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云很珍惜如今寧和的日子,在梅家沒有無休止的妾室,她不像是母親那般強顏歡笑給父親安排丫頭侍寢,也不用向母親那樣謹防小妾,或者像母親那般討好公婆,又時在婆婆面前小小刺激大伯母。
“嫂子,在嗎?”
梅家小姐梅若梅腳步輕盈的進門,丁云很快將請柬塞到一旁,梅家比丁家還重視清流的名聲,丈夫又是操守極好的憨直之人,最為不喜歡攀附權貴,曾經話里話外的提點她少同丁敏往來,丈夫雖然不會明著說,但足以表露出他不喜歡丁敏。
“小姑子有事?”
丁云起身相迎,攙扶起行屈膝的梅若梅,”同我還這么客氣?”
姑嫂兩人手挽著手坐到暖炕上,屋子里擺放得家具大多是丁云的嫁妝,丁云將二太太陪送給她撐場面鑲金戴玉的家具收到了內庫里,祖母在她出閣前提點過她,丁云這一手果然贏得了梅家主子們的歡喜,享受并沒少,不用那么多的貴重家具更符合梅家整體的布局。
“我要是不對嫂子畢恭畢敬的,阿爹會讓娘拿教子鞭教訓我,爹娘最疼嫂子了,連我這個親生都靠了后。”
梅若梅今年十六了,長得不像是其父兄那般的眉眼方正,她年輕健談,性子開朗活潑,快言快語得沒什么壞心,眉清目秀的模樣觀之可親。去年她定給了大舅家的嫡次子,姑表親聯姻,使得兩家更為的親近,熬過了冬,梅若梅便會出閣。
丁云記得最近婆婆經常看著她做針線,繡嫁妝,嫁妝里的紅妝都是梅小姐自己繡的,聽說這是梅家小姐出嫁的規矩,延續了好幾代了。丁云笑盈盈的說:“你是不是又躲到我這偷懶了?有母親看著,我可不敢幫小姑子。”
梅若梅眸子機靈的轉動著,“這回嫂子可猜錯了,我呀,是來證明母親不疼我了,眼里只有嫂子。”
她將帶進門的籃子打開,嬌憨的說道:“你看...廚房的張媽媽新作了個新式樣的點心,滾了好多的花生沫子。聞起來很是香甜,剛做出來還熱著,我就吃了一塊,就被母親指派給嫂子送過來。”
丁云眼里滿是笑意。將點心從籃子里取出來,禮物雖小,但婆婆這份心她能感受到,從她嫁過來后,婆婆很少讓她立規矩,更別說苛責她了,把她當成姑娘一樣寵著,曾經私下里叮囑過丈夫好好的對她,這一切她都記在心上。看慣了母親和出閣的姐姐們一個個外表光鮮,內里受婆母之氣的日子,丁云深知自己沒有姐姐們的智謀,那種日子她過不來,于是她更為珍惜眼下的日子。
她也是一樣將梅家人當做親人看,如此一來,梅家父慈子孝。婆媳好得真跟母女似的,家宅寧靜的不行,嫌少有拌嘴猜忌。
丁云還記得祖母最后同她說,‘你別看怡丫頭,六丫兒嫁得比你高,夫家顯赫富貴,但真若說夫妻和婆媳之間的福氣,她們兩個都比不上你。梅家我是一直看著的。即便你大伯父高升我也沒斷了結親的打算,原本想著...罷了,你是個有福氣的,比那眼皮子淺分不清自己斤兩的人有眼力。’
尹云知曉祖母說得是誰,六姐姐丁柔是祖母最為疼愛的孫女,但六姐姐不適合嫁入如此寧靜的梅家。只有她最合適,個人有個人的福氣,十年彈指一揮間,且看將來。
這句話是丁柔在廣州時連著禮物一起送過來的,丁云將點心盤子向小姑子眼前推了推,“母親是知曉我舍不得你,轉個彎兒點心還不是都落進你肚子里?你慢點吃,我娘家六姐姐從廣州回來,前兩日送了土儀過來,說是番邦的茶...黑漆馬虎的,一股子怪味兒,偏你大哥極為喜歡,非說能從苦味品出甘甜來。“
丁云讓陪嫁丫頭準備丁柔送過來的咖啡,丁柔送來的東西大多是不值錢的稀奇的東西,不送金銀玉器,不會讓梅家的門風有損,斷不會讓丁云難做。
“什么東西?聽嫂子這么說,我更想喝了,別人不知我卻知曉,我大哥的嘴最叼了,他說好的東西應該會不差....”
梅若梅聞到苦味道,“這不是中藥湯?大哥覺得好喝?”
丁云笑盈盈的點頭,“小姑子嘗嘗看?說是搭配點心用的。”
“果然是番邦人,喝得都是什么鬼玩應兒?不要,嫂子還是給我茶水喝吧,大哥喜歡就留給他好了。”
“那我給你準備花茶?”
