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叫我幻仙

第196章 凡如盤,一字亦為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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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友此言甚得吾心,曾老鬼,你是不是關傻了,‘兩利相權取其重,兩害相權取其輕’,放著眼前現成大買賣不做,與薄情寡義的尉彧,有甚么交易好談?”

常老鬼堅決表明立場,他真不想在這鬼地方多待一刻。

風高浪急,他擔心翻船在黎明前的黑暗。

只要去到外面寬廣世界,還不是上天入地,無牽無掛,我命由我不由天。

曾望樓適時開口:“老鬼你用不著言語相激,此一時彼一時,老夫當然要替徐小友排憂解難,風雨同舟。”

他不是一根筋的莽漢笨人,能夠提前脫困,而且利益不少,他懂得取舍。

倒讓看似粗人的老鬼搶了先,還貶低他一把。

“老夫建議將尉彧的殘魂困在羵羊軀殼,迷惑被鎮壓在仙橋山底的尉彧本體,否則殘魂一滅,尉彧本體當即感應到了,或會另生事端,于你不利。”

曾望樓提出自己的想法。

老鬼笑道:“吃一半留一半,不能便宜那老小子。”

曾望樓不同意,道:“老鬼,伱難道不念當年的半點香火情分?”

“老子與尉彧早就恩斷義絕,有個屁的情分?曾老鬼,你別假惺惺當好人,還不是想圖以后……哼。”

老鬼話只說了半截便住口。

徐源長等了半晌,見他們竟然不吵架,再才打圓場道:“兩位前輩,正事要緊,晚輩倒是有點算計姜儼的初步想法,請兩位斧正!”

“你說!”

“請講。”

兩人對徐小友的算計很感興趣,必定是壞得冒泡令人叫絕那種。

他們久不出世,外面早已經改朝換代,消息不靈通,想要對付姜儼還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出去之后,要花大量時間了解。

然而容易暴露自身,引來眾多高手追殺之禍。

他們都是精于算計之輩,不會輕易冒險。

徐源長將兩顆晶石拋向山羊頭虛影,被黑白兩道光芒迫不及待收走。

他笑著道:“無窮山域東南端的停云山,那附近有一片亂石林子,是數千年前遺留下來的鎮石封魂臺古陣遺跡,不知兩位可還記得?”

老鬼道:“有些印象,當年曾經多次路過。”

曾望樓沉吟道:“算下來,那片亂石林是八千年前殘留的古陣遺跡,據說是鎮壓的一頭訛獸兇魂……莫非,這兩塊映彩晶石出自那地方?”

“正是,晚輩尋找失蹤在那一片的好友,誤闖進遺跡地下深處,發現古陣別有洞天,還在發揮作用,封魂臺上鎮壓著一塊黑色巨石。”

徐源長將他的發現撿重點述說一遍,用了些春秋手法,細枝末節不做解釋,最后道:“晚輩冒險截留兩顆晶石,但是據說那塊能量耗去近半的巨大映彩晶石,其核心晶石仍然沒有找到,失蹤得很是蹊蹺。”

他不會透露,核心晶石自個長腳跑進了他的戒指空間。

司天殿再怎么掘地三丈,也不可能找到。

而他算計所用的誘餌,便是幾十年內不可能出現在外界的核心晶石。

“用七八丈大的映彩晶石,做為封印物,老子的個乖乖,如此大手筆,也只有那個時代的高手才奢豪得起來。”

老鬼羨慕得口水流淌一地,生不逢時啊。

他很佩服徐小子亂闖的本事,越發堅定要提前脫困的決心。

徐小子太能惹事,每回都是生死經歷,命懸一線。

萬一隕落在外面,他們還不哭死在九幻宮?

曾望樓又詢問幾處細節,笑道:“確實好算計,先抓到無窮山枯石鎮所謝宜,由老鬼附身謝宜發出傳訊,把姜家的幾個四重樓小輩引去布置好陷阱的無窮山域某地,一網打盡。

“再附身姜家四重樓小輩發出傳訊,以發現核心晶石為誘餌,把姜儼誑去。

“很簡單易行的計謀,姜家修士肯定舍不得把他們的發現公之于眾,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天下承平日久,他們沒料到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此計甚妙!”

徐源長謙遜不已:“謬贊,謬贊,還有不圓融之處,兩位前輩請加以完善。”

他將一應的堪輿圖、收集到的書籍交給兩人。

供兩位老古董了解目前的狀況。

老鬼主動說道:“徐小友,我們既然能提前脫困,你從鬼市買回來的幽木幻火,老夫幫你抹掉火芯上的印記,消除隱患吧。”

他其實很想要吃掉那個敢下印記的女鬼,饞那一口。

不過時間不等人,三兩年內,徐小子看情形還晉級不了。

徐源長笑著拒絕:“等前輩從此地離去前夕,再勞煩前輩幫忙抹除女鬼留下的印記,晚輩想在這兩年內,沖一沖三重樓的關卡。”

“好,老夫便等兩年。”

老鬼很欣賞徐小子的勇氣,年輕人就該一往無前,豪氣沖天。

又說了一陣話,徐源長提出告辭。

他目前不可能將兩位放出來,雖然九幻鼎有遮蔽天機之能,他覺著還是謹慎點為好,萬一老鬼要從洞府溜出外面去玩,他也不知道啊。

出了什么意外,還不是給自個找麻煩?

