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膽子挺肥的,也忒不經嚇了。”
戒指空間內的兔子,見外面半晌沒有回應,他發出無良的很大笑聲。
他珍惜每一次擠兌徐小子的機會。
那小子在他面前橫得很,太嘚瑟了,目無尊長。
徐源長慢悠悠傳音道:“我原本打算元宵過后,跑一趟都城,多采買一些三階、四階垃圾材料煉化,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得在此地多待幾個月,慢慢尋找破案線索了。”
兔子立刻端正態度,自己搬來臺階下,道:“讓我想想啊,月圓之夜……大范圍失魂迷癥,又與神袛相關,神道流傳著一句老話,叫‘缺什么補什么’,由此反推那個暗中見不得人的家伙,缺魂啊,在進行一門神道獻祭儀式。
“所以此地搗鬼的不是完整的神袛,而是被鎮壓著的殘神,或者附近埋葬著一具神袛軀殼,其實力并不足為慮,否則神袛用不著大費周章,如此送上門的生意……不,咱們匡扶正義,懲惡揚善的時候到了,徐小友,我支持你!”
說到后面,兔子的聲音充滿蠱惑的高亢。
他恨不得爬出戒指空間,打碎罪大惡極的神袛軀殼,將其生吞活剝。
徐源長基本上信了兔子認真起來的分析推論,道:“施法之前,這些失魂迷癥的村民如何安置?萬一殘神狗急跳墻,獻祭所有村民拼一個同歸于盡,就得不償失了。”
他知道兔子“匡扶正義”的時候,從來不會考慮螻蟻的性命和感受。
他必須提醒兔子這一點。
“安置……也簡單,叫小丫頭布置出兩片相連的獨木成林陣,面積弄大一點,讓你那個大師侄幫忙,將所有村民分開引進樹陣內,困到天亮即可,不妨礙你找到并搗毀殘神老巢。”
兔子已經習慣了小道士的濫好人做派。
徐源長繼續問道:“大概離村子多遠合適,才不受獻祭影響?”
兔子最煩這些細枝末節,以他的想法,匡扶正義的時候順便用村民做毒餌,坑害一把殘神,省時省力,確保不會出岔子。
他是做有利自身的好事。
又不是要做費力不討好的大善人。
他從來就不當人。
“至少要選擇在村子外,也不宜離得太遠,讓殘神察覺就不妥了,具體距離你讓她們自己把握,關鍵時刻,她們必須要能依托樹陣抵擋殘神的獻祭法術。”
“明白了,我讓她們抓緊。”
徐源長沒有再廢話,將他的發現和計劃,傳音與兩位同伴一說。
卞秋言雖然不知小師叔通過什么手段,發現搗鬼的是殘神,但是小師叔分析得頭頭是道,言之鑿鑿,她基本上信了,不過也有一點疑惑,傳音道:“小師叔,你獨自一人留在村里對抗殘神,太危險了,我與你一起去,有難同當。”
兔子嘖嘖嘆道:“‘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
又話風一轉:“用不著她深入邪神巢穴添亂,讓她守好外面,察覺邪神想要強行突破樹陣,就用雷術狠狠轟它娘的,千萬莫客氣,她在外面作用更大。”
他是不想讓大師侄進入巢穴瓜分寶物。
留點殘羹冷炙給大師侄足夠了。
徐源長稍費幾句口舌,說服卞秋言留在外面,三人分做兩組行動。
柳纖風與卞秋言簡單商議一陣,飛快選定在村外兩里的林子,做為布置場地,兩人忙忙碌碌,分頭將兩村的夢游村民,用法術引入樹陣之內。
徐源長聽從兔子建言,飛入兩村祠堂仔細搜尋。
果然在祠堂神臺最上一格,發現供奉著一尊黑漆漆看不清面目的神像。
獨特的六臂造型,僅尺許高,香爐內常年香火供奉。
徐源長能通過威力增強的雙眼,近距離察覺神像散發的陣陣無形氣息,出了神臺范圍,氣息消失不見。
兔子問清楚神像六只手掐訣方位和背后符紋形狀,已經有了定論,道:“此地埋葬著一位神袛軀殼,與‘花神’有關,這兩個村莊是‘守墓村’,按照方位格局分析,附近繞著山嶺應該還有幾座守墓村,時間久遠,可能毀滅于戰亂。”
徐源長傳音道:“神軀吸收香火,致使殘神執念凝出了‘陰神’,將要出世為非作歹?”
