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遠帶著對自己的懷疑和自責,慢慢進入了夢鄉。
在那個遙遠而又難忘的夢里,他看到了自己一生最大的心愿實現了,何星遙穿著一身紅色的嫁衣,帶著對未來人生的憧憬和向往,嬌羞地望著他,甚至還在夢里喊著他的名字,看起來是那么的美麗,那么令人難忘。
他在夢里忍不住大喊出聲。
天邊漸漸露出了魚肚白,太陽也漸漸升了起來,客棧外面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十分熱鬧。
街道上的吵鬧聲吵醒了他們,當然了,何星遙因為昨夜醉酒的緣故,所以就算是睜開了眼睛,也依舊有些昏昏沉沉。
她一看到那個在自己身邊休息的男子,竟然會是初遠,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何星遙覺得自己的記憶力根本就不可能這么差,可是她心里又對這一切的確沒什么印象了。
就在她出神思考的時候,初遠不知何時已經漸漸睜開了眼睛,然后張開嘴角對著她微笑。
他看著她,說道:“星遙,你醒了啊?感覺怎么樣?身上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何星遙正在出神思考,猛然間聽到了這句話,直接就回過頭來。
兩個人撞在了一起,鼻尖兒對著鼻尖兒,嘴巴對著嘴巴,互相凝望著彼此,然后又用最快的時間給彼此分開一段距離。
許久之后,她才帶著略微嬌羞的語氣說道:“沒什么不舒服的,只是頭有些暈乎乎的,不知是何緣故?”
她以為初遠能夠這樣問,定然是因為這個人做了什么手腳。
但是初遠沒有,他只是帶著極其平靜的語氣,微笑著說道:“你還記得昨晚的事情嗎?星遙,你昨晚喝了酒,是桃花醉,然后就醉得一塌糊涂,是我把你帶回了這個房間,然后一直在這里守護著你。”
聽著這些話,何星遙的心里稍微有了那么一點兒印象,可是她根本就不記得,只是關于桃花醉這酒,她平日里最愛喝,所以也就沒有過多計較,只是覺得自己不可能這么離譜。
于是,她看著他,略微緊張地說道:“那我昨晚可有說什么過分的話?或者有什么過分的舉動?”
她實在是太過著急,有一句話說得好,酒后吐真言。
何星遙實在太害怕自己心中的秘密被這人得知,甚至有時候都不敢面對初遠,倒不是因為做了什么虧心事的緣故,實在是因為她不想連累初遠和他的家人,更不想讓自己因此而對于感情的事越陷越深。
曾經有一句話,都說近鄉情更怯,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真正的緣故卻是近情情更怯呢?
有時候一個人越是貪戀眼前的溫暖和美好,就越是害怕失去,那些溫暖和美好不也是感情嗎?
何星遙的心里明明是知道這樣子的,可是她沒有辦法,這世間所有的感情,或許都沒有道理可循,是真真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她看著初遠,緊張得冷汗都冒出來了,生怕這人說出一句讓自己不敢面對的話。
好在初遠還算平靜,雖然面上有些失望,但還是淡淡道:“其實也沒什么,昨晚你喝醉以后就直接睡著了,而且就算是你在喝酒的時候,也沒有什么出格的舉動,這個你大可放心,我初遠就算是再怎么不濟,也終究不是趁人之危的人。”
他這話說得坦蕩,讓何星遙的心里一時間有些亂了。
何星遙只能裝作渾不在意的樣子看著他,說道:“我知道,只是初遠,我覺得今天你該回去了,我和你終究不在同一個陣營,你效忠的人是皇帝,而我要推翻的正是皇帝,所以初遠,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不要讓你的家人都牽扯在其中,這樣你們所有人都會平安的。”
她如今除了說這些話,別的還有什么可說的呢?
可是初遠卻突然間呆住了。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何星遙如今對他還是這般陌生,這世間的人不都是會變的嗎?她怎么就沒有變得溫柔似水呢?
許久之后,他終究還是不甘心就那樣離開,所以忍不住就開口說道:“你昨天晚上告訴我,你有一個特別特別喜歡的人,而那個人就是我,就是初遠,星遙,你如今還不敢承認嗎?”
