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軍列陣

第二百五十七章 狠與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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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里,林葉坐在那閉目養神,就在他對面的方未知則一直在看著他。

這個距離,林葉又看似毫無防備,他若冒險出手的話,可能也有幾分勝算。

但方未知沒有出手的打算,在見到赫連游歌和一個官府的人同時出現,他在那一瞬間就想好了,如此死了也就一了百了。

他不知道馬車要把他帶到什么地方去,也不知道接下來是否要面對嚴刑拷打。

“你是玉人?”

林葉忽然問了一句。

這原本安靜的馬車里突然出現個聲音,把陷入幻想中的方未知嚇了一跳。

“將軍,怎么知道?”

林葉沒有回答。

馬車里再次陷入了安靜,而這種安靜,對于方未知來說有些難熬。

“你道宗的書,看的還不透徹。”

良久后,林葉又說了一句話。

也是這句話,讓方未知明白過來,為何林葉能猜到他玉人身份。

婁樊人來大玉做密諜,可以扮作販夫走卒,甚至是大商人,最不好假扮的就是道人。

婁樊與冬泊崇尚禪宗,大玉則是道宗為首。

扮作道人這種事,吃力不討好,你沒有多年沉浸其中,根本就學不通,真要是與大玉的道人交談,怕是三五句就沒準露出破綻。

不是不能學,而是付出與收獲不成比例。

辛辛苦苦修道十年,然后到了大玉,變成最容易被識破的身份,何苦來哉。

方未知想到了這一點后,俯身道:“將軍有慧眼。”

林葉道:“知道我為什么不問你,為何要為婁樊人做內應嗎。”

方未知搖頭:“不知。”

林葉道:“因為不管是出于什么緣故,或許在別人那情有可原,若能戴罪立功,甚至天子都可能法外施恩,可在我這里,叛國都是死罪。”

方未知仔細看了林葉兩眼,他從這番話能大概猜到,林葉對于婁樊必然有著不可磨滅的仇恨。

他不知道,并非只是仇恨,而是意義所在,那些將士是為護國而死,便是意義所在。

他覺得只是仇恨,所以才會有這位將軍此時心境......

天子恕你,我不恕你。

方未知道:“死則死矣,我倒也沒有什么可怕的了。”

林葉道:“那你為何不自盡,在我進門的時候,你有機會,哪怕是在這馬車里,你剛才也有機會。”

方未知搖頭:“怕死與不怕死,和后悔與不后悔,并無關系。”

因為怕死而后悔,因為不怕死而不后悔,這些都不是不后悔和后悔的根本。

方未知道:“將軍若殺我,最好想個讓城西南那邊的百姓們可以接受的理由。”

林葉:“你怕他們因此憤怒,進而舉動過激?”

方未知:“我只是怕他們心里難過,以至于對大玉更為失望。”

林葉點了點頭。

這些話,讓他若有所思。

方未知看向車窗外:“將軍是在等我主動說出,那些密諜藏于何處?”

林葉沒回答。

可方未知猜對了。

方未知道:“將軍殺赫連游歌的時候,毫不手軟,可將軍是個心善的人。”

他說:“將軍帶我上車之后,不說去何處,也不說要我做什么,更不問我所關事宜。”

“將軍不下令,車夫就只能趕著馬車不停走,所以,將軍是在等我主動說,我主動說和被逼問出,大概下場不同吧。”

林葉道:“都是死。”

方未知:“與外寇勾結,試圖謀逆,當凌遲處死,若我主動說出來,帶將軍辦案,有功于大玉,將軍可為我求情得一全尸。”

林葉沒回應。

方未知道:“將軍雷霆手段之下,有大慈大悲之心。”

林葉哼了一聲,扭頭看向窗外。

方未知停頓了一會兒后繼續說道:“將軍的狠,是將軍職責,將軍的善,是將軍心地。”

他忽然抬起手指了指窗外:“就是那里。”

林葉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那是一座看起來很普通的茶樓,一樓大堂里,有個小姑娘在唱曲兒,喝茶的客人時不時發出幾聲喝彩。

林葉問:“哪個?”

方未知道:“哪個我都不認識,但客人們都不必在意。”

這個回答相當于沒回答,可林葉卻懂了。

這里本該是婁樊密諜藏身之處,可是被御凌衛拿下,估計著這一處的婁樊密諜,要么被殺要么被抓。

此時在明面上的人,都已經換做御凌衛了。

方未知道:“在茶樓后院,西側偏房內,水缸下有個密道,下去之后有大概三間房那么大一個密室。”

林葉點頭。

他朝著車夫吩咐一聲:“繞到后邊去,不用停車,你們直接回武凌衛。”

車夫答應一聲,從前邊街口轉過去。

林葉在馬車里把紫錦外衣脫了,打開旁邊的箱子,取了一套普通衣服出來。

他問:“你為婁樊,提供過幾次消息。”

方未知:“無數次。”

林葉問:“多是什么?”

