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叫我幻仙

第321章 從小處著手

邊寰城,曉峰。

徐源長踏足后山腳下,透過蒙蒙土黃光波,看到里面有一道人影時隱時現。

掌訣如山千變萬化,氣魄極大,每一道掌山砸落地面又悄無聲息,纖塵不起,形成極大的視覺反差。

片刻后,神道禁制消弭,徐勝天神清氣爽從練功地走出。

有數丈大小坑洞從他身后往下陷落,“嘭嘭嘭”聲不絕于耳,升騰到空中的灰塵很快偃旗息鼓,后山一片三四里大小土地,這些年已經整體下降了三十余丈,裸露出來的新鮮巖石泥土,痕跡層層疊疊,像是鬼斧神工造物。

城內不比廣袤的城外,他必須要精準控制掌山訣的力道。

用曾老指點他的話說,“螺螄殼里做道場,掌影如山疊,不能浪費每一次施展的精氣神。”

偶爾也出城數百里尋一片荒山,放開了手腳肆意施展爆發,打得天昏地暗,山崩地裂,他的神通山訣威力提升到目前極致,然而他也因此陷入“不破”的麻煩。

曾老的法子是咬緊牙關日日磨煉,天天用心出掌不松懈。

大部分遭遇的瓶頸是積累不夠。

感悟、時間或天賦淺了,等到缺陷彌補上來。

瓶頸不攻自破,后面晉級水到渠成。

他曾經想去殘酷的戰場尋求神通和心境的突破,被曾老嚴厲阻止了。

“叔,您這么快從百林谷返回了,我收集到不少漠原和冰原的資訊圖紙,您有時間過目瞧瞧。”

徐勝天能夠理解三叔來去一趟,連一天都沒有耽擱的心情。

他爹娘和兄嫂都不在了,他那些侄兒也白發蒼蒼垂垂老矣,除了血脈有點聯系,還能與誰去說話,沒甚意思咧。

徐源長接過一疊卷宗圖紙,隨手翻了翻,道:“武羅前輩指點你的神通掌法,練得很不錯啊。”

徐勝天頓時大倒苦水,叫道:“您是知其一不知其二,武羅前輩將我眼界拔高,讓我沉迷其中學到一些皮毛,落下了眼高手低毛病,我都懷疑他老人家故意給我下套子,使得我陷入‘掌執’無法自拔……”

徐源長嘿嘿灑笑轉身就走,留下侄兒去自艾自怨,他沒閑心同情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蛋娃,也不知武羅前輩看中了自家侄兒哪點?

前后兩次下凡傳功,是打算收弟子從下界培養嗎?

高人想法,從來都是高深莫測,稀奇古怪。

“別走,叔,您好歹指點一字半句,幫幫您唯一的老侄兒。”

徐勝天像抓住救命稻草,死皮賴臉跟了上來。

就連恃才傲物自視甚高的曾老前輩都對三叔佩服不已,給予“幾千年難得出一個”的極高評價。

徐源長停下腳步,回頭道:“你手頭的玉漿靈液全部用完了?”

“還剩一半,后面服用沒效果,曾老說別糟踐好東西,讓我別著急慢慢來。暗界門開都過去一半時間,后面一步慢將步步慢,您說我能不急嗎?”

徐勝天將裝著玉漿靈液的儲物瓶子拿出來。

徐源長接過瓶子收進空間,道:“曾老說得沒錯,有時候‘慢即是快’,你沉下心來多花費一二十年打磨沉淀,對你今后的修行路更有幫助。”

轉身往山腰處走。

他對于修神是外行,難得曾老與侄兒談得投機,愿意指點迷津。

“叔,您多少點撥幾句,站在您的高度,或許幾句無心之言,能令我找到感悟方向,您是不知道侄兒為了打破瓶頸,每天苦修掌神通不綴,七八年沒有外出呼朋喚友,酒也喝得不香,唉,頭發都快愁白了。”

徐勝天糾纏著打苦情牌。

他可是聽說過三叔不少神奇事跡,幫俞城主心鏡重圓,吳轍師伯能夠破境晉級五重樓,也與三叔言語點撥有關,不是陣師,卻寫出被陣師奉為經典的“清平算經”。

曾老手中就有一套,贊嘆“天縱奇才,足以開創一門學說”。

怎么能對他這個親侄兒的修行大事不上心呢?

徐源長再次停步,打量一眼故意諂媚笑得點頭哈腰的侄兒。

他確實沒有引導過勝天的修行,稍一思量,道:“咱們走的路子不同,我不敢指點你,是擔心將你引偏方向,罷了,我撿幾句當初老黎的說教,你姑且聽之,信與不信你自己掂量。”

徐勝天忙道:“您說,您說,侄兒洗耳恭聽!”