這話說得太狠,撕裂了何星遙一直以來的偽裝,讓她整個人都覺得無處藏身,有一種莫名的尷尬。
她沒有想到初遠居然會這么快就說出這些話,甚至也沒有想到初遠依舊不依不饒。
何星遙覺得自己的心好累,可是她沒有辦法,只能夠繼續扛下去。
“初遠,你為什么要這樣子逼我?為什么非要一再讓我承認我愛著你?我喜歡著你?就算是我喜歡你,可這終究只是過去,現在的我,對這些情愛之事,根本就不屑一顧,你到底明不明白,為什么還要出現在我身邊煩我?”
頓了頓,她突然間就帶著哭腔說道:“初遠,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煩人,真的讓我感覺好煩惱,我只是想靠自己的努力報仇,我只是不想牽連到你和你的家人,我心里的事情真的很多很多,容不下讓我分心的情愛之事,所以你走吧,不要再回來,你不要再想起我,就當我只是一個陌生人,只是一片樹葉也好,反正和你沒有任何關系,好不好?你走,你走吧!”
初遠萬萬沒有想到,何星遙如今居然還是這般斷然拒絕,不過他聽到了最關鍵的那句話。
何星遙要靠自己的努力報仇,她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難道真的和京城的傳說一樣嗎?
初遠的心里一時間有了很多的猜測,他只是沉默問道:“星遙,那些流言是不是真的?你真的是陛下的親生女兒嗎?”
何星遙點了點頭。
她不想否認,反正否認也沒有任何關系,畢竟這個皇帝根本就無情無義,把她的母親害死,當年要不是她的姨母周怡和母親身邊的那位嬤嬤,她或許早就已經不在人世了,這所有的事情,終究還是要有一個了結的。
人心不足蛇吞象,有時候一個人越是貪婪,越是想要得到許多東西,就越會失去許多這世間真正的美好和純善之人。
何星遙必須承認,她從來都不是什么大圣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在這個世界上生活著,無論是誰都有生存的理由和權利,沒有任何人有道理,剝奪他人生存的權利和理由。
她要為了當年的周貴妃,姨母周怡還有那個嬤嬤報仇,自從周莊歷險,她一步步地探尋真相,當然也走了很多彎路,但終究這所有的一切,都歸于最后的陰謀詭計,直指京城的那個罪魁禍首,當今的皇帝陛下。
她想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但心里終究還是有疙瘩的,所以只能夠點了點頭。
那個皇帝,在她看來,根本就是一個笑話兒。
一個連自己的妻女都要殺死的人,怎么會對天下的老百姓負責任呢?剝削愈發嚴重,人們的生活也愈發痛苦,自然就會出現許多反對的聲音,反抗的浪潮此起彼伏,紛紛加入了何星遙的隊伍中,那些人有男有女,有年輕人,也有中年人……
老人和小孩兒終究是要得到照顧的,所以何星遙對這些事情格外重視,昨日巡營是為了避免奸細的混入,同時也是為了更好地了解大家的狀況,沒想到就那樣遇見了初遠,又和他有了這這般遭遇。
說不氣憤是不行的,可是何星遙只要一看到初遠那副深情款款的架勢,她的心頓時就會軟得一塌糊涂,甚至都會有徹底淪陷的趨勢。
初遠有些無奈地看著她,終究還是開口道:“星遙,其實我的心里很清楚,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如果你愿意,我要一直陪伴在你身邊,我要幫助你。”
頓了頓,他才繼續說道:“既然我做不到讓你再次鐘情于我,那么我要永遠陪伴著你,哪怕你的心里沒有我,只要能夠看著你平安喜樂,就算是我這一生中最大的幸福了。”
何星遙的心里有些感動,她終于還是流出了眼淚,梨花帶雨地說道:“初遠,其實我一直以來都忍得好辛苦好辛苦,一直以來假裝我不愛你,其實真的好痛苦,我根本就是無時無刻都在想你,就算是仇恨占據了我的腦子和思想,但終究還是會為你留下一席之地的。”
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兩個人誰都沒有拒絕對方,他們看向對方的眼睛里,都帶著光芒,那光芒溫暖而又充滿希望。
兩個人又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最終何星遙還是沒有貿然答應,但是好歹沒有反對,只是她心中其實格外清楚,初遠要做的事情很有可能和家人決裂,畢竟他的父親可是皇帝身邊的近臣,恐怕撼動不得。
在回到營帳的路上,何星遙的心里終究還是很不平靜。
初遠送她回去,兩個人的心里一時之間都格外激動,彼此十指緊扣,看著彼此的樣子都格外歡喜。
這一幕正好被初云和初月晨看到,他們都在背后偷偷地笑著。
幾個人一同走回了營帳里。
初月晨看著何星遙,心中一時間有些驚訝,不過能夠看到何星遙和她哥哥之間和好,她的心里就會覺得很高興。
倒是初云,看到他們兩個人這樣,根本就毫不意外,甚至以為是意料之中。
只見他笑著說道:“哥哥,何星遙,你們兩個人這是?”
