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老者頓感索然無味。
他推開酒杯,看著關老爺子的遺像嘆了口氣。
關語汐斟了兩杯米酒,推到他面前,“爺爺現在喝不著了。
您幫他喝了吧。”
白衣老者眼睛微瞇,“你知道我是誰?”
關語汐跟他碰了杯,淡笑道:“爺爺跟我講過許多以前的事情。
他說,只要他不想喝的酒,就能找著人替他喝。”
似是想起了過往。
白衣老者面上浮現一絲笑意,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關語汐又遞給他一杯。
喝著喝著,白衣老者突然淚流滿面。
一老一少沉默地喝酒。
良久,白衣老者終于收拾好了情緒,抱怨道:“菜都涼了,拿去熱熱吧。”
關語汐閑閑地看了他一眼,“熱了您也吃不了兩口。
一會兒喝點粥就行吧,懶得折騰。”
白衣老者氣鼓鼓地看著她,“你這女娃,竟然把懶說得如此理直氣壯?”
“客隨主便,您沒聽過嘛。”
“我跟老關情同手足,到他家就跟自己家一樣,算什么客?”
“那您自己動手去。
我爺爺在的時候,都是他做飯給我吃的......”
關語汐突然悲從中來,忍不住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自打關老爺子去世以來,她一直忍著。
如今可算是甩開了包袱,徹底釋放傷悲。
半刻鐘后,她終于收了聲,“看在爺爺的面上,我能問您一個問題么?”
“我爺爺他護著的人,是人不是財物,對么?”
白衣老者的目光驟然深邃。
銳利的氣勢,逼得她幾乎不敢與之對視。
關語汐慌亂了一瞬,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竭力撐住,執拗地看著他道:“我只是憑常理推測!”
白衣老者頷首,重新變成了那個和藹可親的老爺爺。
他招手示意關語汐過來,為她擦了擦紅腫的眼睛。
“此事不得再向任何人提起。
包括你趙伯伯,知道么?”
關語汐推開手絹,將眼淚蹭在了他的胳膊上,冷哼道:“您放心,我又不是二百五,不會自尋死路。”
白衣老者哭笑不得。
他這是被嫌棄了吧?
“你爺爺讓我帶你去京都,你怎么想?”
“不去!”
“可以帶你男人一起,還包安排工作。”
“說不去就不去!”
“還可以給你們分配住房......”
“真的?”
關語汐的目光驟然亮了起來,滿臉驚喜。
白衣老者:“......自然是真的。
只要你肯跟著我去京都,就給你安排。”
關語汐拽著白衣老者的袖子商議,“那啥,工作我就暫時不要了。
能不能給分配個房子,最好是四合院,近郊的民房也行,實在不行屋里有廁所的房子就行......
或者筒子樓也可以的。”
白衣老者再次無語,“你人都不去,要房子做什么?”
關語汐拉住他不放,嘿嘿笑道:“我只是現在不去罷了。
爺爺曾說等我長大了就帶我去逛京都,吃最好吃的驢打滾和冰糖葫蘆。
他是不能帶我去了,就由我帶他去唄。”
租來的房子,總歸不方便。
白衣老者看著關老爺子的遺像,舉起了杯中酒,一錘定音:“你能來北京再說吧!”
關語汐快速跟他碰了杯,“老爺子一言九鼎,痛快。”
她干了杯中酒,笑了笑,“您老給的人情,我算是用了一半了吧?”
白衣老者愕然,隨即忍不住放聲大笑。
一場便飯,賓主盡歡。
冷烈也被喝趴在了桌上。
臨別時,關語汐給他們裝了許多都土特產。
她自己做的鹵蛋,香煎魚干,果脯等小食。
等人走完了,冷烈才從屋里出來,擁著關語汐往屋里去。
此時的他,眸光清明,哪有一點醉態?
“爺爺住的屋被翻過了。”
“嗯。”
關語汐點了點頭。
若不是為了她爺爺留下的東西,那種大人物會專程跑這一趟?
冷烈將翻動的痕跡一一指了出來。
關語汐不由對他刮目相看。
伸出了崇拜的大拇指,“烈哥哥,你太厲害了。”
如果不是他說,她都完全看不出來。
冷烈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不是我裝醉,也不會給他們機會。”
關語汐搖頭失笑,“幸好烈哥哥機靈,不然......”
被弄暈可就不劃算了。
套不了那么多信息不說,京都的房子更是沒影兒。
更別說,打蛇隨棍上地討要人情了!
“哼,希望永遠別再碰見他們。”
冷烈揉了揉她的臉,不悅道:“那老頭子竟然把你弄哭了,哼!”
關語汐最近瘦了許多。
冷烈原本就覺得她瘦,如今下巴更是尖得能戳破胸口。
令他心疼不已。
關語汐:“......”
以那白衣老者的身份,尋常人想見一面可不容易。
“我說得不對嘛?”
冷烈小心翼翼地摩挲著她的下頜。
她瘦后,跟紙人似的,他生怕將她給碰壞了。
關語汐將頭埋在他胸口,溫柔地笑了,“烈哥哥說的都對。”
她對冷烈心懷感激。
如果不是有他,爺爺連個摔盆打幡的親人都沒有。
喪事辦得再風光,也會落人笑柄。
冷烈無奈地輕撫著她的長發,“你多吃點兒,可比說好聽的話更令我高興。”
兩人間溫情正濃。
一陣“砰砰”的敲門聲打破了滿室溫馨。
“小烈,小烈,快開門,我是你娘!”
李春花?她又來干什么?
還叫得這么親熱。
冷烈與關語汐面面相覷。
“我去打發她走。”
“一起吧。”
關語汐自然而然挽上了他的胳膊。
李春花選在這個時候過來,多半是聽到了什么風聲。
想輕易打發她,可不容易。
“那啥,你們家還有沒剩飯剩菜啥的,給我們來點兒。
我們走得急,連中飯都沒來得及吃。”
門一開,李春花就躥進了院子。
關語汐擋住了她,“您要做什么?”
李春花不屑道:“這是我們母子之間的事情,你管不著。”
冷烈皺著眉頭,擋在關語汐面前,“您有什么事,就在這說吧。”
李春花雙手叉腰道,怒道:“叫花子還能討口水喝呢。
你就這么對待你親媽?我這餓得前胸貼后背的,你竟然趕我走?”
她發了半天火,見冷烈一動不動地杵著。
立馬將火力轉向了關語汐,“你這做媳婦的,也不勸著點兒。
要是讓別人看見了,準得說小烈娶了媳婦忘了娘。
還不得丟了老革命的臉?”
冷烈捏了捏拳,拖著她的手就往外走。
“您沒事就回去吧!”
關語汐奉獻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你們母子間的事情,我可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