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吧!”
曾望樓左手托著小鼎,身前漂浮一顆滴溜溜旋轉不停的透明魔方,說得輕松隨意。
鋪開在冰川的灰霧,自四面八方滾滾涌向九幻宮,經此一役,他已經有信心應對三五個同階高手圍攻,縱使落敗也能從容遁走,下界之大,真正的來去自如了。
這種信心部分來自借的兩件寶物,讓他有了騰挪借力余地。
當年他不惜背負罵名,也要“拿走”九幻鼎和九幻宮,除了大景王朝日薄西山高層內部暗流涌動,各勢力相互傾軋,讓他察覺到將要算計到頭上的陰謀。
還有一點,他隱約推算到自己“懸于一線”的生機,著落在兩件重寶上面。
只沒料到過程如此曲折復雜,延續年頭之長世所罕見。
說是九死一生不為過,困在絕望之地八百多年,差點就沒能熬過來。
正因為有過在黑暗無望中求生、痛苦掙扎漫長經歷。
他現在豁達到什么都能看開,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名、利皆不在他的眼里。
除了不變的“求道”。
一俯一仰一場笑,一江明月一江秋。
家國仇怨全都放下了,走自己的路,身后風輕云淡。
徐源長言聽計從,揮手將侄兒、柳纖風和追風用法力卷著收進空間,追風急促哼哧了兩聲,它才發現的礦山還沒開采。
怎么打了大勝仗,要急著撤退?
“等風頭平息,過些日子再來,不急著一時,你發現的地下礦山,藏得很隱秘,這么多年也沒被誰挖掘,放心吧,是咱們的跑不掉。”
徐源長傳音寬慰好不容易發現新礦的追風,不能寒了有功之臣的心。
他和蛟藤隨著收回寶物的老曾身后,往東南方快速撤退。
不到兩刻鐘,黑蝠王與四道黑影從三個方向趕至,冰寒之地,破碎山頭和戰斗痕跡觸目驚心,附近數百里哪還有人類修士蹤跡?
“無幽王暫時沒有隕命,但是沒法確定無幽王的去向,被重寶干擾了天機。”
其中一道不停變幻形狀的黑影,觀察著拋在空中一顆拳頭大半透明珠子寶物,它擅長追蹤和觀測天象,然而換了多門法子,到此地已經斷去所有線索。
茫茫冰原廣袤,它們可不敢分頭追尋。
那個神秘撐傘修士太危險了。
黑蝠王焦躁不已,提議道:“筮影王,咱們往南追去萬里,或許能尋到一些蛛絲馬跡?”
變幻的黑影收回寶珠,不忍拒絕失去部族親信的黑蝠王,道一聲“走”,隨即化作無形,快速往南低空飛掠。
撐傘修士的危險等級,已經提升到最高。
曾望樓領著兩人飛出萬里之外,尋到一片冰川山谷,此地遍布冰洞窟窿和裂痕,走進四通八達的洞窟,他急于解決九幻宮內眾多的黑靈軍隊。
趕路期間,他用神識掌控九宮鎖魂鏈,用幻氣迷惑大部分三階黑靈,不時釋放縛魂雷光,攻擊聚集起來試圖狂轟濫炸的四階黑靈,打亂它們之間的聯手。
沒有抓到五階黑靈,皆被逃之夭夭。
九幻鼎懸浮上方,有紫金光華如蓋垂落,將三人罩定在十丈范圍。
“等我一陣,源長,你注意附近十里動靜即可,不要關注太遠。”
“明白,您請。”
徐源長看著老曾消失不見,原地留下一團濃郁寒霧,他謹慎地用神識觀察夜色里的動靜,思索著效仿黑蝠王的做法,攜帶大批修士隊伍偷襲黑靈據地堡壘的可行性。
四處出擊,爭取主動報復,將聯合起來的黑靈勢力打怕。
至少也要使得黑靈高手不敢再打定洲地盤主意。
蛟藤沉默盤坐角落位置,閉目養神,對于先前的戰事不聞不問。
她聽吩咐行事,從不多嘴多舌。
曾望樓突然降臨灰霧彌漫的九幻宮空間,立刻用鎖魂鏈限制四階黑靈的行動,手持木刺,展開一面倒的屠殺收割。
身影忽閃忽現,速度快得不可思議,根本不是三階四階黑靈能夠防備。
不到刻鐘,便將一盤散沙不能相連的黑靈屠戮一空。
九幻宮除了需要繼續補充幻石,還需要魂魄之力進行祭煉溫養。
他大費周章將這支黑靈隊伍引進來,正是想著一就二便,若不然他用神通法術,在那邊戰場時轟殺被迷惑的黑靈,且不更加省事?
