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南谷樹木郁郁蒼蒼如蓋,靜謐清幽。
徐源長踏步柔軟青草,走進林木叢中,百林谷深處草木常青,景致獨樹一幟。
隨著他的走近,三顆粗壯紅柳樹枝葉搖晃,翠簾碧葉讓出一條幽深通道。
沿著散發泥土氣息的通道,進入封閉已久的洞府,徐源長沒作停留,用穿墻術鉆過爬滿藤蔓的石壁。
黑暗中他視物如尋常,打量著空空蕩蕩石室,踱步走到對面。
下一瞬身影消失,他穿過下方厚重石板,落到狹小洞窟。
九幻紫金鼎安座于角落位置,有一圈一圈的金色光芒從鼎內往外散發,映照得石壁光波蕩漾。
當初曾望樓和常無晦布置了手段,地面有符紋浮現,限制著大鼎震動。
徐源長觀察片刻,雙手掐訣有若殘影,一道道法力打入鼎身,隨著大鼎一聲嗡鳴震顫,他投入鼎內消失不見。
再出現時候,已經進入九幻宮。
黑暗、陰森、死寂。
徐源長掐訣對著空曠處一指,法力波動擴散,灰白亮光緩緩升起。
光亮中間出現一個巨大的人軀山羊頭虛影,渾身纏繞銀色粗鏈,羊頭正中出現一團扭曲猙獰鬼面,張嘴露出森森利齒,對著沉靜站定的人類道士憤然一吼。
鬼音無聲,亮光劇烈波動如水面,直指終于出現的道士。
山贅鬼將把一腔滔天怒火,發泄在引他入彀受困的罪魁禍首身上。
他已經猜到那兩個老家伙去了別的地方,機會難得。
“散!”
徐源長左手五指分合掐動,輕喝一聲。
青蒙蒙法力散布身周,鬼音攻擊接近到三尺消散無影無蹤,就連聲東擊西的一絲黑氣暗襲,同樣沒有得逞,根本近不了徐源長的身邊。
“雷!”
徐源長指尖出現絲絲雷光。
他修五行術,已經掌握木氣生雷基礎法術,威力雖弱,不堪大用。
但是足以驅使九宮鎖魂鏈,對付囂張欠收拾的山贅鬼將。
耀眼的銀色雷電沿著粗鏈“嗤嗤”閃爍,遭受縛魂雷光懲罰的鬼影發出凄厲尖叫。
鬼將被鎮壓在羵羊軀殼,根本抵擋不了雷光撕裂鬼魂的折磨。
徐源長冷冷看著痛不欲生的鬼將掙扎扭動,心頭生出一絲快意,稍等片刻,才結束驅使雷光,散去法訣,聲音不高說道:“山贅,今后與我說話,懂點禮數,別動不動就喊打喊殺,‘我為刀俎你為魚肉’,吃虧的只能是你。”
羊頭上虛幻鬼影扭動著瞪視人類道士,好半晌沒有說話。
一時間,他不知該說什么。
這不是他推演設想的情景,被一個小輩一言不合摁倒狠狠摩擦一頓,鬼臉無光。
剛剛吃了一個大虧,山贅鬼將不敢自取羞辱,再找罪受。
雷光纏身,太特么痛了。
徐源長知道桀驁不馴的鬼將輕易不會妥協,骨子里更瞧不上他這個螻蟻人類,也不與鬼將廢話,道:“山贅,我需要尋找‘鬼市’的憑證,你盡快制作一枚。”
他翻閱古籍得知,五階鬼將能夠制作出憑證信物,用于發現百里之內開埠的鬼市。
當然像常無晦那種沒有去過鬼界的鬼將,沒這份本事。
也不管山贅鬼將答應與否,他手指再次掐動,喝道:“尉彧山神,出來!”
羊頭虛影左邊出現尉彧那張枯樹皮似的丑臉。
羵羊軀殼內有不同的小空間,分別鎮壓著尉彧和山贅,否則區區山神分身早就被兇殘老鬼吃得渣都不會剩下。
尉彧早已不復當年的高高在上,他這些年被惡鄰欺負夠慘,平常不敢露頭,心中哀嘆時運不濟,臉上露出討好笑容,道:“不知徐小友,喚老夫出來有何吩咐?”
徐源長沒有虛偽客氣,與尉彧更不用講什么伸手不打笑臉人,道:“前景王朝滅國前留下的半座寶庫,你藏在哪里?如何開啟?”