“是啊,應該是當年某個老家伙的手筆,看著有點眼熟……放心,陰神陷入沉睡,輕易不會被驚醒,除非你放火將兩座‘守墓村’全部燒掉,或者找到入口。”
兔子揮爪子在空中畫出蒼蒲嶺以及石菖村、蒲草村的方位圖,又標出消失的另外三座守墓村,交錯著畫了幾條連線,指著蒼蒲嶺交叉的西邊區域,道:“這地方是神軀埋葬位置。”
仔細交代一番,催促徐小子趕快行動,必須要搶在四更天之前進入神墓。
徐源長也不想拖到下一個月圓夜,他擔心打草驚蛇,增加難度。
飛快穿梭在村莊每一戶人家院子里,在庭院插上兩根香,引火點燃,口中默念“天地阻神咒”,等到最后在祠堂點燃阻神香,兩個村子已經籠罩一層淡淡香霧。
柳纖風和卞秋言還在緊鑼密鼓,施展法術遷移夢游村民。
香霧消失之前,她們必須完成任務。
徐源長盤旋在蒼蒲嶺西邊,找到峭壁處幾個不大的天然洞口。
“那些有一兩個是死洞,平常進出無妨,月圓夜的三更天到四更天時間段,鉆進去生死難料。”
兔子隨口解釋了失蹤的幾個捉妖人下落。
徐源長細細觀察,尋到附近一處冒著若有若無香霧的巖石縫隙,與兔子再次確認,他施展“穿墻術”往石壁上一撞,穿過滯障黏稠,鉆進一處黑黢黢的通道。
里面彌漫著淡淡香霧氣。
將兩顆發光石漂浮空中,照亮四方形通道。
徐源長傳音道:“此地神識受限,我放出幾個豆兵探路。”
“神墓之內自成小天地,咱們闖的這座墓叫‘五墜迷星臺’,伱往前走三十丈,出現往下的岔道向右轉,五次之后選中間的直道,百丈后抵達神墓底層地宮。”
兔子胸有成竹指出接下來的路途走法,道:“然后你會看到一朵龐大的花神軀殼,你有幻仙戒護身,不必擔心沾染‘寂神蝕氣’,碰到殘神執念凝出的‘陰神’,先下手為強用造化神光纏繞,將其拖進幻仙戒,后面想怎么滅就怎么滅,不用我教了。”
徐源長詫異道:“這么簡單?”
“可不簡單呢,這叫會者不難,難者不會,換一個五重樓小子走走試試,他即便走狗屎運闖過‘五墜迷星臺’,神墓地宮數千年形成的寂神蝕氣,看不見摸不著,沾上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兔子催促道:“別磨磨蹭蹭,趁著陰神還沒反應,直搗其老巢,速戰速決。”
他迫切地想知道,這座神墓內沉淀出什么天材地寶?
每一個隕落的七階八階神袛,長達數千年歸化天地,能留下不少好東西。
徐源長用靜氣控制戒指,先覆蓋一層無形光波在身周。
再驅使三個一階豆兵品形排列,往前方通道探索,他經過長達數月的摸索練習,已經能夠施展法術撒出二階豆兵,因其造價不菲,他輕易不舍得浪費。
三十丈之后,出現五條通往不同方向的岔道。
徐源長按兔子的指點一路往右,漸行漸下,五次之后走上中間的直道。
抵達地宮大殿邊緣,前方的豆兵無聲倒下化作齏粉。
有陣陣陰風吹來,漂浮空中的發光石墜毀。
微弱光線從黑暗深處神秘亮起。
徐源長盯著漸次顯露出外形的龐大花神軀殼,倒吸了一口寒氣,心神俱震,眼前花瓣重重疊疊展開如山的龐然大物,無匹威壓撲面而來,令他背脊發涼。
兔子口中輕描淡寫一個噴嚏能打散的死物,竟然特么的還是活物啊。
暗紅色花瓣上纏繞著無數扭動如骷髏魂霧,像水草一樣隨風飄拂,發出陰森嘈雜怪聲。
“造化神光,哈哈,不負老夫數千年煎熬等待。”
“小子,你是彥山老鬼的第幾代傳人?”
“小道士,到近前來,讓老夫好生瞧瞧,別怕,老夫不吃人。”
“你騙鬼咯,前些日子吞掉的幾個小東西不是人?”
“老夫沒分到一口,當然沒吃人!”
“我們吃了,也就是你吃。”
“對,咱們不分彼此。”
無數花瓣上扭動的骷髏魂霧,相互爭辯著吵得不可開交。
嗡嗡震響回蕩在地宮。
徐源長已經將全部防護加上,身上光華閃爍,耳根子仍然遭罪,他冷靜地傳音告知戒指內豎起耳朵聽著的兔子,目前遭遇的糟糕情況,最后請教:
“黎道友,下一步怎么走?”