曾望樓從背后取下黑傘,撐開后閃身鉆進去。
山贅鬼將奉命與被困黑傘小天地的無幽王周旋,這么長時間過去,它用盡手段,渾身鬼霧破破爛爛,慘不忍睹,見到正主兒終于出現,它差點哭了。
曾望樓隨手扔去一顆四階魂珠,淡然道:“賞你的,做得不錯。”
身影消失于黑霧之中。
山贅鬼將一口吞下魂珠,有種久違的吃肉感覺。
太不容易了,鬼霧涌動著迅速修復。
徐源長等了約小半個時辰,見到曾老從寒霧中走出,懸著的心終于落下。
曾望樓將一個裝著無幽王殘魂的封印瓶子,和一只黑色袋子,丟給徐源長,任由道士去處置,他這回收獲了大量資源,其中還尋到三塊珍稀的通玄石,其它天材地寶成堆計算。
徐源長用神識一掃納物袋,里面除了有一塊通玄石,有小半袋子罕見的材料寶物,像固基石、增魂靈玉、太元石等盡有。
“已經沒有危險,黑蝠王招來的幫手追偏了,咱們在此地多待一日。”
曾望樓神態輕松,臉上浮現笑意道。
他正好需要資源用來練手煉丹,這回一次幫他湊齊。
不用向徐道士開口,多好的事兒。
徐源長拿出幾塊固基石、增魂靈玉之類打發蛟藤,傳音道:“曾老,與您商議一個事,我想將手頭的空間利用起來,攜帶三千人數的精英隊伍,四處襲擊黑靈堡壘據地……”
他將自己琢磨的想法簡略一說。
他與曾老算是不打不相識,通過一系列事情,加上幾十年交往,已經互為助力。
他需要借重曾老的實力,避免因為自己太突出而被針對算計。
來自背后的暗箭,尤為傷人。
曾望樓沉吟片刻,傳音道:“你將擁有巨大空間寶物之事,推到我身上,另外,需要老劍圣他們的配合,可以有計劃地調動黑靈動向,利用黑靈實力虛弱空隙,專門攻擊它們的要地,此事不能與妖族合作,我信不過那些家伙。”
他目前擁有的九幻宮,能夠容納兩千人左右。
暗自心驚徐道士的身家底蘊,應運而生的修士不能以常理揣測。
越發堅定了他跟著徐道士混到暗界門關的打算,他現在的好運,算是沾光得來。
至于徐道士想要立大功的心思,他是聽之任之無所謂。
有他從旁守護,徐道士想要涉險都難。
其他修士精英死傷再多,可就不關他事了。
徐源長聽得老曾主動將麻煩攬去,抱拳笑著道謝,和聰明人談事情不費勁,他起一個頭,對方立刻明白他的意圖。
兩人商談良久,定下來一些應對策略。
隔天上午,三人踏步冰川往南而去,單調風景依舊,心情已經大不一樣。
接近傍晚時候,曾望樓突然停下飛行,他感覺到一絲心潮不平,掐算半晌,道:“山郎遇險,我必須立刻趕去,你和蛟藤道友……”
他利用血脈隱晦聯系,給曾山郎心竅位置,繪制了魂牽血紋。
三萬里內,他能感應到曾山郎的某些情況。
而曾山郎竟然奇怪地在鎮北城外約千里位置遇險。
按說以曾山郎擔任的巡查使職務,不可能出城那么遠啊?
徐源長催促道:“救人如救火,你快趕去,我和蛟藤道友尾隨追來。”
他信任老曾是一回事,但是還不至于要主動鉆進九幻宮,不到那種危急程度,此地離鎮北城也不到萬里距離。
曾望樓告知大概方位,丟給兩人各一塊玉牌,身影閃動間去得遠了。
冰原邊緣處一座光禿禿山谷,曾山郎依仗老祖贈送的一套陣器,籠罩百丈大小一片,盡力拖延著時間,整支巡視小隊五人,已隕落三名同伴,曾山郎和另一人皆受創不輕。
“隊長,我發出的求救傳訊,全部被黑靈攔截,這可如何是好?”
