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被誅殺之后,劉成方告訴張氏,“把南漳郡主接到你這邊來吧。”他并不覺得自己對不起紅英,不過是做給活人看罷了。
張氏:“這孩子,命硬哪,爹娘兄長都不在了,偏她還……”
劉成方:“南漳第一次成親,菁菁給你說孫第興不可靠讓你攔著別嫁,你倒好,只說她有父母,輪不到你做主;南漳第二次成親,菁菁又找到你,說宋哲不可嫁,你親自指了婚。二哥和二嫂一向最聽咱們的勸,可你真勸過他們嗎?”
張氏本有些心虛的,可聽到丈夫這般指責,不得不分辯道:“當時老三媳婦說了,紅英把信物早給宋家了。”
劉成方一下子火了,“老三那媳婦還不是你慣出來的,可你偏要聽她的誰又有什么辦法?”
刺客藏在宋家是劉永瑞親手抓到的,就算是皇后也無話可辯,張氏越發心虛,“張神醫說了,皇上不能動怒,臣妾現在就派人把她接過來好了。”
劉成方見張氏服了軟,又道:“你有空,再給老三挑兩房好的吧。以后有事,你多聽老大和老大媳婦的。再怎么說,菁菁是你一手帶大的,有這點情分在,就算是我哪一天真的去了,她必會讓你安享晚年。”
張氏心里涌起不祥的預感,眉卻豎了起來,“好好的,你說這些做什么!”
劉成方知她是關心自己,所以也不計較她出言無狀,只淡淡地安慰道:“我知道,當時納徐氏和秦氏的時候你心里不愿意,但我不納她們,百官那里不好交待,就算不是她們也會有別的人,你以后別為這個和菁菁擰著了,我的事她還管不著。長安以后若不想納人你就由著他吧。大郎還小,很容易就掰過來了。活著的時候,我沒能如你的意,死了我們還是會葬在一處的。”
張氏聽得滿心酸澀,卻又拼命的忍住了淚意,“咱們不說這個,你肯定是太累了,先歇一會兒,晚飯的時候,我讓人把兒子們都叫過來,你們坐一起說說話也就好了。”
顧家一倒臺牽連甚廣,皇帝又取締了丞相,手上的事情堆積如山,確實覺得有些累,又見老妻一臉緊張,便點頭道:“那我先歪一會兒,等他們來了,再讓人叫我。”
張氏先扶著劉成方上了床,替他蓋好了被子,這才出來吩咐宮人道:“將太子、秦王、齊王和他們的王妃和孩子們全叫過來吧,今個兒剛好重陽節,大家都在一起好好聚聚。”然后又咐咐道:“要兩桌菊花宴,螃蟹多上點。”
自有那眼尖的小太監,飛奔著去了。
御膳房里都是些人精,見皇后宮里這么早就派人過來了,又說是兩桌菊花宴,就知道是要全家團聚了,自是花空心思地想把這菊花宴給辦好。
今天本就是佳節,宮人一請,三個府上的人直接就出發了。
“正準備過去呢,不防公公就過來了。”兒子們全都如是說道。
不過進了坤寧宮的大門宮使就交待了,“小殿下們聲音都小點,皇上倦了,正在休息呢。”
東宮離得最近,到的也最早,別說大郎,就是二郎在外人面前也越來越有派頭了,老成得很,一點聲響都沒弄出來。
二郎甚至和大郎商量,“要不,咱們倆先去找珠珠兒玩一會?”
大郎點頭,吩咐跟著的人道:“等祖父醒了,早些告訴我們。”
在大郎和二郎看來,小堂妹珠珠兒是個頂可憐的孩子了,天天跟祖母住一起,這也不許,那也不許。
大郎:想當年二郎小的時候,娘親專門拉了好大一堆沙在院子里,任他在上面爬。二郎這小傻蛋,還把沙子丟到嘴里,也不嫌臟。還是本太孫看不過去,揍了他兩頓,他以后再也不敢啃沙子了。
可如今,珠珠兒摸一下樹葉,祖母就大驚小怪,“千萬別給她,萬一吞到肚子不是鬧著玩的。”
小珠珠都快兩歲了,天天還讓人抱著,路都走不好。
想二郎小時候,哪次不是摔倒了自己爬起來?
