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樓春

第一百六十章 糟心

第一百六十章糟心

秦含真無言以對。

確實,還可以有這種可能。蜀王府小縣主再不受寵,那也是對于宮里的宮人來說的。跟著她才能進宮享福的奶娘丫頭什么的,哪兒來的膽子敢丟她一個三歲孩子在屋里,只顧著巴結一個客人去?況且這客人也不是什么身份尊貴體面的人,在宮里也是靠討好太后才過得好些的。而蜀王府小縣主,卻是太后的心頭肉。

就算只是太后短時間內的心頭肉,那也不是一個奶娘和一個王府的丫頭能怠慢得了的。

但如果說惠太嬪當時其實根本就不在小縣主那兒,奶娘和丫頭其實都是在撒謊,在為惠太嬪的行蹤打掩護……

秦含真問趙陌:“蜀王府是真的跟寧化王勾結在一起了,是吧?我就納悶了,他們一家子都被圈禁這么久了,寧化王又不是很有本事的人,進京不過幾個月,又是哪兒來的本事,跟被關在宗人府的蜀王一家聯系上的?”

關于這一點,趙陌其實也一直覺得費解。太子那邊則懷疑宗人府有蜀王府或是寧化王的內應。但說真的,這個內應可沒那么好找出來。宗人府里既有宗室,也有非宗室的官員小吏,人員繁雜,背景不一。內應肯定是能接觸到蜀王一家的人,但蜀王一家人口不少,有主有仆,圈禁在宗人府的一處大院子里,每日自行在院子中生活起居,宗人府的人與護衛看守只守在院外,每天會有人給他們送食水衣裳與日用品過來,就放在院門口的一處小窗處,自有院中的仆人接過去。整個過程中,都有看守盯梢,一般不會有單獨談話的機會。而且看守與送東西的人都是輪換的,并沒有固定人選,這叫人怎么查?

這件事不好在宗室里宣揚開來,因此不能明著與宗人府宗人令說要查他手下的人,而趙陌自己又不方便插手,所以調查工作進展緩慢,只能根據外頭發生的事,留意那段時間內與蜀王一家接觸的都是什么人,然后一個一個排查過去,好揪出給蜀王一家秘密傳遞消息的暗線。

秦含真聽了趙陌的說明,眉頭皺得死緊。她總覺得,寧化王這一回搞這么大的場面,拉上那么多人,恐怕不會心甘情愿乖乖回封地上去。就算這次回去了,也不會善罷甘休,只是暫時退讓而已,遲早還要卷土重來的。

惠太嬪那邊也是個麻煩。她一個老太嬪,幾十年與世無爭,無兒無女的,忽然間寧化王抓了她的家人過去軟禁,又大費周章地把她的家人送進宮里跟她見面,到底是想要威脅她幫自己辦什么事?肯定不會是好事吧?

秦含真對趙陌說:“我覺得吧……呂家那幾個女人進宮,光靠寧化王一個,應該很難吧?進宮的誥命一般不會帶不相干的人,不是自家骨肉,就是心腹侍女,而且人數還不能多,有一個就夠了,個別特別有體面的貴婦人,有可能會帶上倆兒。我們既然沒聽說惠太嬪接見家人的消息,可見呂家人絕不會是頂著惠太嬪家眷的名義進來的,既然都是女眷,她們很有可能地被偽裝成了哪位誥命的隨從,年輕的可以扮丫頭,有點年紀的只能扮嬤嬤了。但呂家女眷根本不通宮中禮儀,扮嬤嬤什么的,很容易穿幫的。要是寧化王妃帶了三個不識宮禮的嬤嬤侍女進宮,她還怎么行動?早就被人看出來了。我懷疑,寧化王可能把人交給了王家的姑奶奶們,每人帶一個,齊活了,多方便哪!正好我看到王嬪來尋她們拌嘴的時候,她們身邊一個跟班都沒有。別人我不知道,你那位繼母,進宮什么時候沒帶過人?從前落魄時都沒忘過排場,更何況如今她也稍稍風光了一點?”

趙陌聽得笑了:“不但她一向習慣進宮時帶丫頭,就連云家那位王四姑奶奶,身邊也是時時帶著人侍候的。我已經查過了,她二位進宮時確實帶了侍女,還每人都帶了一個。我那位繼母沒帶她身邊的大丫頭,只帶了一位生面孔的嬤嬤。云府那一位,還有瑛叔家那位,聽說也是如此。”

這就對上了。

趙陌其實事先也做過不少調查,只有一件事,他至今還沒查出來。那就是這三位生面孔的“嬤嬤”進宮后,是如何行動的呢?王家女們忙著私下會面,跟王嬪拌嘴去了。誰給三個生面孔引路,誰帶她們去了某個地方與惠太嬪相見?惠太嬪那一日沒把身邊的宮人帶在身邊,是單獨行動的,可見做這些安排的并不是她的人。至于蜀王府的那個奶娘和丫頭,一來她們身份尷尬,也算是罪人家奴,在慈寧宮里還不能不受限制地自由行動;二來她們若出動了,也太過顯眼,很容易會被人認出來。這就說明,宮里還另有內應,又或是當日進了慈寧宮的,不僅僅是王家女與呂家人而已。

秦含真想得頭都大了。她嘆息著道:“情報太少了,現在還有很多細節推斷不出來。反正我敢肯定,寧化王要惠太嬪去做的肯定是非常危險的事,否則用不著這么大費周章,還冒險把呂家人給弄進宮去了。這是要讓惠太嬪確信,她的家人就在他手里,他隨時可以掌握他們的生死吧?

