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蘿拂衣行

第一百七十一章 療傷

地下十分安靜,那紅衣女子不知道去哪里找吃的了,良久都沒有回來。

麻衣女孩說過那幾句叫人聽不懂的話之后便不再開口,樸蘿時不時的查探白乞兒的傷口,幫他擦汗,用火把驅趕時不時想要鉆過來的黑色甲蟲。

過了一會兒,實在無事可做,便就默默的收在白乞兒的身側,回想著之前發生的事情。

他大概說了“你若做我的妻子,便不算欠我的命了,因為夫妻間做什么都是應該的。”這樣的話……

樸蘿當時只顧著擔心他的性命來著,可是如今……

樸蘿的臉慢慢的涌上了兩朵紅云,她不愿意被人看到,便把頭埋在了雙膝間。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說了什么啊!

他當然知道,樸蘿暗道,他當時可是清醒的很,不,是白乞兒什么時候糊涂過……

那這話中的意味……樸蘿覺得這地下實在是太熱了些,叫她臉上的溫度一直降不下來。

她當時說了什么?哦,她竟然說“好主意。”好主意?!

樸蘿只覺得若是自己的臉上放一個雞蛋,那直接就會熟的了,她怎么可以說出這么離譜的話?

這……這簡直就一點都不淑女,不,別提淑不淑女了,就算是稍微正常一點的女孩子都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吧?

當時……白乞兒不會厭棄她了吧?

樸蘿稍稍抬起頭了,偷偷瞄著白乞兒,他還是那樣熟睡的樣子,好看的眉頭似乎因為痛苦輕輕的蹙起來。

還有他的睫毛!

樸蘿看的入了神。

當初,在那個光頭老爺爺的屋舍里,她就注意到了這睫毛。

長長的,脆弱的,如同蝴蝶的翅膀一樣。

跟他這個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真的很好看。

樸蘿仿佛被吸引了,又坐的近了一些。

不知何時,她的手指已經輕輕的刮過了那長長的睫毛,似乎這動作叫白乞兒有些癢了,他的睫毛顫動了一下。

樸蘿像是被驚嚇到了,連忙收回自己的手。

她到底在做什么!

意識到自己的唐突,剛剛溫度稍稍下去的臉頰又馬上燒紅起來,樸蘿有些心虛的看著這地下唯一可以看到的人——麻衣小女孩,好在她還是那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根本沒往這邊看一眼。

樸蘿悄悄的松了一口氣。

她收回手,稍稍端正的坐好,繼續凝視著白乞兒的睡顏。

她……想要做他的妻子嗎?樸蘿甩了甩頭,她,還沒有準備。

可是,“你討厭他說這樣的話嗎?”樸蘿自己問自己,“似乎……是不討厭的”,她在心里悄悄的回答。

那……“如果他醒來后說,‘只是同你玩笑的,叫你別太擔心而已。’自己要怎么樣呢?”

只是想到這種可能,樸蘿就有些生氣和惱羞成怒起來。

她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仿佛想要把說出這種想法的自己從自己的腦海中拍打出去一樣。

她現在身體里仿佛又兩個人,在不停的吵嚷。

所以……樸蘿覺得自己稍稍冷靜了一些,所以,自己是喜歡他的了?不討厭他的了?想要……做他妻子的了?

樸蘿覺得大概是了,卻又不敢肯定。

畢竟,在他今天突然說出這番話之前,自己從來都沒有往那方面想過啊……

況且,還有鐵蘭……對了,鐵蘭!那個白乞兒昔日戰友之妹!想起這個,樸蘿的心情瞬間就不好了,濃濃的醋意涌上心頭,同時涌上心頭的,還有對自己的責備和不解,她不知道自己這樣洶涌的心情是從何而來。

真是奇怪!

如果自己是不喜歡他的,那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都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可是如果自己也是喜歡他的,可是為什么從前就從來沒有意識道呢?

樸蘿的心亂成了一團亂麻。

一邊擔心著白乞兒的傷勢,一邊又企圖理清自己的思緒。

好奇怪,她似乎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未來會嫁給一個什么樣的人,似乎嫁給誰或者不嫁給誰都沒什么區別。

但是她卻曾偷偷的憧憬過甜甜的戀愛,一定是像話本子里寫到過的一樣,女子含羞、心動,繼而思念,贈帕以寄相思……

可是怎么前面的步驟都跳過去了?直接就……就求娶了,而自己直到被求娶了才意識到自己的心情,這未免也太不合理了些。

大概是因為心系母親、復仇還有小玉的任務的緣故吧?樸蘿這樣自我解釋道。

對了!