就算他偶爾想撒嬌一下,嚎兩嗓子吸引一下娘親的注意,娘親都裝做沒看到,只管坐那里用點心。二郎還沒哭完,好吃的點心早就阿娘的肚子里了。
自打那次之后,二郎摔倒了一下子就自己爬起來了。
大郎正在走神,跟著的下人已經小跑著過來了,“稟太孫,秦王殿下和齊王殿下都過來了,皇上也醒了,正在問您呢。”
一聽到皇祖父問自己,大郎一下子來了精神,“問我什么?”
“問您在哪兒。估計是想您了。”
大郎:“把小郡主抱上,咱們過去吧。”說完話,他拉著二郎連走帶跑,很快進了正殿。
請過后過,便道:“皇祖父,您找我?”
皇帝笑起來,“去看你們妹妹了?”
大郎:“皇祖父英明,什么事都瞞不過您老人。”
秦王和齊王平時都覺得自己家的孩子挺好的,可跟大郎比起來,就有些不夠看了,明明是一句拍馬屁的話,也能講得一本正經,嚴肅而又認真。
皇帝聽了這話,心情明顯的好了不少,連臉上的疲倦都一掃而光。
都是一個先生教出來,為啥人家太子妃就能把兒子教成這樣呢?秦王妃和齊王妃如是想到。
“二郎也跟大郎一起去了?”皇帝又問道。
二郎笑瞇瞇地點頭,“大哥怕吵著皇祖父休息,喊我一起看妹妹去了,我給皇祖父準備的有禮物呢。”
皇帝興致更高興,“拿出來看看。”
二郎看了一眼雙喜。
不多時,雙喜就拎了一只虎皮鸚鵡過來了。
二郎得意地看了皇帝一眼,吩咐那鸚鵡道:“還不快給皇祖父問安。”
那鸚鵡似聽得懂人話一般,“皇上萬歲萬萬歲。”
二郎雖然也愛端著,不過沒他爹和他哥端得厲害,一見著熟人,話特別多,這會兒見皇帝高興,話匣子就打開了,“皇祖父肯定不知道,這只鸚鵡啊,是孫兒去了好幾回西市,一直到端陽節那天,才選中了它,我一看就跟它有緣,天天親自教它說話。它可聰明了,什么話都會說。”
劉成方:“那就留著給皇祖父解悶吧。”
二郎:“我就知道您會喜歡的,等你看奏章累了,正好逗逗鳥。”
然后二郎又講起養鸚鵡的心得,大郎偶爾拆一下弟弟的臺,用齊王妃的話說就是:大嫂家那兩個陰險狡詐的小鬼頭,將你們的皇祖父全霸占住了。
不過,二郎也沒和他皇祖父聊多久,很快到了開宴的時候。
皇帝一高興,又給大郎和二郎各賞了一盤菜。
大家吃吃喝喝,時間過得極快,不知不覺,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宮里燈火通明,宴席撤了下去,換上了熱茶。
二郎拉了拉劉永安,悄聲道:“我和皇祖父說了好幾句,他都沒應聲,不知是不是睡著了。”
九月的夜已經有些冷了,劉永安怕他爹受涼,忙拉了離他最近的劉永瑞,“咱們把爹攙到床上去吧。”
兄弟倆一人扶了一只胳膊,“爹,兒子扶著您到床上去吧。”
劉成方沒有做聲。
劉永安就看了一眼跟過來的二弟一眼,示意他幫著抬。
哪想一直把人放到床上,睡著的人仍是沒有出聲。
張氏看兒子們把丈夫抬進來,心里越發沒底,忙道:“你爹怎么了?”
劉永瑞悄聲道:“母后請勿擔心,父皇剛才和二郎聊斗雞,聊得可開心了,估計是困了。”
劉永安:“還是宣御醫來看看。”
負責劉成方醫案的仍舊是陳大夫,他現在已經是太醫院的院使了,除了管理太醫院,就是專門負責帝后兩人的身體情況。
為此劉成方特意在離皇宮最近的地方賞了他一處宅子。
雙喜親自過去,很快將人請了進來。
陳院使一抓起皇帝的手,冷汗順著額頭下來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悲切的聲音傳遍整個坤寧宮:“皇上駕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