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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戰進行了兩天兩夜,整座山好像都被涂紅了一樣,遠遠的看過去,如開了漫山遍野的紅杜鵑。
婁樊人以為林葉真的會用一場大火燒了這座北亭山,所以他們選擇了朝著玉軍發起沖鋒。
而這,才是林葉想要看到的結果。
從山的南側到北側,婁樊人的尸體多到讓人頭皮發麻。
怯莽軍的將士們走在山野之間,將二十幾萬婁樊人的尸體全都拖拽下來。
山腳下,一具一具無頭尸體堆積起來如同第二座北亭山。
人頭和尸體沒有在一起,二十幾萬顆人頭都堆積在陵園外邊呢。
其實這一仗,真正是在戰場上殺死的婁樊人大概是婁樊人兵力的大半數左右。
剩下的能有差不多十萬人選擇了投降,可他們的投降換不來活命。
如果是另外一個人為今日之大玉主將,那一定做不到面無表情的下令將十萬俘虜盡皆陣斬。
哪怕是寧海棠也做不到。
林葉才不在乎什么屠夫罵名,想把他罵死的人再多他也不在乎。
可想而知回去之后朝廷里多少人會把這事當做一定大帽子扣在林葉頭上,多少人站在道德巔峰指著林葉的鼻子罵他毫無人性。
十萬顆人頭堆起來能有多壯觀?
很壯觀。
但更為壯觀的,是二十五六萬顆人頭堆積起來。
二十年前,十幾萬婁樊人將萬余怯莽軍圍困于此,今日,林葉讓婁樊人付出了二十倍的代價。
“燒了。”
林葉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別說什么兇殘狠厲,連興奮和喜悅都沒有。
這一戰可以說將原本天下第一的婁樊國本都給打沒了,林葉的名字注定要在史冊上大書特書。
可他真的沒有一丁點喜悅。
只有一種不甘。
是啊,誰也無法理解,如此大勝之后的林葉居然還有不甘!
二十幾萬顆人頭堆在這呢,這是大玉立國二百多年來都未曾有過的輝煌戰績。
可林葉就是不甘。
對于他來說,這二十幾萬顆人頭還不夠,還差了一顆,因為樓臺明玉的人頭不在其中。
草束城一戰,林葉,寧海棠,寧涉海,須彌驚鴻等人合力,將百萬婁樊大軍先是攔腰斬斷,然后分散切割。
那一戰殺敵就超過十萬之眾,陸陸續續的,林葉追殺婁樊人,又殺敵又近十萬,這次在北亭山上,一口氣斬了二十五萬顆頭顱。
但仍有數十萬婁樊人逃竄了出去,可是這數十萬人沒有敢聚集起來,化整為零,一路向北逃竄。
這個時候,就輪到冬泊人出場了。
北亭山下,林葉在陵園門外跪下來,伸手從龐大海手里接過來一壺酒,灑在陵園門口。
在陵園另外一側,黑煙滾滾。
干草,樹枝,還有火油,與尸體一起點燃,那巨大的黑煙像是在用慘無人道向號稱寬仁的臻天挑釁。
巨大的黑煙散發出了巨大的焦臭,遠遠的看過去,那場面更像是末日到了一樣,令人心生恐懼。
“沒什么多的話要和諸位前輩說,還差一顆人頭我會補上。”
林葉把酒灑在大地上之后,叩首三次。
寧涉海站在林葉身后跟著俯身行禮,等林葉起身后,他壓低聲音說道:“這事傳回大玉,朝廷里指不定多少人要參奏你。”
林葉點頭:“想道了。”
寧涉海道:“你下令的時候我勸過你,但沒有勸第二次,勸你是因為我身為大玉的將軍該說這句話,只勸了一句是因為如果你不燒我也會下令一把火燒了。”
林葉在寧涉海的肩膀上拍了拍,為人稍顯刻板的寧涉海似乎有些不習慣這樣的舉動,但,并不厭惡。
“有些時候我看不懂你。”
寧涉海道:“無數人和我說過,這個世上的年輕人,沒有一個能及的上你,因為你有足夠多的心機,也有一雙看的足夠遠的眼睛。”
林葉道:“所以呢?”
寧涉海道:“所以為什么這種明知道會被問罪的事,你卻一次一次干的毫無顧忌?”
林葉:“可能是因為,我并不是像傳說中的那么有心機。”
寧涉海道:“你如果沒有足夠的心機,今日這一戰又怎么會贏的這么徹底?”
林葉對這樣的評價,并沒有表現出要回應一下的興趣,哪怕,只要是個男人就應該對大舅哥稍微有點尊敬才對。
他沒有回應的興趣,但他有多聊幾句其他話的興趣。
“不說戰事的事了,等都結束了之后,你我應該都會回歌陵,到時候找機會好好喝兩杯。”
寧涉海點了點頭道:“好,雖然我酒量不好,但既然是你想請我喝酒,那我一定奉陪。”
林葉道:“誰請誰,不必說的那么仔細。”
寧涉海愣是沒在第一時間理解,林葉說的意思是喝酒歸喝酒,但誰請客一定要說清楚,如果你硬要說是我請你,那酒不喝也罷......
寧涉海是個讀書人,有儒將之名,平時為人也有些刻板,和林葉這種不要臉的人說話,他跟不上調調。
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從來就不討厭林葉。
哪怕作為同時期有必要爭鋒一下的年輕人,他心中亦有爭鋒之念,但就是不討厭林葉。
“接下來交給你了。”
林葉看著那黑煙滾滾說道:“我把怯莽軍一并交給你,封秀帶兵會聽從你的號令,向北追擊婁樊殘部的戰事,我不打了。”
寧涉海一怔:“為什么!”