打架之前喜歡吟詩的黎老前輩,卓爾不群,放浪不羈,可是他從骨子里崇拜的高人。

徐源長緩緩道:“‘極大者可入道,極微者亦可入道,天地神道同樣是道’,你不妨將你學會的神訣掌山,由堂堂皇皇高大氣魄嘗試著從小處著手,入微化之,窺一斑而知全貌,或許能夠另辟蹊徑也說不定。”

徐勝天還從來沒有從“極微”角度,琢磨他學會的玄妙無窮神通掌法。

此刻聽得三叔用振聾發聵聲音提醒,他一下子呆在原地。

有種醍醐灌頂的驚喜,仿佛給他打開一扇新門戶。

“從小處著手,入微化之”,他本來就不是固執性子,舉一反三豁然靈光閃耀。

徐源長見侄兒若有所得,也不多加打擾,徑直返回半山腰的院子翻看卷宗圖紙去了,外出之前,他有時間必須做好充分功課準備。

山頂上摩挲著紫金大鼎的曾望樓喃喃自語:“‘極微者亦可入道’,那位黎前輩之言大善,發人深省,可惜當初沒能親自面見,聆聽只言片語,甚憾!”

他聽多了神秘黎前輩的傳說,對于黎前輩的印象高山仰止。

揣摩片刻黎前輩留下的“微言大義”,曾望樓覺著頗有收獲,下回他試著用自己理解的入微法子祭煉那柄黑傘,即使不成亦不會有什么損失。

若是嘗試成功,那可就賺大了。

他將整個山頭的陣法重新加持一遍,隨后全身心祭煉九幻紫金鼎,一手一手法訣打入大鼎,無數光華符文從鼎身各處浮現,震響聲回蕩在山頂。

以他六重天修為,再加上曾經對大鼎和九幻宮鉆研近百年的經驗。

不出三天,把數千年沒有得到蘊養的九幻鼎初步祭煉成功。

將百顆晶髓石粉碎,打入鼎內進行緩緩溫補。

稍事歇息半天,曾望樓外出接收柳纖風送來的一袋子幻石,隨即施展法訣,花了近一天時間,將九幻宮從已經被他祭煉的大鼎底部剝離出來。

九幻宮的本體是一柄玉質灰暗九宮尺,色澤黯淡,表面出現些許裂紋。

能量嚴重消耗虧損,觸目驚心。

曾望樓先投入百顆四階幻石進入九幻宮內,再才不緊不慢清除雜印和無關緊要煞氣,花卻五天時間,將九幻宮的中樞陣眼和九宮鎖魂鏈祭煉成功。

猶如探囊取物,從九幻宮內抓出一團劇烈掙扎的鬼氣黑霧。

他這些年通讀“清平算經”,早已從書上看到九宮基礎定式算法,與他自己所學對照,解開九幻宮的陣眼不算難事,沒人控制的中樞來來回回只有十八種變化,當年可是算得他頭痛。

“前輩饒命啊,請看在修行不易天道有輪回份上,不要抹殺誤闖進人界的山贅鬼命,大恩大德必有厚報。”

山贅鬼將還能認出當年暗算它的陰險神道修士。

它不得不服軟低頭,對方的實力已經超出它太多,能夠隨手將它碾壓至死,隱晦的因果牽扯,估計對方不再放在心上。

曾望樓打量空中被禁錮的鬼霧人影,想當初他和常老鬼合力聯手,借助九幻宮地利之便和縛魂雷光,好不容易困住生龍活虎般的山贅鬼將。

如今是此一時彼一時,他徹底掌控對方生死。

“你竟然敢用留下鬼記的手段,算計我那位小兄弟,可知該當何罪?”

“前輩饒命,是山贅一時糊涂……”

“嗤啦!”

銀色雷電從九幻宮寶物表面飆射而出,纏繞灼燒得山贅鬼將慘叫連連,冒出濃郁白氣。

連施六道縛魂雷光進行懲罰之后,曾望樓有些心疼損耗的能量,住手喝問道:“你現今一文不名,身無寸物,老夫要收回這件寶物,勉強給你一處容身之所。”

“啪”,烏黑大傘出現并撐開,散發著幽黑神秘光澤。

“做老夫的傘靈,或者死,你選吧。”

曾望樓盯著那團瑟瑟發抖的鬼霧,面無表情,仿佛隨時會出手將五階鬼將給滅掉,上位者的說一不二,體現得淋漓盡致。

“我選擇做‘撐天傘’的傘靈,還請前輩給一個期限,以便山贅將功贖罪?”