既然條件成熟,他開始惦記尉彧以前露過的口風秘密。
他需要大量的珍稀材料,用來煉化幻甲。
敲尉彧的竹杠,他覺著分外痛快。
尉彧神情一滯,勉強笑道:“告知你自是無妨,還請徐小友能放過老夫,大道不易,給老夫一條生路,老夫還有其它寶物相送。”
兔子頓時像聞到腥味的老貓,鉆出老窩叫囂道:“將他弄進幻仙戒空間,交給我審問,像這種賤骨頭,我有一百種法子讓他吐出隱秘,褻褲都扒掉他的。”
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徐小子藏了這么的秘密。
竟然鎮壓著一個山神和一名五階鬼將。
王朝寶庫啊,饞得他垂涎欲滴。
徐源長正是打的這個主意,一縷金光和一絲神識纏上無處躲藏的尉彧虛影,催動幻仙戒,狠狠吸取著倒霉山神的神力。
尉彧嚇得魂飛天外,這小家伙怎么會有如此霸道的玩意啊。
“徐兄弟,還請收了神通,有話好好說……”
“你這般強逼,又不肯放老夫一條生路,老夫即便是死,也不可能答應你。”
尉彧掙扎著神力不停流逝,他選擇強硬到底,大不了一死,還有本體活著,否則被這小子知道寶庫下落,岌岌可危的本體都將性命不保。
孰輕孰重他心底有數。
山贅鬼將被那金光嚇了一跳,真是見鬼,下界人類道士怎么能驅使造化神光。
他悄然消失,暗暗叫苦,造化神光正是鬼神之類的克星,深感大難臨頭。
徐源長面無表情不停加大神光,他清楚尉彧不會屈服的緣由,盞茶時間過去,瞅準時機手上掐訣一放,將被鎮壓的尉彧單獨放出來。
金光爆閃,神光纏繞著虛弱不堪的尉彧往幻仙戒拖去。
“混蛋,老夫要掐死你……”
尉彧拼命掙扎,化作一顆根須扭曲的怪物,試圖掙脫可惡小子操控的金光。
他既然擺脫鎮壓,便恢復了部分實力。
生死成敗在此一搏。
“火!”
徐源長繼續加大神光纏繞,一個半殘山神分身出乎意料的難以收拾,幽綠和赤紅火焰陡然點燃樹木軀干,火焰熊熊,冰寒熾烈交織。
差點碰觸到徐源長的幾條根須被一燒而光。
“嗷嗚……”
尉彧慘嚎一聲,再也禁不住拖拽,整個身軀被金光裹著拖入另外一處黑暗之地,重重摔在地面,打了幾個翻滾。
“哈哈,小小山神分身還敢嘴硬,過來,給爺唱一曲山歌聽聽。”
兔子翹著二郎腿漂浮空中,口中發出幸災樂禍的怪笑。
黑兔乖巧地給他敲打著胳膊,目不斜視。
尉彧剛剛翻身站起,身上根須戟張,面對那頭奇怪的渾身散發五彩光芒的人畜無害兔子,他渾身繃緊,寒毛倒豎,口干舌燥不敢稍動。
“不聽話是吧,給爺趴下。”
隨著兔子懶洋洋的呵斥,尉彧像一灘爛泥癱軟在地,根本沒有反抗余地。
他認識到雙方實力相差巨大,心底滿是悲哀,才出狼窩又入虎穴。
這世上怎么會有如此厲害的高手,還是姓徐的一伙。
“前輩……饒命啊,饒命……”
“先說說那什么前景王朝留下的半座寶庫,還有其它寶物,放心,老夫對伱的小命不感興趣,劫財不劫命,別讓老夫等得太久,搜魂的手段,老夫勉強會十七八門,你想試試咱們可以一樣一樣試,包你滿意。”
兔子高高在上不緊不慢威脅著。
又不趕時間,他正好找點樂子消遣,長夜漫漫,慢慢玩點刺激的。
徐源長沒有繼續窺探,掏出幾顆一階二階幻石,隨意往四處一撒,幻石爆開,其中的幻力將被九幻宮吸收,加強對山贅鬼將的鎮壓。
剛才驅使縛魂雷光,浪費不少幻氣。
“山贅鬼將,還請出來一述。”
徐源長很客氣說道。
他當面宰殺了一頭山神給鬼看,相信鬼將該識時務。
羊頭虛影上出現猙獰鬼臉,山贅鬼將陪了幾分小心,道:“徐道友,我手頭缺少煉制憑證的鬼玉,給我幾塊靈玉,我慢慢溫養轉化為鬼玉,再制作憑證,還請寬限些時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何況越界的鬼乎!
強硬對抗的下場,他已經看到了。
徐源長從戒指空間單獨隔開的區域,用神識取出兩塊鬼玉,往愿意效勞的山贅鬼將拋去,他知道山贅鬼將被曾、常兩人洗劫一空,幾乎是身無一物。
“多久能做好?”
