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命案,而且還是在這皇城根兒底下發生的,皇帝的心里自然是犯著嘀咕。
他一直以來都以為京城是最安全的地方,畢竟有他這個皇帝坐鎮,同時,京城治安人員全部都是他手底下的人,自然也不可能會發生什么太過匪夷所思的事情。
只可惜他終究還是太過想當然,阿彩姑娘和宇文苑的尸體被帶到皇帝面前的時候,大殿上的每個人都皺著眉頭,看起來頗為不滿。
可是墨澈澈卻始終淡定從容,同時心里也覺得很是快意。
墨舞歌第一次認真地看著自己的女兒,他突然間覺得很是陌生。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年,那些從前的時光,就像是上輩子發生的一樣。
墨澈澈始終淡定從容,甚至當著所有人的面對著他說道:“父皇,哥哥他犯了滔天大罪,必須嚴懲。”
皇帝皺了皺眉頭,可是當著這么多文武大臣的面,他又覺得這一切是那么的理所當然。
他自然是不能夠讓這些文武大臣太過難做,但同時又不能夠讓自己的女兒如此下不來臺。
于是,他只能假裝不舒服地咳嗽了兩聲,這才開口說道:“澈澈,父皇明白你的想法,不過這件事情也不能夠由你一面之詞就直接下個定論,你哥哥的為人我是清楚的,所以這三司會審沒有得出結論之前,誰都不能夠妄議!”
這番話說下來,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該如何去做,而剛才的那些話,無疑是皇帝維護辰王殿下最有力的證據,同時又在不失巧妙的情況下,讓公主殿下不至于太過難堪,從而維護了自身的尊嚴。
只可惜墨澈澈的心里是格外地清楚,她這個父親,如今已經偏私到了如此地步,實在是令人覺得難堪。
她直接就哼了一聲,什么話也不說,大步離開了朝堂。
該有怎樣的朝廷,才能夠讓一個公主都不屑呢?
這是怎樣昏庸的皇帝,才能夠一味包庇自己的兒子呢?
墨澈澈覺得這一切簡直就是諷刺,從小她一直以為父親對她和哥哥是一視同仁的,而且偶爾還有些偏向她。
可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就變了呢?又或許一直沒有變,只是她的父皇對她的寵愛,終究只是流于表面,而不是真正發自內心的愛和歡喜。
墨澈澈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那么的悲哀,她貴為一國公主,命運原本該是最好的,同時應該享受的也要比大多數人多得多。
可也正因為如此,她發現自己是那么的悲哀,只因為身為女子,所以無論做什么事情都在別人的關注之下,哪怕自己的能力再強,做的再好,也終究不可能成為國之儲君……
越想就越覺得難過,在三年之前,她少女情竇初開的那個時候,偶然間像是開了智力之眼,她第一次發現自己生為女子,居然不如男子幸運。
回到清澈宮中以后,墨澈澈就突然間就趴在桌子上流著眼淚,怎么可以這么難呢?
墨詩兒此時正因為別的事情與何星遙一同來到了清澈宮,剛走進門口,就看到了這樣的情況,兩個人直接就驚呆了。
只見墨詩兒直接就瞪著眼睛說道:“澈澈,你瞧你這哭的,有什么大不了的,是不是你父皇責怪你了?”
