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書語說的那些話,她又何嘗不明白,不過是不愿意說而已。
何星遙知道,言書卿對自己的心思早就已經昭然若揭,只是她不能夠回應。
她一直以為蘇荷的事情對言書語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只可惜這一切,她終究還是低估了。
那一天,言書語難得來到了大堂里,看著言老爺,直接就大聲地喊道:“爹爹,您還記不記得蘇荷,那位當年美麗聰慧,又極其善良的女子?”
這話剛一說完,言老爺的臉色突然間就不好了。
他一直以為當年的事情言書語永遠都不可能知道,甚至想當然地以為這件事情會成為永遠的秘密,只可惜他終究還是想錯了。
他以為的,也僅僅只是他以為。
言念已經有好多年沒有想起蘇荷了,當年兩個人之間的關系那樣好,蘇荷甚至為了他,委屈自己成為妾室。
可是,這一切終究還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變成了回憶。
何星遙在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驚的目瞪口呆。
她一直以為言書語不會去找言老爺對峙,沒想到這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快。
于是,她就直接來找了言書語。
言書語一看到她,就直接笑著說道:“何星遙,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我知道你一直以來都對我很好,可這是我和我父親之間的事情,我必須要為我的母親討一個公道,為我自己這么多年的生活,討一個說法。”
這話一說出來,幾乎是堵住了何星遙的嘴,當事人都這樣說了,她又能怎么辦呢?
就在這個時候,言老爺看著言書語,帶著慈祥的笑容說道:“好孩子,原來你都知道了嗎?蘇荷是你的母親,這件事情我本想瞞著你一輩子,只可惜你終究還是知道了。”
頓了頓,他才繼續慢悠悠地說道:“書語,你是從何處知道的這件事情?是什么人告訴你的?”
言書語已經打定了主意,說話自然是格外的有底氣。
“一直在廚房幫扶的李嬤嬤告訴我的。”
“李嬤嬤,我早已經告誡過所有人,她竟還能夠說出來,我一定要好好收拾她,看他還敢不敢違逆我的意思,哼!”
這話剛一說完,言書語就直接不卑不吭地說道:“爹,就算是李嬤嬤不告訴我,終究有一天我還是會知道的,您就不要怪罪她了。”
何星遙看著這一對父女,明明對彼此很是關心,可是表面上卻都裝作冰冷高傲的樣子。
于是,她嘆了口氣,對著面前這兩人拱手道:“言老爺,我和書語都已經知道您和蘇荷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書語從來都不恨你,只是她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罷了。”
這話剛一說完,言老爺的心里好受了那么一點兒。
只不過,他對于言書語突然知道這件事情,實在是沒有什么準備,看著女兒如此質問,他覺得很是愧疚。
很多年前,他是言念,言家的公子,有一個未婚妻李姑娘。
他不記得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心中裝下了那樣一個絕代風華的女子,那便是蘇荷,連名字都那樣的好聽,讓他深深地癡迷著。
好在蘇荷當時也是那樣喜歡他,兩個人之間說不清是誰先動心的,反正就那樣,自然而然的相處了,自然而然地交心了。
看著他和蘇荷的女兒如今已經長大了,亭亭玉立,婀娜多姿,面龐和蘇荷是那樣的相像,他覺得蘇荷如果在天上看到,一定會開心的。
想到這里之后,言念就把言書語帶到了座位上,打算好好和自己的女兒聊聊。
他的打算真的很好,希望父女談心能夠順利。
而何星遙也覺得他們在一起談談,說不定能夠知道什么細節。
只可惜這一切的計劃都被打亂了。
就在他們打算談心的時候,言夫人板著臉走了過來。
只見她看著言老爺,又瞥了一眼言書語,那火氣看起來不小。
不過言夫人終究還是忌憚這里有外人在場,所以并沒有發錯。
“老爺,你今天怎么讓這丫頭過來了?你要是需要什么東西就和我說。”
言念搖了搖頭,直接擺了擺手,嘆了口氣,說道:“我不是需要什么,秀玉啊,書語已經知道當年的事情了,她知道了她母親蘇荷的事情,如今找我來,是要討一個說法。”
這話剛一說完,那李秀玉就直接皺了下眉頭,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又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強壓下心中的憤怒,看著言書語,故作親昵地說道:“書語,你娘早就已經去世了,母親自認從未虧待過你,而且當年事情發生的時候,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嬰孩兒,所以不要一直揪著不放,好不好?”