說起小玉的任務,那就有第二件事情要想了!

七皇子!

白乞兒是七皇子!

這代表著什么呢?

樸蘿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了,如果白乞兒清醒過來,自己是該先磕個頭呢?還是談婚論嫁?

就在樸蘿覺得自己把這輩子和上輩子都沒動過的腦筋一下子給用光了之前。

紅衣女子終于披著一身冷風回來了。

她手上不僅僅拿著采摘的果子還有打到的野味,還有一些看上去像是草藥一樣的東西。

她擠到了白乞兒旁邊,十分順手的把白乞兒身上蓋著的衣服給扯了下去,露出了白乞兒堅實的胸膛,然后,把藥草放在嘴巴里嚼碎了之后,一層層的涂抹在了白乞兒的傷口上。

一邊還“呸呸”的抱怨著藥太苦了之類的。

之前還不覺得有什么,現在樸蘿看見白乞兒裸露的胸膛,不禁紅了臉,悄悄的別過頭去。

地底沒有白天黑夜,可是三個人都有些困倦了,代表外頭的黑夜已經悄然降臨了。

叫樸蘿松了一口氣的是,她二人并沒有離去,而是選擇了夜宿在這里。

樸蘿自告奮勇的攬過了夜間照顧白乞兒的差使,叫她二人好好歇息。

點燃了火把的地方,沒有那種奇怪的小黑蟲子,樸蘿就點了一個在旁邊。那兩個女子也點了一個,背朝著火光的方向,聽著火把的“噼啪”聲,逐漸的呼吸平穩了下來。

樸蘿想起了懷中還有兩樣小玉叫她拾取的東西還沒看,便想先打開了那枚玉盒瞧瞧究竟,想了一想,又放下了。

她不知里頭是什么,小玉現下也沒有辦法說話,不知會不會有什么危險。

便先打開了那本書冊,借著跳動的火光,開始翻看了起來。

翻了幾頁之后發現……她看不懂!

除了上頭偶爾畫了一些蟲子之外,她一字一句也不認識。

樸蘿緊緊的皺起了眉頭,這似乎是一個外族人書寫的。

她從頭發翻到尾,然后嘆了一口氣,認命的放下了書冊。

又拿起了玉盒,幾次想打開,卻又咬咬牙忍住了。

嘆了一口氣,也許,等小玉能說話了便會告訴她這是什么吧。

她又拿起了黑衣女人身上的玉佩,小心的摩挲了幾下上頭精細的花紋。

最后,她拿出了那塊令牌。

她覺得這令牌有些眼熟。

哦,對了,之前在群狼追趕之時,貓曾經交在她手中一塊類似的令牌,上頭龍飛鳳舞的寫了一個“千”字。

這應該就是情盟組織中特有的令牌吧?

果然,翻到正面,那上頭有一個“王”字。

樸蘿微微的嘆了一口氣。

中州、南州兩州合起來鬧反叛,北州……又丟失了,雖然,白乞兒基本上已經確定是七皇子,可是前途艱難險阻。

不知為何,在知道了白乞兒便是七皇子之后,樸蘿的心態悄然發生了改變。

大概就是……從前,找到七皇子便一切與她無關了,她把小玉交付之后,除了問問貓關于解蠱的方法,便是想要快些的見到母親。

現在……七皇子不是神,樸蘿看著白乞兒痛苦的樣子,他是人啊,他雖然很厲害,可是他力有窮時,如果不幫他一把,留他獨自一人面對這樣的重擔,他會吃不消的吧?

