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何星遙和何慕枝的猜測并沒有錯,而那個所謂的絲蘿姑娘說的那些話也沒有錯,畢竟尚司局是真實存在的,而皇帝曾經有一個最寵愛的女子,這一點,根本就毋庸置疑。
只是,既然雙方都沒有說錯,但是到底哪里發生了漏洞呢?
何星遙百思不得其解,在那之后的幾天里,她依舊想不明白,于是便把這件事情漸漸放下了。
這一天,初遠難得邀請她去酒樓走走,順便品嘗一些美酒佳肴。
她沒有拒絕,自然就帶著何慕枝一同前往了。
在這期間,三個人本著不惹麻煩的原則,直奔酒樓而去。
只可惜他們剛走到那街邊西面的拐角處,就已經看到了一個他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身影。
而那個身影看起來是那么的熟悉,猛然間那人轉過身子,何星遙一下子就驚呆了。
這不是別人,正是墨雨,墨氏王族的遺孤,同時墨雨身邊還跟著一個女子,那女子的穿著和發飾看起來很是精致不凡,兩個人邊走邊說,偶爾還歪頭在耳邊親昵一番,看著活脫脫的就是一對兒。
何星遙原本是不打算注意這兩個人的,只可惜他們在人群中實在太過惹眼,讓她不得不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那女子也轉過了身子,他們三人都看到了她的面容。
這,這,這女子竟然是絲蘿姑娘,她,她不是初府的丫鬟嗎?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
何星遙和何慕枝看著那兩個人在街上走著,面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很是驚訝,這兩個人是何時走在一起的呢?
不只是她們,初遠的心情一時間也格外復雜,這絲蘿姑娘,他原本是不可能有任何印象的,畢竟他不經常去皇宮里,自然對于尚司局的事情也不怎么了解,只可惜這絲蘿姑娘在被分派到他府上的時候,他們一家人正好聚在一起,自然就對這姑娘有了印象。
也正因為如此,初遠的表情看起來很是憤怒,臉色鐵青。
自家的丫鬟,就算再怎么不喜歡,也終究不可能被外人得了便宜去。
他看著何星遙,直接就拉著她的手,一股子怒氣似乎想要從心底里全面噴發,但他害怕自己控制不住,便只能夠眼不見為凈,拉著何星遙就往里面走。
何慕枝倒是挺有眼力見兒的,看他們走了,自己也連忙跟了上去。
等到了酒樓,三個人便都坐了下來。
何慕枝心中不解,于是便開口說道:“姐姐,你可知曉那絲蘿姑娘身旁的男子,到底是何人?我看著他們之間的關系倒是很好,說說笑笑的,像是舊相識。”
何星遙搖了搖頭。
對于這件事情,她如今也是一頭霧水,而且她與何慕枝一樣,都是第一次認識那位絲蘿姑娘,所以對這兩個人都不算太過了解。
而初遠一時間卻有些疑惑了,他看著何星遙心里有些發怵,但還是開口道:“星遙,這下子你不用再責怪我了吧?那墨雨先生的膽子的確是比天還大,竟然都同我家里的丫鬟都有了聯系,看來倒是我一直小看他了。”
這話剛一說完,何星遙就突然間看著他說道:“初遠,不管這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那絲蘿姑娘除了是宮中尚司局的女官以外的事情?”
初遠點了點頭,說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在本朝的律法之中,每位丫鬟入府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是記錄在案的。”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絲蘿姑娘本名為喬絲蘿,外號喬小妹,因為她生活在京城城西的喬家莊,當年宮中遴選宮女,而目的就是培養能夠與男子相匹配的有才華的姑娘,所以喬絲蘿就是在那個時候被選入宮中了,從此踏上了能夠與男子相匹配的錦繡前途,就是民間常說的男子考狀元做大官的青云之路。雖說尚司局里面都是一群作學問的女官,最初那些人都不過是小宮女,小丫鬟,但是人總有成長的一天,更何況那些人都是當年千挑萬選出來的,自然都是拔尖兒的人才,后來這絲蘿姑娘到了我的府中,我便格外留意,只可惜除了知道她是喬氏女,住在喬家莊以外,其他的事情便不得而知了。”
初遠繞了這么大一圈兒,也只說了這么一丁點兒有用的信息,這讓何星遙一時之間更加不想理會他了。
好在何慕枝慣會察言觀色,于是就開口說道:“姐姐,初遠公子,既然我們三個人如今都很好奇那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倒不如我們不動聲色地派人跟上去看看,怎么樣?”