她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帶著顫抖,言書語如今的樣貌和蘇荷實在是太過相像,她每一次看到這個女孩兒,就會想到當年的蘇荷,從而痛不欲生。
言書語卻不知道這其中的緣故,依舊梗著脖子說道:“母親?您是我哪門子的母親?我母親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去世了,她的身份,也不是你一個凡人能比的,你以為你把我養大,我就真的要感恩戴德了嗎?休想!”
這話說完以后,她突然間就哈哈大笑了起來,李秀玉口口聲聲說沒有虧待過她,可是這么多年以來,她受到的委屈卻不計其數,流的眼淚也不知道有多少,這就是沒有虧待過嗎?
言書語越想就越覺得難過,她有些期待,甚至有些想念蘇荷,雖然她從未見過這個母親,可是在她的心里,蘇荷的份量,從來都不比任何人低。
言念不想讓自己的夫人和女兒吵的不成樣子,只得重重地伸手拍了一下桌子,那桌子咯吱響的有些散動,言書語和李秀玉這才停了下來。
只見他看著這兩個人,輕輕咳嗽了一下,才開口說道:“好了好了,人家何姑娘還在這里看著呢!”
何星遙連連擺手道:“我沒事的,你們該怎樣就怎樣,不用理會我。”
既然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言夫人就有些不管不顧,只是一想到面前這位姑娘有可能是她兒子的心上人,她就什么氣都生不出來了。
言念看著言書語,說道:“書語,爹爹知道你是為了你的母親不平,但是蘇荷早就已經離開人世了,你應該為了活著的人著想,不要想那么多了,好不好?”
這話說的讓言書語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她從來都沒有想到自己只是為了給母親討一個公道,卻得來這樣一個說法,難道父親真的這樣無情嗎?
她帶著審視的眼神,看著面前的父親和李秀玉,心中充滿了失望。
就在這時候,言書語不知怎的,整個人突然間暈倒在了地上,額頭上泛著金色的光芒,周身被一團白光緊緊圍繞著,身上穿的衣服也突然變成了金色的羽衣。
何星遙見狀,直接就撲倒在地上,把言書語整個人擁在了懷中,打算看看她怎么樣了。
言念和李秀玉這么多年以來,從來都沒有忘記過蘇荷,這樣身份特殊的女子,無論是任何人,恐怕一生都不會忘記吧!
因為蘇荷,言書語的身份自然也是格外特殊的。
她不是凡人,因為身體里擁有獨一無二的靈脈,注定不可能和凡人一樣生活。
只見李秀玉有些驚恐地道:“相公,書,書語,你看到了嗎?書語她變了,那是不是說明蘇妹妹回來了?”
言念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心里有些難過。
他能夠和蘇荷在一起,能夠擁有這樣一個聰慧美貌的女子,便是前世修來的福分,可是如今她的女兒卻不同了,看來言書語注定不能夠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他一直以為自己和蘇荷的女兒,一定會平平安安過好一生,同時為了掩蓋女兒的身份,他讓所有的人都把言書語當做透明人對待,可是沒想到,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何星遙倒還算冷靜,她看著言念道:“言老爺,書語看起來像是暈倒了,我先帶她回去照顧好,您和夫人就不要過多擔心了。”
這話剛一說完,言念就對著她感激地點了點頭,這才有些不安地說道:“好,那就多謝你了!”