鬼霧之中傳出鬼將無奈的哀叫,它算是徹底明白對方的意圖。

它沒有選擇余地,但是仍然想爭取一線生機,螻蟻尚且偷生,否則別怪它在關鍵時刻豁出性命做亂,不自由,毋寧死乎。

黑傘是它的舊物,沒想到將要成為它的茍且偷生容身之所。

曾望樓冷笑兩聲,道:“百年之內,老夫必定能飛升上界,便以百年為期限,你若表現讓老夫滿意,百年之內老夫將你放回幽冥,以后你若能修行超過老夫,盡管去上界找尋老夫報仇。”

有傘靈和沒有傘靈的黑傘,發揮出來的作用大有分別。

他不可能花費大量時間,一點一點培養傘靈。

暗界戰事迫在眉睫,他確實是覬覦現成的鬼將充當臨時傘靈,既然被鬼將看破,便索性用商討加強硬兩手法子并用了。

當然以他的精明,即使百年之內要放歸山贅,也會安排得明明白白,幫山贅找一個放心的下家。

必定不讓山贅有再害人反噬的機會。

“不敢,不敢,百年之期很快過去,山贅必定盡心盡力做好本份,前輩放心就是。”

山贅鬼將爭來渺茫生機,它也不敢讓神道修士發誓。

鬼、神之道有相近之處,它雖然受制于人,可以感受到對方放它回去并非戲謔之言,像達到如此高度的修士,不能輕易許諾或失諾,除非是爾虞我詐的爭斗場上,那個則不擇手段另說。

無奈放開鬼魂核心,讓對方將一點神道印記種下。

收服山贅鬼將,曾望樓把鬼將收入黑傘,繼續溫養熟悉著兩樣寶物。

半個月之期轉眼便到。

徐源長將匯聚到曉峰的柳纖風、追風和出關的侄兒,收進他另外進行分隔的幻仙戒空間,此行外出有任務在身,行蹤盡可能隱秘。

他當先領路,飛出邊寰城,身后跟著曾老和蛟藤,潛蹤匿形,悄然繞往兩萬余里外的北邊。

曾望樓左手攏袖內,托著一尊尺許高古拙黑色小鼎,他特意將九幻鼎形態和色澤進行改變,利用九幻鼎“遮蔽天機”之能,三人消失于某些有心窺探之下。

邊淵城內,某座院子。

面色仍然有兩分蒼白的孟山河,將目光從空中一枚法寶鏡面挪開,里面空空如也。

養傷療養之余,孟山河還負責甄別所有接近城池五百里內的高手。

剛剛察覺到一絲端倪,轉瞬間消失不見。

他不敢有絲毫大意,招來手下,吩咐幾句,很快有幾支百名修士組成的隊伍,往可疑方向搜尋。

徐源長、曾望樓三人早已去得遠了。

半個月后,三人深入冰原深處,放眼滿是亂流冰川,寒冰煞風肆虐。

停在冰寒刺骨的冰山腳下,天色近晚,徐源長提議扎營歇腳,明日白天再走。

曾望樓將附近五十里冰面溝壑布置隱匿陣器,返回營地山腳時候,看到那頭小眼珠子幽亮的黑毛妖豬,撒歡四處走走嗅嗅,這里拱幾下,那邊挖幾嘴。

堅硬若金屬的冰面,也禁不住妖豬的獠牙頂撞。

不時傳來刺耳尖銳摩擦聲響。

柳纖風與蛟藤在山腳背風處種下一種特殊白色植物,竊竊私語不停。

徐勝天雙掌比劃,神色一直是若有所思。

他沉浸在感悟神訣掌山之中不可自拔,偶爾數里外傳來一陣冰面“咔嚓”崩裂聲,是他嘗試“入微化之”的結果。

曾望樓和徐源長站立高處,低聲閑聊,這些日子除了抓獲兩名五階黑靈,沒有審問出太多有用信息,一路上除了發現幾座被采挖過的五階礦山,沒有太大收獲。

他們準備在附近萬里轉悠月余,便可以結束這回的外出任務。

夜幕降臨,冰原上風聲越發古怪,寒霧漸漸升起。

有絲絲藍色光華流淌冰面,閃爍映照,使得冰寒有了獨特的形態。

十余里外突然傳來追風的興奮“哼嗤”叫聲。

“追風運氣不錯,它找到一座沒有被開采的地下礦山,似乎品秩較高,走,咱們去瞧瞧。”

徐源長笑著說道。

柳纖風已經拉著蛟藤消失不見,想要先睹為快。

徐勝天充耳不聞,仍然在冰天雪地里揣摩。

曾望樓左手托著的小鼎綻放絲絲光芒,他突然轉身看向西邊,低聲道:“有兩名六階黑靈出現在百里之外,朝咱們方向而來。”

徐源長趕緊打出訊號,通知柳纖風、蛟藤和追風返回來。

荒野遇敵,少不了又是一場惡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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