反正兩位在羵羊軀殼內,照樣可以吸收晶石能量慢慢恢復實力。

等到時機成熟,他再將兩人放出來,讓他們趕緊離去。

片葉不沾身,是為穩妥。

曾望樓叫住道:“徐小友,麻煩你將那有修煉資質的小娃,帶進九幻鼎,讓老夫瞧瞧,或許,老夫和老鬼可以借助小娃的身體隱藏行跡,神不知鬼不覺前往無窮山域。”

徐源長問道:“曾老前輩,你到時要帶走曾山郎,親自教導他修行?”

“老夫沒有那個閑工夫,還得麻煩小友你教他。”

曾望樓一口回絕。

他只是想利用后裔的血脈,達成隱藏行蹤的目的。

他知道司天殿時時刻刻都在用各種秘法,監測他的下落,大寧王朝留著他當年建造的仙橋村,不外乎想要用后裔血脈,施展某些法術找他而已。

徐源長外出一趟,很快又將已經熟睡的曾山郎弄來,放進九幻鼎內給曾望樓過目,凡人體魄孱弱,不宜進九幻宮遭罪。

得到曾望樓認可之后,再將曾山郎送回去。

做這些事情需要柳纖風用陣法配合。

忙完之后,月上中天。

兩人坐在南谷山林內的樹亭交談,徐源長將他與兩位老前輩達成的新交易,一一傳音告知柳纖風,具體的謀算則沒必要提及。

柳纖風對這些不甚感興趣,用小手托著下巴,道:“公子,麻煩你下回問問,兩位老前輩可有手段,幫元寶將斷掉的后肢重新長出來?”

“斷肢重生,至少得四重樓醫師才可以掌握的秘術,下次我問問兩位前輩。”

徐源長見柳纖風仍然悶悶不樂,道:“即使兩位老前輩不會斷肢重生秘術,等過兩年,咱們請梅長老幫忙,介紹都城的四重樓醫師前來幫元寶治療,也不是甚么大事。”

“聽黑姐姐說,請四重樓醫師施展斷肢重生,至少要三萬費用……咱們兌換了兩顆丹藥,口袋里的錢還差一些。”

“所以要花兩年,或者更多時間攢錢。”

“公子,你對元寶真是太好了。”

“幾十個元寶賣了,都不值那么多錢好嗎?是你的面子大,非得我揭穿你。”

“嘻嘻,公子你對我太好了。”

“怎么不說你那句口頭禪,‘你人還怪好嘞’?”

第二天開始,徐源長正式傳授曾山郎呼吸吐納功法,并教小家伙練曾家拳,動靜結合,以增加修行進度,下午教半個時辰認字。

詳細規定曾山郎每天的練功、練拳和寫字看書的時辰。

要不然小家伙會廢寢忘食,加練苦學,那樣只會適得其反,修行之初不能一味苦練傻練,需要松弛有度,將心情調整到舒適的狀態。

修行在身,更在心。

其它時候任由曾山郎打理菜園、挑水做飯、灑掃擦試等等。

柳纖風有元寶做伴,她開始不著家,隔三差五和元寶往城里跑,她搶著去黑記客棧接一些不難完成的日常任務,用她的話說。

“要賺錢咧,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徐源長不管她,有元寶陪著小樹魅,在清平郡范圍不會有甚么危險。

元寶即使丟掉一條腿,鼻子嗅覺大不如從前,戰力不容小覷。

為了保護柳纖風,它絕對敢和三重樓修士拼命。

殷泉和藍影兒住了小半個月,接到宗門師叔的傳訊,兩人告別一聲回南方去了。

月底時候,上任以來鮮少出城的齊行善,突然登門造訪百林谷,他還帶來兩位都城來的三重樓修士,一男一女,簡單介紹道:“這位是吳督衛,這位是卞督衛。”

正在樹亭內教曾山郎認字學習的徐源長,讓曾山郎回院子去待著。

他一聽便知道兩人是找他問話,不知他又犯了甚么事情?

見禮之后,請三人落座。

吳督衛阻止徐源長要烹茶待客的舉動,伸手請徐道士坐在對面,揮手間布置了隔音禁制,道:“徐道友,你與曾山郎是什么關系?為甚要收留他,并教他修煉功法?”