兔子又聽了半晌外面的爭吵嘈雜聲,道:“你有幻仙戒護體,不懼神墓無處不在的‘寂神蝕氣’,小心著點,你還有勝算。此處埋葬的神袛本體是一朵千魂花,你想法子找出潛藏的‘陰神’,將其拖進幻仙戒,一應麻煩迎刃而解。”
徐源長差點氣抖冷。
竟然說“還有勝算”,兔子能不能更靠譜點?
那些纏繞在花瓣上活物一樣的骷髏魂霧,到底是什么怪物?
他的造化神光已經被陰神知悉,必定有所防備。
讓他還如何趁其不備偷襲纏繞?
千頭萬緒,一團亂麻,他必須找出破解的“一”點。
皎潔月光照耀下,兩片相連的樹林上方,彌漫著濃郁的木氣,
無數閉著眼睛夢游的男女老少,緩緩穿行林子里,他們相互間本能避讓,不會碰撞到一塊。
俏立在樹梢上方的卞秋言,注視著村莊方向,頗有些擔心道:
“小師叔弄出的香霧,已消散殆盡,小師叔鉆進蒼蒲嶺西邊峭壁,有刻余鐘,不知情況怎樣?”
“放心吧,公子行事謹慎,從不打無把握之仗,咱們守住村民即可。”
柳纖風的聲音從樹林子里傳出。
然而下一瞬間,柳纖風通過掌控的樹木察覺到一絲異常,傳音提醒道:“小心,有東西從村子里飄過來了,往你右邊接近。”
卞秋言身形在樹梢起伏沉落,環顧四周,似乎對此一無所覺。
突然一道赤雷從天而降,霹靂一聲砸在樹林邊緣的空中,碎成一片數丈范圍的雷網。
“嗤啦”,一團黑影被雷網波及,轉瞬間滅掉纏繞的雷光。
那黑影剛剛顯形,又消失不見。
鋪天蓋地的木氣潮如刃攻擊,呼嘯而至,更大范圍的木氣漩渦,風起云涌正在形成。
卞秋言身子往樹下落去,“噗”,躲過一道無形氣勁攻擊,有樹木折斷,氣勁消弭在無處不在的木氣之中。
黑黝黝的打神棒突兀破空出現,猛然砸在木氣潮上方空隙。
璀璨金芒綻放在夜空,一道黑影潰散不見。
半晌后,柳纖風突然道:“怪物走了,消失在村里。”
她的神通在樹木草叢茂盛之地,能夠發揮大作用,而且打神棒越發得心應手,那怪物似乎很忌憚她的打神棒。
卞秋言掌心握一張雷符,與怪物交手一招,已知道怪物的厲害。
也不知小師叔能否對付得了?
神墓地宮。
徐源長站定著一動不動,任由那些嘈雜吵鬧。
此地神識不好用,他沉浸幻心之境,感知著身周細微的風吹草動。
他只有一次出手機會,必須一擊而中。
陰風陣陣,徐源長靜默如雕像。
這一等,漫長的一夜過去。
外面天光大亮。
村莊外林子里,所有村民靠著樹干沉睡不醒。
元宵剛過,野外天寒地凍,不過林子里溫暖如初夏天。
柳纖風沒敢讓村民們醒來,嘀咕一句:“凡人一兩天不吃不喝,應該餓不死,哎,也不知公子什么時候返回?”
她猜到公子遇到了麻煩。
但是她對公子有信心,一如從前涉險,每回平平安安渡過。
西原圣地,天陣山。
代理陣主聞以漸一頁一頁慢慢翻閱著薛春泥連夜帶回來的書冊,眼中光芒愈盛,到后面敲桌贊嘆:“如此奇書,妙不可言,有幸拜讀,三生有幸也!”
對窗戶邊坐著竊竊私語的兩位師侄道:“春泥,采芹,你們想想法子,必須要將徐源長拉到咱們天陣山,綁也要綁來,長老之職虛位以待,像他那等人才,放任在捉妖山浪費了。”
聞以漸已經問清楚,真正持筆寫書的是徐源長,薛春泥沾光得以打下手,將書冊里艱深難懂部分進行注釋。
要將《清平算經》刊印發行出去,讓廣大陣師受益,也是徐源長的意思。
薛春泥抬頭笑著說了一句。
“師伯,他不喜約束,只怕不肯來。”
“那就許他副陣主之位,他當得起,不約束他。”
“可以試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