墨澈澈搖了搖頭,只是一個勁兒地哭著,眼淚絲毫沒有停止的勢頭。
又過了許久,何星遙才帶著輕柔的語氣說道:“公主殿下,你有什么委屈煩難,就和我們說說,我們一定會為你出謀劃策的。”
聽到這話,墨澈澈抬頭看了她一眼,依舊委屈地嘟著嘴說道:“星遙,還是你最好。”
墨詩兒輕輕撫著她的頭發,然后就笑著說道:“星遙說得對,你有什么事情就同我們說,無論怎樣,我都是你姑姑,星遙又是我們共同的好朋友,大家一同在一起,一定要會度過難關的。”
聽到了這樣溫暖人心的話,墨澈澈覺得哪怕父皇對自己再怎么不好,哪怕父皇再怎么偏心,因為這些朋友,也不再那么委屈了。
只是,她的心中始終有一個結兒,但同時經過了朝堂之事,墨澈澈如今已經不像從前那般天真了,在她看來,與其適應這既定的丑惡規則,倒不如再造一片新天地,讓公平正義之風吹滿大地,讓幸福安樂的號角傳遍每個角落。
想到這里之后,墨澈澈也不再頹廢了,直接就擦了把眼淚,神采奕奕地說道:“星遙,多謝你和姑姑的開解,如今我的心情已經好多了。”
頓了頓,她才繼續說道:“星遙,如今我們不能過這樣頹廢,身為女子,我相信你們大家也都感同身受,父皇只因為我是女子,所以哪怕我的能力再怎么好,哪怕哥哥那品行和能力再怎么差,我始終都比不過他,甚至那些什么狗屁祖宗家法,什么立嫡立長,為什么從來沒有說過女子不能夠當王呢?為什么女子就不能夠成為儲君呢?這實在太不公平了,他們男子能做的事情,我們女子也能做,甚至我們能夠做得更好,人生本不該有遺憾,所以我想通了。”
這話剛一說完,墨詩兒的眼前直接一亮,帶著歡喜而又熱切的語氣說道:“想通什么了?”
墨澈澈道:“我要當皇帝,我要讓父皇和哥哥都看到,我的能力比他們都好,如果是我,這天下的百姓,一定會比現在更加幸福,而我,就是要讓他們顫抖的存在。”
話說到了這里,墨詩兒突然間就站了起來,她熱淚盈眶地看著自己的這個侄女兒,雖說年紀同自己相仿,但是卻比她勇敢的多,也比她真實的多。
而何星遙一直什么話都沒有說,她覺得自己接觸的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女子,而這位女子,就是現在的公主墨澈澈。
就在幾個人高談闊論的時候,陳清清突然間就穿著宮女的衣服走了進來,而且身后還跟著初靈兒。
只見陳清清一看到墨澈澈,就瞬間不淡定了。
她帶著難過而又不安的語氣說道:“澈澈,靈兒姑娘說她害怕,還說辰王殿下是個變態,是變態中的變態,還說他一不小心,只要被別人惹怒了,就會殺人滅口。”
墨澈澈看著陳清清如此沒有安全感,只能把人摟在了懷里,用體溫溫暖著眼前之人,同時心中的那個想法,也越發堅定了。
初靈兒一直什么話都沒有說,只是一個人,瑟瑟發抖地坐在角落里,眼神躲閃,看起來可憐而又寂寥。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何星遙嘗試著來到了她的身邊,輕輕拍著她的肩膀,開口說道:“靈兒,你不用害怕,墨辰是不可能來到這里的,他永遠都不可能傷害你。”
初靈兒有些茫然地看著她,心中始終有些難過。
而另外一邊,因為朝堂上的事情,皇帝的心里很生氣。
他一直以為自己的兒子是個成器的,起碼平時就是說話還算是知道分寸,沒想到如今卻惹下了兩樁命案,身為王子,本就有些過分,更何況辰王是內定的儲君,犯下這種事情,按照俗話說,哪怕不死也得脫一層皮,而墨辰,哪怕是不遭到處置,也不可能再次成為儲君人選了。
想到這里之后,皇帝的心里有些頭疼,于是就去了慈云宮,文霜就在那里住著。
剛走進去,文霜就直接和文琴一同迎了上來,兩個人都面帶笑容。
只可惜皇帝因為朝堂上的事情而心情煩悶,所以哪怕是看到這兩個平時最親近的人,心中也一直都是愁容滿面的。
文琴把他拉到了最左邊的座位上,又親自倒了一杯茶水,這才開口說道:“陛下,你看起來如此不開心,是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皇帝搖了搖頭,只是無奈地說道:“沒什么,不過是朝廷里的那些事情,雖說不算太難,但總歸是有些瑣碎的。”
文琴不疑有他,只是為他捶著肩膀說道:“這有什么的,像你這樣英明的君主,一定會克服的。”
而文霜倒沒有說什么,只是看了他許久。
皇帝覺得文霜哥哥實在是有些太過奇怪,但是左思右想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只能開口道:“文霜哥哥,你怎么樣?”