就這樣,言老爺和言夫人看著何星遙把言書語帶回去了。
何星遙從來都是一個聰慧的女子,她既然來到這余瀾城,又機緣巧合來到了言家,對于這里的事情,自然是不可能不管不顧的。
只見她剛一回到院子里,就非常迅速地讓那些丫鬟仆婦們準備了熱水和手巾,順便還準備了一些草藥。
她不知道這些草藥和熱水對言書語到底有沒有用,一切都只能夠盡力而為。
就在她忙碌著的時候,言書語身上的光芒一瞬間消失不見了。
“何星遙,我怎么會在這里?”
言書語似乎是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么事情,看著何星遙的臉龐,一陣迷茫。
何星遙看了看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笑著說道:“你和你父親在談論的時候,突然間暈倒了,所以我就帶你回來了。”
言書語聽了這話,直接“哦”了一聲,似乎有些失望。
她還記得她父親當時說的那些話,終究還是讓她傷透了心。
何星遙看著她,責備道:“書語,我沒想到你會這樣莽撞,你父親的心里倘若真的沒有你母親,那你如今還會在這里生活嗎?他一定是有什么難言之隱,要不然,在這個世界上,有哪一個父親會讓他的女兒受委屈?”
言書語聽了這話,雖然覺得很有道理,可是心中依舊難過。
她看著何星遙,咧著嘴笑了笑,只是那笑容看起來太假,不是發自內心的笑。
何星遙看著她,卻不知怎的,突然間就想起了蘇荷的事情。
蘇荷是夢境中光明之城的守護者,同時守護著光明之刃,可是,蘇荷早就已經消失不見了,她應該去哪里尋找光明之刃呢?
言書語這樣子似乎還不知道光明之刃的事情,這一切到底該怎么辦呢?
不過,也許船到橋頭自然直,言書語畢竟是蘇荷的女兒,就算是不知道,也可能會了解那么一些線索吧!
想到這里之后,她就看著言書語,笑著說道:“對了,書語,你的母親蘇荷是光明之城的守護者,那你可知曉她一直守護的光明之刃,到底在什么地方?”
言書語搖了搖頭,她雖然知道了母親的事情,可是這一切都不過是偶然而已。
她從小就在這個院子里長大,就是那外面的奇談怪論也沒有聽說過多少,而關于光明之刃的事情,要是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于是,她就看著何星遙,有些失落地說道:“何星遙,你說的光明之刃,我根本就不知道這到底是什么東西,倘若有一天我有了那么一些線索,我一定會告訴你的。”
頓了頓,她又繼續說道:“不過,你打聽光明之刃做什么?”
何星遙道:“沒什么,我只是覺得好奇,而且我很想見一面蘇荷,她是光明之城的守護者,對于那傳說中的光明之刃,我也不過是好奇而已。”
這話剛一說完,言書語就直接愣住了。
在這個世界上,也許根本就沒有光明之刃,要不然,她的母親又怎么會一點兒都不交代呢?
蘇荷看著言書語,兩個人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而且這言書語身上的被封住的靈脈,或許真的已經封不住了,要不然今天怎么會發出這樣的光芒呢?
言念的心里非常擔憂,他一直以為只要讓言書語在家里當一個透明人,只要所有人都不注意到,她就會安穩地過好這一生,哪怕一直都在家里端茶倒水,也好過走上那一條孤獨之路。
可是,言書語竟然當著他的面,身體出現了異象。
那周身的光芒,一直都在他的腦海中閃現,言書語的不甘和憤怒,還有失望,他也一直看在眼里。
只不過,他還能做什么呢?
無論是任何事情,現在的他都阻止不了。
他承認,他對不住蘇荷,一直都讓蘇荷母女受了委屈,可是這一切,又何嘗不是另外一種保護的辦法呢?