林葉道:“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去辦,剩下的仗相對來說......沒有那么重要了。”
寧涉海片刻后就明白了林葉的意思,他指了指北邊:“你要去?”
林葉道:“你知道,咱們中原始終都有一種不太好的美德。”
寧涉海有些懵,他不知道林葉忽然說出這樣一句話是什么意思,他為人刻板的表現之一,就包括說話不會這么飄,一個話題,一定要認認真真的說完才能進行下一個話題。
“什么美德還能是不太好?”
“孝順。”
林葉撇嘴道:“小孩子不聽話,大人會把小孩子拎起來打,但老人不聽話,往往都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一個孝字,就讓人在對付不聽話的老人的時候畏首畏尾。”
寧涉海懂了。
林葉道:“接下來,婁樊人你去追殺,而我要去把那個不聽話的老人抓回來。”
寧涉海嘆道:“若他還是不聽話呢?”
林葉:“莫非你沒聽到,我剛才說的是抓?”
寧涉海忍不住一笑。
他說:“我以為你要把他拎起來打。”
林葉用一種很復雜的眼神看著寧涉海,寧涉海當然讀不懂他眼神里的意思。
林葉是想問問寧涉海,你為何要害你妹妹守寡?
林葉問:“要不然咱倆換換吧,你去北邊把那個不聽話的老人拎起來打一頓,我去打婁樊人。”
寧涉海道:“我從來都不認為老人不聽話要打,還是以勸為主。”
然后補充了一句:“勸不動,可以綁起來勸......”
林葉心說原來正派人,也有些壞心眼......
“走了。”
林葉朝著寧涉海抱拳:“這一仗,屬于林葉的篇章過去了,接下來,是屬于寧涉海的篇章。”
寧涉海深吸一口氣道:“不是我自己的篇章,是我們的。”
他說完這句話,回頭看向站在他身后的寧海棠和須彌驚鴻等人,他用一種我務必要把大家團結在一起,我也不可能獨占其功的語氣說出了這句話。
寧海棠對他這種慷慨激昂并沒有太熱烈的反應,她只是聳了聳肩膀:“大哥,是你自己的。”
說完后她走向林葉:“我沒說過要留下來,我的兵馬也交給你來帶,誰不聽話,你軍法處置就是了。”
寧涉海表情逐漸僵硬。
須彌驚鴻道:“你知道我是一個很死板的人,在我看來,仗沒有打完之前作為將領就臨陣離開,應該軍法從事。”
寧涉海知道須彌驚鴻是個死板的人,心腸也很硬,如果林葉和寧海棠執意要走,須彌驚鴻可能真的會鬧起來。
他看向須彌驚鴻:“這事,沒有那么嚴重,就算嚴重,也該由我寫奏折送往歌陵,待陛下處置,須彌將軍,你不必......”
須彌驚鴻嚴肅的說道:“寧大將軍你錯了,這事很嚴重,按照大玉的軍法,主將臨陣脫逃,次一級的軍官有責任也要有勇氣執行軍法......除非,這種臨陣脫逃的人之中,也包括我。”
說完后他也走向林葉,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忽然也想去嘗試一下,那種不聽話的人生是什么滋味。”
他指了指虎賁:“暫時交給寧大將軍帶著吧,我說讓他們聽你指揮,他們就一定會聽你指揮,不必擔心他們不尊號令,但,能少用就少用,畢竟太貴了,將來我怕你賠不上。”
說完后補充了一句:“對了,寫奏折的時候記得把我名字也加上,就加在寧海棠的名字前邊,林葉的名字后邊。”
寧海棠一挑眉:“憑什么?”
須彌驚鴻道:“就憑你們倆看起來關系不正常,你跟上林葉可能事關男女私情,但我跟上去,純粹是自己找死。”
寧涉海:“真的沒有那么嚴重,什么找死不找死的,國法不外乎人情......等一下,你剛才說什么?”
須彌驚鴻皺眉,一臉不理解的看著寧涉海。
他沒回答,而是反問:“你看不出來?”
寧涉海:“我看不出來什么?”
須彌驚鴻沒有理他,而是看向林葉認真問道:“這樣的人帶兵真的能把后邊的仗都打贏嗎?”
林葉也同樣認真的回答道:“打仗他不糊涂。”
須彌驚鴻道:“那就好。”
說完看向他大哥須彌翩若:“你可以在寧涉海參奏我們的奏折上,加上你的名字,與寧大將軍聯名參奏,這樣就能擺脫罪名。”
須彌翩若道:“名字我當然要加上,不需要你指點我。”
他走向林葉他們:“但要看加在什么地方......”
他走到林葉身邊后看向寧涉海說道:“把我的名字加在須彌驚鴻前邊,沒什么別的,單純是看他不順眼,不想被他搶了風頭,另外......你確實有點愚蠢。”
寧海棠:“不許說我大哥。”
須彌驚鴻:“他確實有點愚蠢。”
寧海棠:“你大哥才愚蠢!”
須彌翩若:“......”
須彌驚鴻:“不許你說......嗯,倒也無所謂,須彌翩若確實有點愚蠢。”
須彌翩若對寧海棠說道:“好,不說你那愚蠢的大哥。”
寧涉海:“你們到底瞞著我多少事?你們剛才說的到底是什么意思?男女私情?什么男女私情?”
寧海棠嘆了口氣后說道:“咱們走吧......再見了,我那愚蠢的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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