徐源長明白了,他犯了都城司天殿的忌諱,因此事與曾望樓有關。

對方已經提前去仙橋村調查過了,到他這里是要佐證,等會還會要問曾山郎話。

這沒甚好隱瞞的,便將他當年應仙橋村前族長之請,去仙橋村調解黃鼠狼精的報復不成,誅殺想要屠村的黃鼠狼精,把前因后果一一講述清楚。

包括與還在襁褓的曾山郎結緣,他提醒過前族長去出云觀請道長下山消除報應等事情,一直講到九年后,曾來受顧氏臨終托付,將無處可去的曾山郎送來。

他發現曾山郎有修行資質,便將可憐的孤兒收留,傳授基礎修行功法。

“兩位督衛大人,還請明示,徐某哪里做錯了?或者將曾山郎送去清平郡其它道觀,給他一條活路,徐某無話可說,總不能任由一個有‘災星’之稱的孤兒,餓死仙橋村吧?”

徐源長義憤填膺請教道。

卞督衛停下手中毛筆,和聲道:“徐道友高義,我與吳督衛也是奉命問話,有些事情,你或許不知情,近八百年來,仙橋村從來沒有出過一名修士……”

吳督衛咳嗽一聲,打斷女子督衛繼續透露內情,道:“事情對與錯,自有上定,徐道友且耐心等上幾日。”交代幾句之后,又與卞督衛單獨問話曾山郎。

前后不到一個時辰,三人飛離百林谷。

徐源長沒受影響,繼續教導曾山郎練功和學字看書。

兩位督衛沒有明確要求他不許教,他便一切照常就是,坦坦蕩蕩。

十天過去,齊行善陪同名叫卞秋言的卞督衛再度蒞臨百林谷,由卞督衛宣布:“徐源長為人俠義敢為,具惻隱之心,今后曾山郎交由徐源長教導,其他人不得干預。”

徐源長接過法令,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此舉也算是破了八百年來,仙橋村不得出修士的禁令。

中秋日來臨,徐源長特意買了禮物來到學宮,拜訪教他學古字的寇老先生。

敲開院門,徐源長恭謹行禮請安,奉上禮物,再隨著口中責備幾句老臉露出高興神情的寇老,走進院子來到書房。

徐源長搶著燒茶沖洗茶具。

逢年過節,他必定要前來拜訪,與刻板的老先生清談古字學問。

老先生家中有三個房間全是書架,各種古籍、善本、孤本隨手可得,能走進老先生院子的沒有幾個,從老先生手中借書的更是一個都沒有,包括徐源長。

不過老先生允許徐源長在自家看書、抄書。

一盞茶水喝完,徐源長起身正待去隔壁房間看書,看到案桌上寫著一副墨字。

“您這是‘百凡圖’嗎?”

徐源長認出其中十幾種字體寫就的“凡”字,各具形態神韻。

他見過前世“百壽圖”長軸,頗為有意思。

寇老先生捻著白須道:“老夫耗費無數心血,窮經據典,仍然只能寫出九十九個不同神態寓意的‘凡’字,百字即圓滿,干系著老夫能否尋到突破的契機。

“源長,你既然叫出‘百凡圖’,還請你在另外紙上,留下別具一格的‘凡’字墨寶,心有所想,寫下來就是,即使與老夫前面所寫雷同也無所謂。”

徐源長下意識接過老先生遞給他的毛筆,桌上另外鋪了宣紙。

那張百凡圖被老先生拿去一旁。

他心頭突然受到啟發。

他是不是也能通過書寫不同“幻”字,找到突破機會?

有“字為心聲”的說法,或許是一條新路子。

他的修為和心境皆達到了登樓晉級的要求,但是摸不到門竅,還不知要花多少時間來慢慢尋找感觸?

老先生在二重樓蹉跎了百余年光陰,原來是被困在“百凡圖”里出不來。

有些心障一旦自己種下,不破不立,很難尋到解法脫困。

他稍一思索,沾墨寫下一個前世節目里看過的甲骨文“凡”字,絕對的與眾不同。

他的字寫得板正沒甚靈氣,放下毛筆,講解他的意圖:“‘凡如盤’,字像凡世小民家戶盥洗用木盤,左側短豎加中間兩橫像盤子的圈足,右側向外彎曲的豎筆像盤子口沿。”

寇老先生思索著點頭認可:“‘凡如盤’,此論甚妙!”

字不好,立意上佳。

整一整衣袍,老先生鄭重其事拱手行禮。

徐源長忙回禮叫道:“可使不得,老先生您折煞學生。”

“一字亦為師,源長你這回幫了老夫大忙,總算能夠百字圓滿,了卻多年心愿。”

寇老先生笑得很開懷。

將徐源長所寫墨寶搬去一旁,拿回缺一字的“百凡圖”,寇老持筆沾墨,下筆如千鈞沉重,一筆一劃耗費絕大精力,簡簡單單四畫完成,他如釋重負。

百凡圖各色墨字逐次流光閃動。

氣韻貫通,百字如符成,隨著老先生一口氣吹去,紙張化作灰燼飄落地上。

一個個“凡”字虛若光影投入寇老身上,微波漣漪蕩漾。

老人身上的氣息一路飆升至三重樓。

水到渠成,登樓晉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