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雨軒多了匹五彩斑斕的竹馬,做工精美,好生威風。與只有一個馬頭的尋常竹馬不同,它有漂亮馬身,多彩的華衣,模樣做得活靈活現的。
竹馬四角都裝上了小輪,方便來去。中間有一個容人的小洞,大約只能容小孩穿過。正是為夜雨澤量身而造。
鳳傾月打聽而得,說是民間的孩子都喜歡這玩意。就讓陳東找了人精心制作,想給個驚喜給澤兒。
沒想到制作費力,耽誤了工時,只好晚上一日相送。
今日在院里苦等了半晌,也沒等著澤兒的歡聲笑語。一問下人,才知道夜離軒帶走了澤兒。便遣了人,把竹馬送去了澤兒的小院。
夜離軒究竟帶澤兒去哪?是澤兒所說之地嗎?
他昨日事務纏身,耽擱了帶澤兒去那地方的時候,是以今日補上嗎?為什么年年生辰都是如此?
罷了,既然不跟她說,定是有不可告人之處。任她如何猜想也是無濟于事,反倒惹得自己傷神。
鳳傾月在院子里枯坐許久,手中的暖爐已是涼了。看看院門,不見那小人兒身影。一時竟有些不習慣起來。
她放下手中冰冷的爐子,抬頭望天,心中一嘆:這西夜的冬天倒不覺得冷,即便不用暖爐也過得去。連雪都下不起來,倒是讓人少了一樣快活。
鳳央這時候,已是千里丘山雪中藏了吧。
銀紗披面的京都,寒風迎立的紅梅,現下都不再見了。為何那梨渦淺笑的一張臉,還留存心間?
洛風啊洛風,我對你的恨終究敵不過幼時美好,你傷我痛我又于心何忍?你可像我一般,把彼此當做親人?我以為,只有你待我最好,卻是不過爾爾,不過爾爾。
那個朝堂相逼的,那個摒棄承諾的,那個另娶她人的,好像都不是你。
那個討我歡心的,那個笑我癡傻的,那個給我安慰的,那個帶我戲耍的,那個驅我孤寂的,才該是你本來的模樣。
可惜,是你變了。
“娘親,你怎么不高興呢?”
她一時出神,竟沒注意到夜雨澤進了院子來。
自己這是怎么了,陳年舊事,還憶它作甚。該斷不斷,反受其亂,個中道理自己不是早已明白嗎?
“澤兒怎么來了?”
一提及此,夜雨澤就想到了興事。
“我回院子見到娘親送我的竹馬了。好漂亮,好神氣。澤兒好喜歡,謝謝娘親。”
見他興奮的比劃著,鳳傾月也跟著開心起來。至少她的付出,還有人惦念著不是。
“澤兒喜歡就好。”
夜雨澤本來很是高興,不一會兒卻是想到了什么,垂下了腦袋。
“怎么了?誰招惹我們澤兒生氣了?”
他失落的搖搖頭。“爹爹說要離開一段時日,叫澤兒好好念書。可是爹爹從來沒離開過澤兒,爹爹走了,娘親也會走嗎?誰來陪著澤兒呢?”
他一股子委屈,揉得她心都要碎了。忙將他擁入懷中,輕撫他的頭。
“傻澤兒,娘親才不舍得離開澤兒呢。”
好不容易安撫好了澤兒,命了奶娘將其送回院子。就來了人請她去夜離軒那里。
該是提他要走之事吧。他那里也沒個動靜,若不是澤兒相告,自己還什么都不曉得。突然要走,難道是昨日入宮皇上下的旨意?
“夫君。”
這次與他會面,夜離軒也不擺架子了,把她請坐在一旁,開了貴口。
“皇上命我微服私訪一遭,約莫一月之期。澤兒尚且年幼,不宜跋山涉水,我現把他交托于你,望你好生待著。”
這夜離軒還真是個明白人。若換了以前,還不得叫她一聲公主擺個臉面才好。現下有求于人,雖不見得多有尊重,這明面上的態度倒是轉變了許多。
“夫君放心,妾身自當照顧好澤兒。”
夜離軒便是不說,她也會好生照顧澤兒。不過他愿意開這個口,她自然就樂得做個順水人情,緩和兩人關系。
“你明面上還是我府里的主子,用不著向一些無干緊要的委曲求全,切莫讓人折辱了去。”
“是。”
他這話說得,讓她心里有些忐忑,像認準了要生事一般。不過她踏上了這條船,也只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小心應付著了。
“得,天色已晚,早些回了吧。外面冷風刺骨,這蓮蓬衣你披上回去,抵御些寒氣。”
他為她系上蓮蓬大衣,溫熱的鼻息暈染了她俏紅的臉龐。
回房路上,她將頸邊的絲帶來回打著圈。出神想著他為何如此,卻是半點摸不準他的意思。
若是以前,夜離軒定不放心讓夜雨澤留在皇城。現下多了個鳳傾月,雖不知她是真心還是假意,但她會護好澤兒無疑。
她足夠強勢,他足夠放任,便已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