“請稍等,我馬上煉制。”
山贅鬼將噴出一道黑氣卷走鬼玉,不到三十息,飛出兩塊制作好的憑證。
徐源長拿著黝黑牌子仔細打量,正面有一個用鬼術雕刻的浮雕鬼頭,內里有一縷游動的鬼氣,形成復雜的鬼紋,從外表查看,鬼氣不泄露。
山贅鬼將說道:“我特制的鬼牌,灌入足夠承受的鬼氣,能夠察覺兩百里內是否有‘鬼市’開埠,徐道友,咱們可以做一筆對雙方皆有利的交易,你放我回去,我付給你價值五百晶髓石的寶物。”
他開出一個高價,小心試探著對方。
對自由的渴望,使他不愿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徐源長將鬼牌收進戒指空間單獨存放,淡然道:“今后再說吧。”
他想再進鬼市,除了購買鬼界資源以外,想要與幽羅鬼棧做生意,花銷一大筆晶髓石,進入鬼界能夠加快時光流速的特殊地域修煉。
聽俞風舞說過,那種地方除了斬殺高階鬼物歷練非常昂貴,只租賃一座洞府,或者一座院子潛修,十年時間花費大約是百萬靈幣,一般是用來沖關,如果需要靈氣超出外界一倍,得另外加錢。
有錢能使鬼推磨,在鬼界體現得淋漓盡致。
徐源長暫時不會與山贅鬼將談交易,他手上法訣一掐,有光霧籠罩,瞬間消失無蹤。
走出洞府,與悄然出現的柳纖風漫步叢林,兩人密談好大一陣。
徐源長返回半山院子時候,月亮已升高到東南邊的山梁。
月光斜灑,光影闌珊。
老黃狗搖著尾巴湊近來嗅了嗅,又緩緩走入陰暗。
徐源長走進堂屋,點亮油燈,放幾塊木炭在爐子里打燃,上水烹茶,察覺戒指傳出動靜,神識探去,笑道:“這么快就問出來了?尉山神嘴巴不緊嘛。”
瞥一眼仍然平攤地上的尉彧,他一點也不可憐看似可憐的家伙。
兔子將問出來的秘密告知徐道士,他不操心弄到寶庫后的分配事宜,隨便徐小子給,怎么樣他都不會吃虧,笑道:“竹筒倒豆子,尉山神爽快得很,所以我也厚顏替他求一個情。”
心如死灰的尉彧,剛剛升起一點生的希望。
下一句話徹底將他打落絕望的深淵。
“給他一個痛快吧,活得不易。”
“好!”
徐源長答應著驅使金光一卷,將那一攤山神翻過面來,“吧唧”摔在造化神臺上,光彩熠熠,如雕如琢,還不等尉彧慘嚎怒罵,已經被禁錮說不出話。
很熟練地將山神分身煉化抹去靈智,消除雜質執念等。
徐源長花一些時間,將其煉制成純神體化身。
比起另外兩具化身,實力差了許多。
次日上午,見到游手好閑的徐勝天,徐源長拿出用黑布裹著的鬼牌,交給侄兒,叮囑一番,問道:“你什么時候外出游歷?”
“不急,不急,師妹什么都不懂,我帶她一些時日。”
徐勝天將鬼玉收進袖內,嬉皮笑臉應付三叔。
徐源長示意侄兒陪他走走,語重心長道:“你這般不思進取繞著云珠打轉的做法,只會讓她不喜,我可以斷言,云珠的修為實力,很快將超過你,你不要不以為然。
“亂世將起,閑云野鶴暢游大好河山的好日子沒幾年了,我們都將要上戰場,面對無邊無際的邪惡黑靈,每天都會有人死去,你不珍惜現今的時光,怎么保護云珠,與她并肩作戰?”
徐勝天有些發呆,停下腳步,愣愣問道:“我們……要上戰場?”
“是啊,你去過郡城,和許多其它城池,應該看到或聽到一些小道消息。我一直想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告訴你,你既然走上了這條路,便沒有退縮余地,上了戰場,誰都有可能死,包括我。”
徐源長神色嚴肅。
他想活下去,一直為之付出十二分努力。
就連最愛玩耍的小樹魅,也在沒日沒夜淬煉寶物,加強自身修煉。
“我是聽到過消息,我們……要去哪里戰斗?”
“不遠,將要抵御外邪入侵。你沒察覺所有城池的三重樓修士,幾乎全部不見了嗎?明年開始,所有散修和二重樓修士,將要陸續往西邊開拔,留下來的只有少量的宗門修士,他們要負責培養有資質的孩童,薪火相傳,一場殘酷延綿百年的戰爭,需要源源不斷的修士補充。”
徐源長往前面走去,道:“百林谷內,除了不便移動的妖植留下守家,所有人包括元寶、雪粒和金蟾,統統都要投身戰場,沒有誰能例外,或許都會死。”
徐勝天呆立原地。
他通過看書和自己感悟,學會不少本事,以為天大地大任逍遙。
沒想到還要上戰場,連三叔如此強硬的背景,都無可避免。
他目前只學會跑路,還沒學會打架的手段啊。
他內心再怎么不喜打打殺殺,但是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嬌嬌弱弱的云珠師妹拼殺在前,渾身浴血,而他無能為力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三叔,還有幾年時間?”
“三年多點。”
徐源長已經走得遠了,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侄兒和云珠的修神資質,他看不懂。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兩人爆發出來的修行速度絕對逆天。
他必須加以鞭策。
他可以替兩人多爭取三兩年的修煉時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