是會吃些虧。
可王風林還是沒有覺悟一樣依然還在說著。
“玉羽成匆把林葉當祖宗一樣看待,崔家的生意,顧家的武藝,在仙唐城其實沒那么大作用。”
“可是剛才崔公子說到仙唐城三個字的時候,語氣之中滿是自信自豪......”
王風林再一次看向崔覆野的眼睛:“莫非,如今崔公子是在那位上陽北宗的宗主門下做事?”
一句話,像是突然射出來的箭矢,直接命中了崔覆野的心口。
以崔覆野的心機城府,以他的應變能力,以他的心境沉穩,在這一刻,他的臉色都忍不住變了變。
“挺好。”
王風林笑道:“是個好歸宿,冬泊那地方亂著,民心亂,便求信仰,上陽北宗在這個時候于冬泊崛起,不是偶然,是聰明人的做法。”
他抱拳:“那就祝愿崔公子,在冬泊重振旗鼓,再造家業。”
崔覆野深吸一口氣,然后俯身道:“若小公爺需要我做些什么,崔某自然不會推諉。”
這話他剛才說過,王風林說不用他,還趁機警告了他一下。
現在他又一次說出這句話,和剛才說這句話的時候,意義已經不一樣了。
現在,他認慫了,認輸了,承認自己被人家隨隨便便拿捏了。
這個時候再說愿意效勞,和之前帶著自信的說愿意效勞,那是兩種心境兩種事態。
“暫時用不到你。”
王風林笑著說道:“不過,若崔公子不急著回冬泊仙唐城,那就在據樓縣小住幾日,你我也很久沒有見過了,既然遇到便是緣分,我抽了空,便來與你小酌幾杯。”
說完這句話,王風林抱了抱拳:“就此別過,來日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