初遠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候,墨雨帶著喬絲蘿正好也走進了這家酒樓,兩個人有說有笑的,看著倒是格外的和諧。
不過說實在的,這酒樓的名氣或許是在京城真的是比較好,所以才會有這么多顧客進來,如今只有何星遙他們這張桌子的旁邊有著另外一張桌子,其他的桌子都被顧客所占領了。
墨雨和喬絲蘿環顧了一下四周以后,就無奈坐到了他們的旁邊。
只見墨雨一眼就看到了何星遙,于是便打算去打個招呼。
剛走過去,他就帶著格外熱切的語氣說道:“何姑娘,真的是很巧啊,我們竟然能夠在這里相遇,也算是一種緣分。”
何星遙不著痕跡地避開了他伸過來的雙手,然后開口道:“是啊是啊,這的確是一種緣分,只是我看你身旁那位姑娘有些眼熟,是你的好朋友嗎?”
墨雨點了點頭,這才看著她說道:“她啊,你就要問你身邊的這位仁兄了,這喬姑娘與我也是偶然相識,她想要幫忙讓我救她的那個心上人,所以便和我來這里合計合計。”
“心上人?”
“是啊!”
墨雨正打算繼續說下去,沒想到卻被喬絲蘿打斷了。
只見她故作兇狠地瞪了墨雨一眼,這才轉過身子,對著何星遙等人行禮,順便開口說道:“姑娘,公子,沒想到在這里居然能夠見到你們。”
初遠皺著眉頭看著她說道:“喬絲蘿,如今我們這一行人都是在這外面,所以就不要講究府里的那一套規矩了,你與墨公子該怎樣就怎樣,不用過來管我的。”
聽了這話,喬絲蘿算是徹底放心了。
只見她對著墨雨耳語了一番之后,兩個人就坐在了之前早已訂好的那個位子上,然后就開始等待飯菜了。
那喬絲蘿的表情看起來很是慌張,整個人看著都有些心不在焉。
何星遙不知道她為何會如此,但心里卻總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說不上來,但就是覺得不太好。
她希望自己是在胡思亂想,可是偏偏這些事情又不得不想多一些,所以便有些勞心廢神。
而何慕枝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看到那兩個人坐下,就連忙走了過去,對著喬絲蘿說道:“絲蘿姑娘,你看我們也都是相識的,所以你這張桌子和我們拼成一桌,這樣大家說話聊天也方便些,怎么樣?”
喬絲蘿聽了這話以后,原本是打算要拒絕的,只可惜何慕枝直接就攬著她坐到了自己旁邊的位置上,然后便什么話都不說了。
墨雨看到何慕枝如此舉動,雖不知眼前這個姑娘到底是怎樣的,也不知這人到底是何人,但是他看著絲蘿都已經坐到了旁邊那張桌子的椅子上,只能無奈將兩張桌子拼到了一起。
于是,大家都算坐在一起了。
席間,因為初遠和何慕枝并沒有正式認識過墨雨,所以三個人互相做了一番自我介紹。
之后大家就開始隨意聊天起來了。
只見初遠看著墨雨,直接就開口說道:“墨先生,你與這喬姑娘是如何相識的?這個世界還真是小,絲蘿本是我府中的婢女,平日里也不怎么出府,沒成想倒是結識了你這個朋友。”
墨雨笑了笑,開口說道:“這也是緣分吶,喬姑娘原本與我是不相識的,可有一日她出府辦事,正好遇見了我,我們二人相談甚歡,所以便結交了好友,久而久之,便經常來往,如今倒是熟得不能再熟了了。”
初遠點了點頭。
他雖然不太相信墨雨說的這些話,但料想在這京城之中,天子腳下,墨雨也沒必要騙人。
于是,他就抿了一口茶水,說道:“你這樣一說,倒是勾起了我的一段回憶,當時我與何姑娘的初見,也是有些不可思議,與你們二人的初見,倒是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了。”
這話剛一說完,何慕枝就突然間看著何星遙說道:“姐姐,初遠公子說的是真的嗎?你從未和我說過你二人初見的趣事,如今我倒是有些好奇了呢!”
突然間提到自己,何星遙不免撇著嘴說道:“什么好奇不好奇的亂七八糟,人與人之間的相遇相識,不就是那么點事兒嗎?你們幾個人干嘛,怎么說個話還扯到我了不成?”
這話音剛落,喬絲蘿就連忙賠禮道:“星遙姑娘真是風趣幽默,不過這事情都賴我,如果不是墨先生提到我,也不會說起初見的事情。”
何星遙直接就拉著她的雙手說道:“什么都賴你?他們男人說他們的,又與你何干?不過話也說回來了,你如今如何就有了心上人呢?還為了要救他,而找墨雨想辦法?”