趙陌抿抿唇,點了點頭,看到秦含真一臉苦腦,便忍不住笑了:“秦表妹別擔心,這事兒有我呢。皇上與太子都心里有數,宮里早就安排好了,有人時刻盯著惠太嬪,無論她想做什么,都不可能得手的。寧化王那邊,我也派了人盯著,他一言一行都瞞不過我的眼睛。倘若他老老實實滾回封地去,從此安份守己,想必還能做一世富貴閑人,皇上也不會將晉王的子嗣鏟除殆盡。可他若是不肯老實做人……自然有人會給他一個慘痛的教訓!”

秦含真安心了些,笑道:“寧化王怎么死,我都不在意。反正現在鎮西侯府沒戲了,連累不著小姑姑小姑父他們,你父親更是什么都做不了,牽連不到你頭上。這么一想,我其實也沒什么好擔憂的,只是看不過壞人沒受到懲罰罷了。”

趙陌淡淡一笑:“確實用不著擔憂。”

秦含真眨了眨眼,覺得他這個狀態有些不對勁,小聲問他:“真的沒問題嗎?我怎么覺得……你心里有事?”

趙陌笑了:“哪里有什么事?就象秦表妹你方才說的那樣,寧化王一伙的都沒戲了,還有什么可擔憂的呢?”

秦含真沉默了一會兒,方才開口:“不,其實……你還有些情況沒告訴我。寧化王那邊且不提,蜀王府與惠太嬪那邊我也知道了。鎮西侯已經病倒,注定沒戲。云帥據說一直很識時務。趙碤沒實力,不足為患。那……你父親呢?”

遼王世子趙碩那么喜歡上竄下跳,廣昌王出事時,寧化王這個親哥哥都還忙著向皇帝求情呢,趙碩就先跑鎮西侯府叫囂去了。雖說寧化王與鎮西侯府注定了要拆伙,但沒有趙碩跑去鎮西侯府鬧那一場,鎮西侯世子蘇伯雄恐怕沒那么容易開口跟他鬧翻。寧化王難道就真的沒有罵一頓豬隊友嗎?

趙陌頓時笑出了聲:“這個么……其實也沒什么好說的。寧化王固然不會有好話,但我父親也不是沒脾氣的人。他素來自重身份,在京城長住的親王世子也不多了,身份比郡王還要高一級呢。寧化王從前似乎有位好兒子,前程似錦,我父親心懷大志,自然要高看他幾分,在他面前也客氣些,口口聲聲稱呼著賢弟,從不擺架子。如今么……寧化王都被攆出京城了,他的兒子多半是無法過繼皇室了吧?我父親又怎會乖乖挨他的罵?瑛叔倒是盼著他把嫡次子過繼給自己,寧化王拿話推托了,又一再堅持他們還有機會,正拿花言巧語哄著我父親和瑛叔呢。”

秦含真覺得好笑:“他到了這一步,還不肯死心?關鍵是你父親還愿意相信?”蠢到這個地步,怪不得趙陌會覺得糟心。

趙陌聳聳肩:“誰叫寧化王的嘴巴利害呢?我父親似乎真的相信了,再等兩三年功夫,他們還能卷土重來,怎么都有一場大富貴可圖。”

父親再次犯蠢,其實也沒什么奇怪的。只是趙陌受不了他犯蠢之后,又把自己拖下了水。

寧化王認為鎮西侯府還有利用價值,一來是蜀地那邊,還需要借助鎮西侯的人脈與威望;二來是鎮西侯世子進了城衛軍,雖說目前未能擁有獨力調動軍隊的權利,但日后高升有望;三來嘛,弟弟趙砌一直吵著要娶蘇大姑娘為妻,他又怎么肯答應?只能一邊安撫著趙砌,另一邊讓遼王世子回去找鎮西侯父子,重提先前的婚約,其實只是拿這個婚約做擋箭牌,同時吊著鎮西侯府而已。

鎮西侯府如今是世子蘇伯雄當家,哪兒會搭理遼王世子?但蜀地那邊的事,是瞞著皇帝進行的,如果雙方鬧得太僵了,走漏了風聲,蘇家也討不了好。蘇伯雄便沒有跟寧化王翻臉,只是淡淡地,并不提婚事。

寧化王就讓趙陌跑鎮西侯病床前做說客了。趙砌已經不是郡王,蘇大姑娘若嫁給他,太過吃虧。但趙陌還是郡王呢,圣眷也絲毫不減,怎么看都比趙砌有吸引力。況且趙陌正受皇帝寵信,鎮西侯府卻明顯受到皇帝猜忌,要保住鎮西侯府,與皇帝寵信的宗室郡王聯姻,也是挺好的辦法。

鎮西侯心知到了如今這一步,秦家那邊的婚事已經不能指望了。但有趙碩這個坑兒子的爹在,長孫女與趙陌的婚事還是有希望的。就算蘇家無法東山再起,好歹也能出個郡王妃,能保得合家平安,再添幾十年的富貴。

他就這樣,跟遼王世子趙碩,又勾搭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