初遠笑了笑,正準備說話,結果何星遙直接就接過了話茬子。
只見她挑眉道:“其實也沒發生什么事,只是你哥哥可能最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所以啊,你要做好準備哦!”
說這話的時候,她整個人看起來精神煥發,頗有些得意。
初云沒想到何星遙居然很意外地和他說話,就覺得自己的主意應該是成了的,想到這些的時候,他心里突然間就有了一種油然而生的自豪感,那種感覺讓他有些小小的驕傲。
就在這時候,何星遙突然間就看著初月晨說道:“月晨,其實我們還可以像以前那樣相處,而且我很看好你和慕容凜,他是一個值得你付出,值得你關愛的人。”
初月晨聽到這話,眼睛頓時瞪得大大的。
她可是還記得自己當初離開家的時候,當初和慕容凜交往時候的情形,家里的每個人都幾乎是反對的,如今何星遙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出了這件事情,她的兩個哥哥都在這里,初月晨頓時就有種提心吊膽,芒刺在背的感覺,這種感覺很不好受。
好在初遠和初云并沒有說什么話,倒是姍姍來遲的慕容凜,剛才在外面就聽到了這些話,于是就摸著腦袋,有些害羞地說道:“你們在聊什么呢?我和月晨的事情,到時候定了自然就會告訴你們的,大哥二哥,其實我我心里是真的很希望你們能夠支持我和月晨,他是我這輩子最愛也最珍視的女子,一段美好的愛情,應該是能夠得到家人的支持才對,這樣子,這一對新人才不會太過失落。”
初遠聽了這話,心中一時間也有了些感觸,他拍了拍慕容凜的肩膀,說道:“你這話說得對,只是慕容凜,我們兩家的恩怨實在是說不清楚,就算是我能夠撇開偏見而接受你們兩個人,可是你的家人能夠接受嗎?你也說過了,一對新人應該得到家人的支持和祝福才好,但是如果沒有家人的支持和祝福,又會怎么樣呢?我不想我的妹妹以后的日子是那么凄清而又冷漠,我希望的是她一生都幸福安康,永遠無病無愁。”
初月晨沒想到她大哥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原來她的家人并非不關心自己,并非是全然否定的,只是希望自己的一生能夠幸福安康,永遠都不要有憂愁。
想到這里之后,她突然間就流著眼淚,對著初遠說道:“大哥,你剛才的話,都是真的嗎?”
初遠摸著她的腦袋笑了笑,之后就開口道:“傻瓜,當然是真的了,你這個小迷糊,真以為我們都是鐵石心腸嗎?”
初云也走過來說道:“是啊,小迷糊,其實你不在家的日子里,爹和娘都很著急,他們真的是為了你好,所以才會不希望你和慕容凜走得太近,但卻并不是不愛你,只是用了一種比較令人討厭的方式愛你罷了。”
慕容凜沒有想到他們一家人的感情居然這般復雜,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好在何星遙看這勢頭不大對,于是就連忙止住了話頭,道:“好了,聊得差不多就行,別那么多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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