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蘿拂衣行

第五十四章 偷衣

樸蘿心焦,連忙把手上的鐲子,頭上的發釵,還有身上一點碎銀子都交了出去。“老伯,我就這些錢了。”她十分忐忑的哀求道。

“上去吧。”老李頭毫不客氣的把東西一股腦都收了,指了指板車。

樸蘿松了一口氣,也不嫌臟,直接跳了上去,如同上次一樣,把自己藏好。

老李頭掃了一眼,就“駕”的一聲,驅車往侯府外頭駛去。

不同于樸蘿的忐忑。

老李頭心定的很。

亥時一過,整個侯府都似乎是他的地盤。

小毛驢拉著沉重的板車,有些緩慢的行進著。

眼看著南武侯府的院子,在視野里越來越小,直到轉幾個彎后,消失不見。

樸蘿吊著的心才放下了大半。

她長出一口氣。

終于,出來了。

她小心的從板車后面露頭,問道:“老伯,我們是去哪里?”

“我要去城西賣夜香,至于你,愛在哪兒下車直接走就完了。”老李頭也不回頭,穩穩的架著驢車。

“你不跟我一起逃出城嗎?”樸蘿問道。

“我為什么要逃?”老李頭反問。

樸蘿愣了一下。

“誰又知道我救你出去了?”老李頭齜牙咧嘴的回頭,一口老黃牙。

老李頭的路線也同上次一樣,雖然說著去城西,中途卻繞去了南城區的春滿樓。

還是停在了那處后門,叫來了老鴇。

這次他的中氣十足的樣子。

樸蘿想了想,便在這里溜下了車,入夜之后,西門是行不通了。

自打上次的北蠻使者死后,皇都夜晚的東西兩門實施了半宵禁,畢竟亂民罪犯最容易趁黑摸出城。與其蹲在西城門等天亮,她想盡早混出城去,越早越好。

南北兩門晚上倒是開著。

北門給達官顯貴走的,若走北門,要路引。

南門是給富戶老爺走的,若走南門,要錢財。

老頭把樸蘿身上值錢的東西都要走了。

現在,樸蘿一身的破衣爛衫,又散發著臭味,就像是從主人家逃出來的丫鬟。

這樣到了城門一定會被盤問的!

至少要換一身衣裳才行,最好再能混到一輛出城的車馬。

樸蘿抬頭看看眼前這滿是衣香鬢影的繁華樓群,想必應該不缺衣服吧。

她貓腰從小后門偷偷鉆了進去。

這是樸蘿第一次進這種樓子,外頭看起來規整,里頭卻像是迷宮一般。

到處掛滿了紅色的紗帳,一點兒也不敞亮。紅色的紗帳隨著人和風舞動著,像是走進了一處紅色的煙霧,到處能看到一點兒,卻又看不真切。

前邊兒聽到了嬉笑打鬧的聲音,卻不見人,而是隔著一層布簾擦身而過。

隱約看去,都是嬌俏的美人兒、醉醺醺賓客,和忙碌的小廝等。

樸蘿只低頭匆匆走著,竟被她混了進去。

只是原本就不知道路,這下子更是沒頭蒼蠅一般。

聽著聲音,外頭的廂房似乎人聲鼎沸,越往里越是清凈。

既然找不到路,樸蘿就躲著人聲往里走去。

不知轉了幾個彎,爬了幾處樓,只見正前方有一處廂房,前后左右都無人。

耳朵趴在上頭聽了聽,悄無聲息。廂房的正門不知是用香木做的,還是后熏了香,香味繚繞在鼻尖,用力去吸,卻若有似無。

輕輕的扒開門縫看去。

里頭打掃的干凈規整,一人也無。

樸蘿松了一口氣,趕緊進去,再回身把門關好。

這房間很大,有前頭看到的廂房的四五個大小。

里面裝飾的極有韻味,同剛剛匆匆瞥見的其他廂房不大一樣,既不鮮妍也不奢華。

而是溫馨淡雅的,如同官家小姐的閨房一樣。

有琴,有棋,墻上有畫。

桌上還焚了香,白色的煙,裊裊升起。

讓整個環境更顯得寧靜起來,和外頭的漫天紅幔比起來像是兩個世界。

只是若說是像閨房,格局卻也不大一樣。

這里頭還有兩個隔間,一個是沐浴的地方,另一個是衣櫥。

沒有哪個官家小姐把這些和臥房、書房擺在一處。

卻叫樸蘿大呼幸運,趕忙跑到了衣櫥那兒。

里頭盡是些素色的衣裙,白色居多。也不是純白,搭配了很多淡藍、淺綠、緋色、青碧等配色,極有巧思,并不喧賓奪主,而是顯得白色更純凈。

叫樸蘿大松了一口氣,真要是外頭那些露骨的衣服,還不知要怎么穿出去呢。

挑了一件最不起眼的握在手里。

心里頭卻有很多的不自在……這輩子還沒行過偷竊之事呢。

一邊是濃濃的愧疚,另一邊是告誡自己危急時刻不得已而為之,兩相抵消掉了。

竟還剩下一絲覺著刺激而有些隱秘的快感?意識到這點,卻更叫樸蘿更加無地自容了。

她暗中給自己說,如果有來日,一定要好好回報這個被她偷了衣裳的姑娘。

樸蘿在衣櫥的隔間,三下五除二的把泛著臭味的衣服脫下來。

捏著著干凈馨香的衣裙時候卻又犯了難。

卻忍不住聞了聞身上的味道,同上次一樣,不止是衣服上臭,身上也臭不可聞。路上總有些溝壑和石子,那些個臭桶子又被老李頭裝的極滿,稍有不慎就晃蕩出些東西來。

當時危急,無暇在意。現在卻覺得渾身不得勁兒。

再看一眼那邊放好的浴桶。

里面熱氣騰騰的,還細心的灑滿了花瓣。

樸蘿的內心斗爭沒有持續太久。

“很快,就一下!”

“不會有人發現的!”

“是要簡單的洗一下,不然太臭了也會惹人注意的!”

這樣想著,樸蘿跳進了浴桶里頭,用最快的速度沖洗了一遍。

然后起身,用旁邊掛著的布簡單的擦了下,就穿起了衣裳。

只不過這衣裳看起來簡單,穿起來卻繁復,里頭的帶子一大堆,扎得樸蘿滿頭大汗。這云紋綾衫又有些長了,一不留神踩了上去,踉蹌了幾步,差點摔倒。

好在扶住了旁邊掛滿綢布的架子。

架子搖晃了幾下,眼看就要“嘩啦”一聲倒下。

卻突然不合常理的穩住了,像是被人從后頭扶了一把一樣。

樸蘿渾身僵硬,往上頭看去。

正是有一個手,在扶著架子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