“隊長,外面有三名五階黑靈,咱們拖不了多長時間。”
同伴有些亂了方寸,能給他們庇護的陣法,看著岌岌可危,隨時都會被黑靈攻破。
曾山郎身上有老祖定制的防護寶物,不止一樣,若不然他熬不到撐起陣器,身上戰衣破裂,胸前后背血肉模糊,他體魄強悍,還能撐得住。
若是遭遇一兩個五階黑靈,他能與同伴聯手拼一拼。
他已經激發魂牽血紋,就不知能否撐到老祖從邊寰城趕來?
他也是第一次接到出城探查的命令,哪知運氣太遜,撞上了三名埋伏的五階黑靈。
“閉嘴,繼續傳訊,任何時候都不能放棄。”
曾山郎喝道,他不擅陣法,只能按老祖所教,將自身狂暴勁力灌注進入陣眼珠子,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怕也沒用。
外面暴雨般攻擊對他造成的震動,又撕裂后背止血的傷口,點點鮮血滴落。
不得已將陣法范圍繼續縮小,減輕他背負的巨大壓力,能捱一陣算一陣。
同伴嘀咕著飛快地在陣內跑動,接連發出求救傳訊。
飛上空中的符光,紛紛爆裂,沒有一道逃得過黑靈神出鬼沒的攔截。
曾山郎咬牙堅持著,突然察覺陣法外的天空變得漆黑,聽到囂張的黑靈發出慌亂尖銳叫聲,他的壓力陡然一輕,狠狠擦一把臉上的血跡,滿心快意。
老祖趕來了。
“呃……有高手幫咱們解圍?”
另一名修士后知后覺,驚喜叫道,有種劫后余生的慶幸。
不過片刻,籠罩著的黑幕突然散開,夜色晦暗,曾望樓手中撐著大黑傘,出現在空中。
曾山郎收起陣器,飛上空中拱手行禮:“感謝木先生出手搭救!”
外人面前,他一直稱呼老祖為“木先生”。
這一回的經歷夠驚險,幸虧老祖來得及時,還不到刻鐘。
曾望樓打量著沒什么大礙的后裔,沒有多問緣由,道:“你師父很快便到,我們剛好在冰原執行任務,離此地不遠。”
另一名修士忙行禮不迭,自是聽說過神秘的木先生,與曾山郎的師父關系匪淺。
暗猜曾山郎與他師父之間有隱秘的聯系,比如道家符文。
也幸虧隊長有法子呼叫救援,要不今天非得交代在冰天雪地里。
等到徐源長和蛟藤趕來,由蛟藤出手給兩人療傷,隨后結伴往鎮北城飛去,徐源長詢問徒弟為何出現此地?
還沒飛出兩百里,曾望樓突然停步,轉身朝著西邊茫茫夜色里喝道:“妖族朋友窺探多時,何不現身一見?”
他直接喝破鬼鬼祟祟的妖修。
已經出了冰原惡劣環境,五十里之內,他能利用寶物增強感知。
對方想潛入接近不驚動他,無異于癡人說夢。
一個女子甜美嗓音輕柔傳來:“曦月洲白漪有禮,不打擾木先生清靜,下次有機會,一起坐下來喝茶。”
“白漪道友請便。”
曾望樓沒有看到玄介卿出現,領著幾人繼續飛行。
似乎不愿與白漪搭話,顯得有些目中無人。
夜色之中,一名俊美年輕男子輕搖玉扇,道:“他就是木先生,好生無禮,”
白漪微笑著警告:“宜公子,可別小覷了木先生,當初我和玄介卿與木先生‘打過’交道,可沒占到半點便宜。”
她特地對木先生進行過了解。
雖然掌握的信息不多,但是定洲修士間流傳著木先生的傳說,很是驚人。
對方能夠輕易斬殺六階黑靈,她不想自尋麻煩。
冤家宜解不宜結,特別是如此高手。
俊美男子嘿嘿冷笑,目光閃爍,顯然沒有將狐女的一番好意放心里。
徐源長一行飛進鎮北城,曾山郎和手下告退,他們要去城主府交付任務,說明這次遭遇埋伏損失慘重事故緣由,這個鍋他們不背。
聽得徐源長到來,竹宗山從城外兵營趕來,他一直想要當面向徐道長請罪。
那次戰事導致殷泉等人隕命,他很愧疚,有負所托啊。
然而身負重任,不敢擅離職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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