只可惜蘇荷離開的太早,言書語終究不懂得他的苦心。
他嘆了口氣,看著李秀玉說道:“夫人,我知道你一直都氣不過我對蘇荷的偏愛和喜歡,可是,當初的事情終究還是你做的不對,若你沒有嫁給我,你的人生。或許會比現在還要幸福。”
李秀玉搖了搖頭,直接就笑著說道:“這一切都是你想當然,我的心里只裝下了一個你,就算有一天真的嫁給了別人,整日里牽腸掛肚的,和別人虛與委蛇,假裝相敬如賓,你覺得那樣的日子,我真的會比現在幸福嗎?”
她早就想把自己的心事說出來了,如今難得有這樣一個機會,興許還能夠解開兩個人之間的矛盾。
想到這里之后,她就繼續說道:“相公,從很多年前開始,我的心里就只有你,如今我們都有了三個兒女,難道你的心里,真的依舊沒有裝下我嗎?”
言念沉默了。
從蘇荷消失的那一天開始,從他把李秀玉當成蘇荷的那一天開始,他的心里就已經慢慢接受了自己的這個夫人。
李秀玉看著他,沒有確定,但也沒有否認。
她覺得這樣就夠了。
言念就算不喜歡她,終究還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接受了她。
于是,她看著言念,輕聲細語地說道:“相公,你不說我也知道答案了,只是我們的書語,實在是讓人擔憂啊!”
頓了頓,她又繼續說道:“倘若蘇荷是一個平凡的女子,也許我們就不會這樣擔憂了。”
言念也點了點頭,有些擔憂地說道:“是啊,這孩子對我從來都沒有過好臉色,因為她母親的特殊身份,這么多年以來,我從未想過讓她嫁人,沒想到她身上的封印終究還是出現了松動。”
兩個人說了很久,他們年少輕狂的時候,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有錯。可是如今,卻能夠如此平和地說話聊天,世事果真無常。
就在這個時候,李秀玉突然間就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她看著言念,道:“相公,對不起,當年你中的毒就是我下的,那毒藥是九轉逍遙粉,當初是我假扮成了一個賣花的小姑娘,把那藥下在了鮮花里。”
這么多年過去了,言念都差不多忘記了這件事情,沒想到李秀玉如今又突然間提起來了。
就是那個毒藥,讓他和蘇荷受到了那么多的苦,甚至他的女兒,出生的時候身體就自帶毒素。
雖然這些事情蘇荷很少對他說,可是他知道,蘇荷是不想讓他擔心。
想到這些以后,他突然間看著李秀玉,臉色變得很是難看。
“李秀玉,現在你終于還是承認了,當初我們大家都沒有證據,一切都不過是猜測,現在你親口說出來,你覺得這又有什么用呢?”
這件事情李秀玉壓在心底這么多年,她每每午夜夢回的時候,都會回想起來。
于是,她索性看著言念,說出了另外一件事情。
“言念,你可知道當年蘇荷受了多大的苦嗎?一切都是因為我,也是因為你。”
“因為我?難道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嗎?”
“是啊,當年書語快要出生的時候,你母親沒有真正地接受她,而我,讓我身邊的小華把她推在了地上,但是那個時候,你母親依舊百般護著我,你知道這是因為什么嗎?”
“因為什么?”
“因為你,倘若那個時候你順從了你的家人,好好地娶我過門,和蘇荷姑娘斷絕來往,也許后面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言書語出生就自帶毒素,她的身體異于常人,這一切都是你的錯,明白嗎?”
言念沒想到蘇荷當年竟然受到了這么大的委屈,他一直以為家里的人都接受了蘇荷,沒想到事情卻是這個樣子的。
還有言書語,這孩子受的苦,一定比他看到的還要多。
想到這里之后,他直接就把李秀玉從地上拉了起來,憤怒地指著她說道:“秀玉,你,你,你好自為之吧!”
這話剛一說完,他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而李秀玉,則是神態輕松地坐在了地上,嘴角彎彎,心情似乎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