“嗯,嗯。”
梅若梅小姑娘堅決抵制喝咖啡,大大的眼睛盯著咖啡杯實在是猜不透哪塊好來,丁云將花茶遞給她,“原本我想著同娘家六姐打聽怎么用,偏偏趕上了她受傷,六姐夫又是抗旨又是被廷杖的,實在不好此時去尹家拜訪,我想著等風聲過了再去看望六姐姐,此時我的身份登門不合適。”
丈夫梅若松是仗義執言為彈劾嘉柔縣主出力的,丁云身份已經是梅家的兒媳婦,總不能馬上上門去,仿佛這場風暴是丁柔攛掇的,雖然誰都知曉尹承善是挑頭的人,他是報復嘉柔縣主的糾纏不清,但臉面上的事不能說,也不可說,祖母讓她凡事多想想,丁柔每一次給她的書信里外也多是這個意思。
丁柔從沒讓她為難難做,丁云自然不會恩將仇報,給丁柔帶去麻煩,雖然她也是憂心丁柔的病情。
“嫂子說得是天下第一知府的夫人?她如今在京城好有名望呢,前一陣子剛剛的勝了番邦公主,當今陛下都說她好呢,尹大人又為其妻...好多人都羨慕得不行。”
梅若梅悄悄的打量丁云的的設色變化,“嫂子?”
“你可想見她?我娘家六姐很好相處,她是真心對人好,我們這些姐妹中只有她同大姐姐最像了,許是比大姐看得還要長遠一些。“丁云笑著說:”我腦子不是很好用,可過不了六姐姐的日子,大多人羨慕她,可誰知她過得艱難?尹家什么個狀況,外人也不是看不出,雖說六姐夫一心一意對她好,但后宅的事情六姐夫說不上話。”
“富貴有富貴的日子。”丁云面色平靜,梅若梅翹起嘴角,“嫂子如果去看望她,一定要帶上我,我想見見她呢。”
“小姐,小姐,您快回去吧,夫人問起你了,再不回去繡紅妝,夫人會罵死奴婢的。”
伺候梅若梅的小丫頭在外面稟告,丁云讓人給她一把銅錢,小丫頭屈膝:“謝少奶奶。”
丁云抬了抬手,對小姑子笑道:“看來你來我這松乏的事兒母親知曉了,往后你可沒那么容易脫身,再忍一忍,繡好了紅妝可以嫁人,別讓表弟等得太久了,昨個兒你大哥可是有接到表弟書信了,還笑著指給我看,信上啊...“
“嫂子,你笑我,哼,不理你了。”
梅若梅臉現紅暈,眼里閃爍著羞澀,小聲說:“信上怎么說?怎么說得嘛。“
她扭捏的背過身去,耳朵立起來,丁云從旁邊拿出書信,在她肩膀拍了怕,“你不會自己看?“
梅若梅轉身搶書信,丁云將手臂抬高,“哎,這可不成,為了從你大哥手里拿到書信,我差一點磨破嘴皮子,你又不是不知你大哥那人最是不肯通融...”
梅若梅一下子將書信搶到手,笑瞇瞇的說:“那也得分對誰,大哥對嫂子...哦哦,哦哦。”
她學著哥哥沉重的聲音,“夫人說得是,夫人說得在理。”
“大哥哪一件事不同您說?對你呀,好得不得了,嘻嘻。”
丁云抬手就要打,梅若梅靈巧躲過去,站到門口向丁云吐了吐舌頭,“大哥對嫂子就是好嘛。”
丁云啐了梅若梅一口,待她離去,丁云臉上的嬌羞才消散了,原本以為他是個木頭一樣不懂的情趣,但...莫怪祖母說,能讀懂詩書的人沒有太木訥的,詩詞是感情豐富的人才能寫出得感悟,他熟讀經史子集,并非全然是書呆子。
丁云又看了看丁敏送過來的請柬,不打算去了,丈夫對她很好,她不想讓他失望,但請柬里寫得有要事相商是什么意思?自己同三姐姐之間還有什么事?
”女兒看嫂子一切很尋常,您多心了。”
梅若梅在母親面前很是恭謹,方才的嬌憨活潑盡數隱去,臉上帶著梅家人慣有的刻板,“嫂子才不會羨慕娘家姐妹,況且咱們家比不得他們也不差啊,大哥會很出息的。”
梅家夫人點點頭,“我是相信你嫂子的,但也怕她多想,她雖然是丁家二房的小姐比不得丁家長房,但她占著一個嫡字,最近她娘家的姐妹太過矚目,一旦她把持不住催促著你大哥上進或者學了尹大人,你大哥哪是那樣的人?他們夫妻一旦有了計較,咱們府里安靜不得。“
“娘,嫂子說個人有個人的緣分,女兒看出她很心儀大哥呢。”
梅家夫人笑道:“這就好,我就說我挑中的兒媳婦色色出色,把我新得緞子給兒媳送去,晚膳的時候,讓她過來陪我給梅丫頭準備嫁妝,我們說說話,她得幫我拿拿主意。”
“少奶奶一準高興的過來。”
ps咳咳,明天還是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