方未知:“倒也,沒什么關系了。”

林葉點頭:“你倒是釋然。”

他從路邊下車,沒有多看方未知,方未知也沒有想著逃走,以他的實力,那車夫大概攔不住。

方未知想著,這位林將軍大概也盼著自己逃走吧,若逃走,那林將軍殺他,心境上便不會有波瀾。

可若他不逃走,如此平靜,如此認命,又因為他這些年來照顧城西南的窮苦百姓,林將軍殺他,心境會有起伏。

他往外又多看了幾眼,見那林將軍直接跳進了茶樓后院。

這光天化日之下,竟是毫不避諱。

林葉才進院子,就驚動了后院的人,立刻便有幾個伙計模樣的人上前。

“哪里來的小賊!”

有人努叱一聲:“不想死,就滾出去!”

林葉往四周看了看,只這四五人在,他也沒急著動手,走到一側的石凳上坐下來。

那幾人見他如此反應,互相看了看,然后同時沖了過去。

兩息之后,地上多了四五具尸體。

林葉殺他們的時候,并沒有什么心理上的負擔,哪怕明知他們是御凌衛的人。

他對自己很了解。

他不是個好人啊,也不是個圣人,這些御凌衛是不是當年屠殺子奈一家的兇手,沒有關系。

死,必須死,而且都要死,不然的話,任何一個活口,都可能會導致玉天子知情。

死了幾個人,立刻就又有人過來,先是看了看地上的尸體,然后默不作聲的沖向林葉。

因為死了人,已經沒必要再去質問什么了。

到這個時候還要大呼小叫的問你想干什么,那是多愚蠢的行為。

于是,地上又多了幾具尸體。

有些飛器才亮起來,便在瞬息后暗淡下去。

前前后后,不過片刻,已有十幾人死于林葉之手,沒有一個值得林葉拔刀。

刀在林葉右臂,像是甲胄一樣包裹著胳膊。

又等了一會兒,不見有人再來,林葉就起身朝著偏房過去。

進來后,手抓著水缸邊緣,隨便一甩,那還有半缸水的沉重東西,就被林葉扔到了院子里。

地洞里,有兩道亮光激射而出,瞬間就到了林葉身前。

林葉抬起手一把攥住,手上,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覆蓋了一層。

這可是列陣刀所化,他只稍稍一發力,手中攥著的兩件飛器,就被捏碎。

此時的林葉,對付這樣的修行者,大概如神對人的態度一樣......就是,沒有態度。

他往地洞里看了一眼,有些黑,看不到里邊的人藏在何處。

林葉從腰畔的鹿皮囊里取出一個瓶子,打開,把瓶子里的藥粉灑了進去。

只片刻,地洞里的人就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不僅僅是在兵器上有著超絕的優勢,林葉對地洞里的打擊用到了毒,也是一樣的碾壓優勢。

再下一息,林葉根本就不在乎那藥粉,直接跳了進去。

他往前走了幾步,昏暗的過道上躺著幾個人,還在喘息,一口一口的與死神爭命。

林葉看都沒有看他們,彎著腰繼續往前走,走了大概兩丈遠后便開闊起來。

他才一露面,幾個蒙著臉的人朝著他發起攻擊,兩道飛器和幾支弩箭,幾乎同時飛來。

林葉把右手抬起來,上下左右的移動,那些飛器和弩箭就都被他掌心擋住。

“我不想很麻煩。”

林葉看了那幾個人一眼:“你們自盡吧。”

他們不聽話。

所以林葉就只能麻煩起來,連殺四五人,然后這密室里,就只剩下一群蜷縮在角落里,被鐵鏈鎖死了的家伙。

林葉進來的時候對那些中毒的人沒興趣,道理很簡單,是因為被抓的婁樊人,怎么可能會有能力在那伏擊。

“你們都是婁樊人?”

林葉問。

那些已經被折磨的脫了人樣的婁樊諜子,全都點頭。

林葉邁步過去,手中的流沙迅速的形成了一條尖銳的鐵錐,隨著他揮手,鎖鏈應聲而斷。

林葉取了一瓶解藥扔在地上:“分著吃了,然后自己爬出來。”

藥粉還在地洞入口那塊,所以里邊的人其實也還沒中毒,穩妥起見,藥還是得給,他們還不到該死的時候,這些人和赫連游歌不一樣,有用。

林葉出來,到院子里的時候,那撲面而來的光明讓他眼睛都稍稍不適了一下,而那些被囚禁在這已經有一陣子的密諜,出來的時候一個個都下意識的遮住雙目。

院子里。

天機先生和花和尚在,還有一些林葉從大福狗里挑選出來的高手。

幾個要逃走的御凌衛,都被他們抓了回來,此時就被按跪在地上。

其中一個抬眼看向林葉:“你知道我們身份嗎?你若知道......”

林葉一抬手,流沙化作的鐵錐刺過去,直接洞穿了那人的腦袋。

林葉道:“除了我剛殺的那個之外,誰的官職最高?”

那幾個人下意識的看向其中一個。

林葉道:“只留這個。”

話音一落,天機先生和花和尚他們隨即動手,將其他幾個御凌衛的人全都扭斷了脖子。

林葉道:“外邊怎么樣?”

花和尚道:“還在聽曲兒呢,客人們只是發現掌柜的和伙計突然不見了,但他們沒怎么在意。”

林葉嗯了一聲:“放把火,他們自己會跑。”

他說完后轉身離開。

花和尚他們把所有俘虜都裝進麻袋,從后門出去,裝車運走。

不多時,后院起火,濃煙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