文霜搖了搖頭,只是冷哼了一聲,“舞歌,你是不是覺得那件事情我沒有聽說?墨辰當初護送我去了紫嵐山,我的確是很感激他,可是我的心里又很清楚,我要感激的人其實是你,墨辰只是奉命行事。”
頓了頓,他才繼續說道:“我不知道為什么這宮里到處都在傳,說墨辰是你早已定下的儲君,只是沒有向天下宣告而已,可是你應該清楚,真正德行好,能力強,寬仁待下的人,那才是作為儲君應有的品德,而不是像墨辰這樣的人。”
皇帝聽著這話,心中一時之間有些不是滋味兒。
他一直都以為自己的選擇是對的,畢竟那些傳言從一開始就是事實,而墨辰,的卻是他這么多年來最為喜愛的孩子,那是他最愛的女子生的孩子,自然是百般疼愛,萬般珍惜。
只可惜文霜卻并沒有那樣的想法,在他看來,無論一個人處在什么樣的位置,必須要有能力,品行好,這才是最重要的。
而文琴并沒有想到自己的哥哥居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她其實也想規勸皇帝,只可惜自己身為后宮中的嬪妃,哪怕是在怎么受寵,哪怕是皇帝的心上人,也終究不能夠妄議朝政。
皇帝越想就越覺得難過,但還是馬上調整好了心情,穿上尋常百姓的衣服,打算去會審現場看看。
而文霜和文琴這兩個人并不知道皇帝內心的想法,只是覺得現在的皇帝有些奇怪,和從前相比,就像是有什么變了,但是到底哪里變了,他們又論如何都想不出來。
就在皇帝在現場觀看的時候,墨辰直接就出現了。
只見他看著自己面前坐著的那三個朝廷官員,不屑一顧地冷哼了一聲,開口說道:“哼,梁善,安杰克,你們就給我等著,父皇都在朝堂上明確要護著本宮,你們卻趕讓本宮受到如此屈辱,那個阿彩不過是個小小的宮女,卻讓你們如此大動干戈,而那個宇文苑,他憑什么活在這個世界上?阿彩心心念念的人應該是我,因為我要了她的身子,她最應該愛的人也是我,可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卻是那個該死的宇文苑,那人有什么好?如今他們死了,是本宮讓他們在地下團聚的,這有什么不好?你們至于嗎?”
那坐在堂上的兩位大人,梁善和安杰克,直接就一拍驚堂木,站了起來。
梁善沒想到辰王殿下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平時這位殿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沒想到卻如此視人命為草芥,他當初還以為這位殿下是個良善之人,沒想到終究是看走了眼。
而安杰克倒是毫不客氣,直接就開口說道:“殿下,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哪怕陛下再怎么偏袒你,可是你自己就不覺得羞愧嗎?傷害了兩條無辜的人命,縱使他們再怎么有過錯,也不應該是你親手結束他們的生命,可是你做了什么?你是劊子手,你雙手沾著鮮血,難道在睡覺的時候,你不會做噩夢嗎?”
墨辰看著安杰克,依舊有些不服氣,但是那些話的確是戳中了他的痛處。
每每午夜夢回的時候,他都會被嚇得驚醒過來,然后額頭上出一身冷汗,哪怕是房間里點滿了蠟燭,他也依舊覺得害怕。
想到這里的時候,墨辰也不知怎的,突然間就緊緊地抓住安杰克的寬大袖袍,直接就跪在了地上,落魄不堪地說道:“安,安,安,安大人,不是我故意的,是,是,是初靈兒,如果,如果不是她,我也不至于把阿彩姑娘當做她的替身,也不會因為嫉妒而傷害了兩條人命,對,都,都是初靈兒,她,她才是這兩個案子的罪魁禍首,你,你一定不能夠輕饒她。”
能夠說出這樣的話,墨辰自然是絲毫沒有悔改之意,而皇帝在人群中看著,直接就搖了搖頭。
他有些后悔了,眼淚不知何時滴到了地上,整個人狼狽地退出人群中。
墨辰終究還是由三司會審審了個明白,同時所有的事情也都捋清楚了。
而皇帝的心里,縱然有再多的痛苦和不舍,墨辰終究還是廢了。
如果墨辰一直安安穩穩,不做出什么太過出格的事情,也許皇帝百年之后,他就會是真正的天下之主,可惜造化弄人,墨辰終究不是真正的天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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