說到這里的時候,那飯菜正好被端了上來,而且那些酒也被放在了桌子上,幾個人一時之間面面相覷,不知道是該先吃飯還是先喝酒,或者暫時先聊聊天?
就這樣,他們糾結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先吃飯,等吃過飯以后便開始邊喝酒邊聊天,這樣的計劃正好,他們每個人的心中都是這樣想的。
只可惜沒有一個人率先動筷,彼此之間的表情看起來都甚是尷尬。
又過了好一會兒,何慕枝才突然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然后拿著筷子夾了一個離她比較遠的菜,這才開口說道:“你們怎么都看著我?趕快吃菜啊!我看這些飯菜這么豐盛,不吃的話就浪費了,那樣多可惜啊!”
這話倒是實話,說的也實在,很快大家就都被說動了,都紛紛拿著筷子夾了起來,順便還喝著各自面前的湯,看起來倒是有些愜意了。
在這期間,初遠一直看著何星遙,她的動作一時間有些猛,所以在蹲著湯的時候不小心把那些湯灑在了地上,好在那碗沒有掉下去,所以只是地上一片狼藉,其他的還算好的。
初遠見狀,連忙幫她擦了一下濺到衣服上的湯,然后帶著溫和的語氣說道:“星遙,你沒事吧?這湯是熱的,會不會被燙到了?”
何星遙搖了搖頭,他看起來有些手忙腳亂,她看著他,一時間倒是比自己這個當事人還要緊張,心中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何慕枝看著,忍不住在心里偷笑,她從這兩個人剛才的舉動中看出來了,這個姐姐和初遠公子,彼此心中都想著對方,卻偏偏如此別扭,誰都不愿意說,偏是要到了緊要關頭,才會表現出對彼此的關心,不過這也算是一種情趣吧!
而喬絲蘿看著他們兩個人的情況,心中不免有些暗淡。
她那么喜歡的人,卻終究還是不能夠與自己在一起,只能看著別人在一起說說笑笑。
絲蘿姑娘的心中有些苦澀,她還記得當年的事情,那時候的她,不過是宮中剛進宮的侍女,根本什么都不懂,而且年紀又小,在雪地里被凍壞了雙手。
她還記得那個時候的自己,因為沒有人撐腰,所以在宮中的生存之道很是艱難,就是在那個雪夜,她記得很清楚,一個小男孩兒悄悄拿著一個小手爐給了她,順便還說了一句話,讓喬絲蘿至今都還記得清楚。
雪夜,絲蘿在雪地里打掃,雙手被凍的通紅,如同蘿卜一般。
一個年紀相仿的男孩子跑了過來,直接就把小手爐給她,然后看著那雙手,流著眼淚說道:“瞧你這雙手凍的,別人不心疼我卻是心疼的緊,以后你若有什么難事,就來找我,我叫阿山,你記住了嗎?”
“阿山哥哥,你真的心疼我這雙手嗎?”
那時候的喬絲蘿,盡管年紀尚小,但也已經處于明事理的階段了。
她看著阿山,不自覺的就說出了那句話。
當時阿山突然間就笑了,那笑容看起來是那樣的明媚陽光,在雪地里熠熠生輝,那樣的情景讓她刻骨銘心,一輩子都忘不了。
阿山笑完了以后,就緊緊地攥著她的雙手說道:“對了,剛才只顧著給你手爐,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她笑了,輕啟薄唇道:“阿山哥哥,你記住了,我叫絲蘿,本名姓喬。”
“喬絲蘿,這名字好聽啊!”
頓了頓,阿山才繼續看著她說道:“絲蘿,我一定不會讓你變成無根的浮萍,不會成為失去喬木的絲蘿。”
喬絲蘿想了很久,心里卻越發悲戚了。
她最近越來越想念自己的阿山哥哥,可是造化弄人,兩個人這么多年來聚在一起的日子,幾乎可以說是屈指可數,但偏偏又不能有任何的埋怨,她心中委屈,卻偏偏一直都沒有辦法與人傾訴,久而久之,倒成了一個心結了。
好在如今墨先生已經答應了絲蘿,希望這兩個有情人能夠有緣,再見上一面吧!
絲蘿的心中雖然是這樣想的,可是她又何嘗不知道,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幾乎算是轉瞬即逝,不抓住機會,哪怕兩個人再一次相遇,也總是會有分別的那一天。
何慕枝不知道她為何會一直在出神,于是便開口道:“喂,你怎么啦?”
喬絲蘿搖了搖頭,這何家的二姑娘,雖然在她看來是有些不穩重的,但還算是關心自己,所以就什么話都沒有說,只是搖了搖頭,便開始喝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