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慶幸
葉大太太終于走出了她的小佛堂,踏上了去杭州的樓船。
是的,她們沒取道江西,而是先乘樓船去了杭州。
葉大太太這些年一直茹素,又不出門,不僅臉色不好,就是身體也不是一般的差,葉家人也勸過不少次讓她去花園里走走,但她就是不愿意,活動的地方僅限于那一方小院里面,如今可謂腿腳僵硬行走不便,到處關節都疼,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
“先到杭州,讓師姐給太太診一次脈,將病治好。”葉錦輝吩咐道。
葉大太太聽之任之,無言地接受了。
她不怕死,但還有心愿未了,不想功虧一簣,也不想讓外人看出她恨葉錦輝,但“母女”之間從沒有任何交流,下人們都覺得葉大太太整日像木偶一般。
可就在昨天,葉老爺子告訴她,“你到我葉家這么多年,從未盡過長媳的責任,如今是你唯一的機會,對真真兒好一些,不然我會讓老大直接休了你!”
葉大太太沈氏又不是笨人,一下子反應過來,只怕老爺子又要放葉錦輝出去了玩了,但總得有長輩跟著才算名正言順,不然阿弟明年三月才成親,怎么讓她現在就去汴梁?
其實,她對汴梁的那位親娘已經沒有任何印象了,更不記得自己的唯一的弟弟。在很小的時候,她便住在錢家,曾以為這一輩子也不會回汴梁!
不曾想,唯一一次能回去的機會,居然是借了葉錦輝的光,她心情異常復雜地應了一聲,“阿爹放心,我如何會跟一個孩子計較。”
但葉錦輝已經和葉大太太無話可說,連去樓船的路上,均是各坐各的馬車。
同行的還有葉三太太鄭氏的娘家兄弟鄭魁、鄭武,林家的林有義、林有信,都是長輩,葉錦輝一一施禮見過,除此之外還有從慈幼局選出來的恭喜發財,他們根本記不得籍貫,便用了葉姓。
桂枝也跟了來,還有葉大太太身邊的小翠,至于茯苓,葉錦輝已經拜托杜嬤嬤先個可靠的人讓她嫁了,臨行前特意拿了兩百兩銀子交給杜嬤嬤,“她也跟了我一場,就些就算我給她添妝了。”
前一次茯苓透露消息給葉錦華她沒追究,這一次直接忘了報張家的事,又鬧出這么大的事情來,葉錦輝對她十分失望,臨行前直接吩咐杜嬤嬤,給她找戶人嫁了。
茯苓現在并沒到放出去的年紀,但葉錦輝卻托付自己讓她嫁人,杜嬤嬤這種老成精的人馬上便知曉,這是犯錯了,但畢竟是府上大姑娘的貼身丫頭,便悄悄地將事情回了安國夫人。
安國夫人將上次挑出來的名單又找了出來,挑了一個叫馮順的,也托了金太太去問話,只說是府上的丫鬟,但并沒特意說是葉錦輝的丫頭,讓幫忙問問馮家的意思。
馮順一見是上司的夫人問話,直接就應了。
金太太喜滋滋地去葉家報信,安國夫人親自見了她,說閑話的時候,不免說起兒女的親事來,金太太便說了金芫的事情,“我娘家大嫂做的媒,說的是她娘家的侄兒,人到是不錯,但想到要嫁到漳州去,我就有些不舍。”
安國夫人雖然身體不好,但是記性不差,我記得你大嫂的娘家姓夏,好像在漳州那邊任千戶?”
金太太微微地笑,一副很滿意的模樣,“正是。”但漳州衛本就是千戶所,夏家一枝獨大,倒比泉州受人管轄要自在的多了,算起來門第比金家還要高一些。
安國夫人問她親事訂在什么時候。
金太太矜持地道:“夏家想訂在今年冬天,我和我家老爺都覺得太早了,想再留兩年,但夏公子今年已經二十有三,早該成親了,兩廂商議之后,選在了明年的三月。”
安國夫人笑道:“極好的日子,我們家大太太娘家兄弟也選的這個時候呢,這不,早早地趕了過去。不過真真兒臨行前待意囑咐我,若是芫丫頭成親,讓我幫她帶份添妝的禮過去。”
金太太的笑容便僵了僵。
她只想著先給葉錦月來說親,好讓葉錦輝臉上無光,卻忘了自家女兒和葉錦輝之前也算得上是極要好的朋友,但最近兩年因她怕兒子還掛念著她,對她便開始有些不冷不熱,自那以后她便不怎么上門了。
早知如此,她就該大方一些,而現在葉老夫人特意提出這件事,只怕也想到了她的打算,讓她頗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覺,“真真兒這丫頭,倒是真心和我們家芫芫好的,我也是極喜歡她。”
金太太坐了片刻,極快地告辭了。
安國夫人便讓杜嬤嬤將葉錦輝托付的東西給金芫送過去。
金芫一打開樟木箱子,便看到了當初葉錦輝從金家買走的那把古琴,除此之外還有一套紅珊瑚頭面,兩條手串。一串紅瑪瑙,一串小葉紫檀。
每一樣都價值不菲。那套紅珊瑚頭面色澤十分純正,質地非常瑩潤,而且很喜慶,金芫當時就笑道:“這個正日的時候戴極好!”
她已經見過自己未來的夫婿,彼此很談得來,又收到葉錦輝昂貴的禮物,心情顯然極好,說起成親之事,也一樣落落大方,“謝謝嬤嬤跑了這一趟,等真真兒回來,我再當面謝她。”
等金芫送走杜嬤嬤,金太太就進來了,自然也看到了那些東西,“你告訴她你要成親了?”
金芫:“沒有,我好像許久沒見到她了。”她自然不知,自己送給葉錦輝的貼子,已經全部由金太太攔了下來,只以為葉錦輝太忙,沒時間找她罷了,“難道不是阿娘去葉家的時候和老夫人說的?”
金太太道:“我今天才說。”
可葉錦輝到底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
除非,她根本就沒想過要來金家!
金太太想到這里,不知是遺憾還是慶幸。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爐香,她根本不覺得自己做得不對。
反正只要等到葉老爺子致仕,葉家就再無可用之人,她又何必懼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