沒有兵馬、沒有錢財、就連身份都無人知曉、無人證明。遠比那個假冒的七皇子要難上許多。

想到這里,樸蘿又嘆了一口氣。

不禁伸手撫了撫白乞兒鬢角的頭發,不摸不知道,這入手的溫度叫她的指尖都燙了一下,她連忙把手按在了白乞兒的額頭上,似乎印證了麻衣小女孩的話,白乞兒發熱了……

樸蘿咬咬牙,跑到紅衣女子身邊,想要推醒她。

還沒有近前,紅衣女子就坐了起來,戒備的看著樸蘿。

“他……他發熱了。”樸蘿焦急的說道,“額頭很燙。”

紅衣女子打了一個哈欠,“哦,發熱了嗎?也是正常的,別擔心。”說罷便要倒頭再次睡過去。

“姐,你又懶了。”麻衣小女孩也醒了,“最好現在熬些退燒的藥,這樣才穩妥些。”

“小妹,打攪到你睡覺了。”紅衣女子似乎有些不高興,嘴上嘟囔著,“這人精壯的很,我受傷的時候也容易發熱,熬一熬就過去了,不會有事的,我們習武之人……”

只是在麻衣小女孩的催促和樸蘿祈求的目光中,紅衣女子還是爬了起來,找了些藥材,呵欠連天的爬到地上去煎藥了,她怕糊味大,嗆到了小妹。

麻衣小女孩和樸蘿一起,用清涼的布巾幫白乞兒擦拭著頭臉脖子等部位。

樸蘿不眠不休的照看了三天三夜。

那紅衣女子時而出去采藥,時而出去打些野味,每每要烤兔子烤鳥烤魚之類的,她一定會把樸蘿趕到地上去親自為她們烤,不得不說有一點報復的成分在里頭了。

只是樸蘿都甘之如飴的照做,努力的烤出好吃的東西來報答紅衣女子的恩情。

樸蘿性子很隨和,不像是白乞兒那樣不愿意遷就別人,紅衣女子脾氣火爆像是炮仗,可是碰到樸蘿卻也發不出什么脾氣。

就這樣,兩個女子和一個假小子相安無事的度過了三日。

到了第四日,白乞兒的燒退了下去,意識清醒了很多,也可以說一些話了,紅衣女子和麻衣小女孩便也去意居多了。

白乞兒得知她二人特地追趕過來幫忙,就因為在黑衣女人的淫威下說出了他二人的行蹤,心里對這紅衣女子便再無芥蒂。對于有大義的人,他不在意小結。

他可以對人冷言冷語,可當他愿意結交一個人的時候,也可以叫人很歡喜。

他雖然躺在地上,可是他睜開眼的時候,就仿佛所有的精氣神都回到了他的身上。

紅衣女子對他也沒有之前那么討厭了,畢竟白乞兒誠心誠意的為了之前的事情道歉,又武藝高強,叫她欽佩。

言談間紅衣女子也為之前的莽撞道歉,兩個人很快便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好友,紅衣女子便發現,白乞兒不僅武藝高強,而且知識淵博談吐從容,是一個極有見識的男子,比之她和小妹在城中見到的那些貴公子們絲毫不差!

紅衣女子便又多停留了兩日。

白乞兒還是那個白乞兒。

可是樸蘿卻敏感的察覺到,紅衣女子判若兩人了,從前飛揚跋扈……現在,現在竟有時害羞、會做些小女人的姿態。

樸蘿不知道自己為何心里有些別扭,她很努力的在分析這些從前從未有過的情感,但是她卻有很多事情都搞不明白,她能做的只是努力的憋著這些莫名其妙卻又十分濃烈的情感。

在紅衣女子幫白乞兒治療的時候,有時麻衣小女孩就同樸蘿在一處,做做雜事。

經過幾日的相處,紅衣女子已經對樸蘿放下了戒心,時不時的也會叫二人去水邊打打水、洗洗衣、烤烤火之類的。

不知為何,麻衣小女孩似乎也挺喜歡同樸蘿一處,也更叫紅衣女子放心了幾分,聽她話中的意思,似乎麻衣小女孩很少同他人親近。

樸蘿知道了她二人的名字,雖然很可能只是小名就是了,紅衣女子叫小織,麻衣小女孩叫小穗。聽她們的講述名字的來由,是因為母親希望二人有衣服穿,也有麥穗吃,有衣又有糧,看樣子是蠻樸素的愿望,可是結合著二人大手大腳十分富貴的樣子,這名字便有些不合常理了。

富貴的人,也會許下這么簡單的愿望嗎?人不是總是對自己已經有的東西不屑一顧嗎?

樸蘿也只介紹了她和白乞兒現在的名字,“這是我的哥哥,叫青乞兒,我叫青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