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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里的緣故,姜晚婉視線像是蒙了一層塵埃,隔著水霧觀花一般。
電話響了,男人轉過來。
看到男人的面容,姜晚婉眼淚瞬間打濕了面龐:“沈行疆……你怎么……”
90年代,你不過四十多歲,頭發怎么白了這么多?
沈行疆硬朗的輪廓染著淡漠疏離,眸光死一般的枯寂。
同程時關冷不一樣,和他自己年輕時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同……他現在看起來更像一具活在陽間的尸體。
眼睛里面沒有生氣。
沈行疆接起電話:“喂?”
電話那端說了什么,他淡淡道:“知道了。”
掛斷電話后,他喃喃道:“還是沒找到么……”
良久,他撐著桌子站起來,坐電梯出門。
公司里面的小姑娘看他出來,害羞地和他打招呼:“沈總……”
“沈總。”
沈行疆余光都沒有閃過去,徑直走出去。
姜晚婉不知道他要去哪兒,就跟在他身邊。
九十年代的街頭比七零年繁華許多,穿著橙色衣服的環衛工人在街上打掃,男人穿著花襯衫,留著中分頭,街拐角小鐵棚販賣報紙,還有一些紙質小說雜志。
沈行疆從雜志攤面前路過,他腿長走得快,姜晚婉跟得很費力氣。
和沈行疆結婚這么久,她從來不知道他走路這么快。
借口車來車往,他在雜志攤側旁停留片刻,姜晚婉好不容易追過來,手心撐著膝蓋歇喘口氣的時候,風吹著攤子上的報紙呼啦啦飄起一半,姜晚婉看到報紙最頂端,紅色大字刊印‘重金尋找愛妻姜晚婉’。
愛妻……姜晚婉。
姜晚婉啜泣出聲,她抬起胳膊蓋住眼睛,帶著濃厚鼻音道:“這個傻子……”
等她再次回過神,沈行疆已經走到街對面,他進了一家發廊。
姜晚婉擦掉眼淚緊忙追過去。
發廊很時髦,門口貼著滿墻古惑仔的畫報,理發師穿著紅色襯衫,下面是條寬牛仔褲,耳朵上別根煙,他和沈行疆很熟悉的樣子:“沈老板來了。”
上午不是忙的點,店里沒人,沈行疆在椅子上坐下:“幫我把發根補成黑色。”
男人熟練地去挑染發膏,嘴里嚼著泡泡糖,吊兒郎當的語氣說道:“沈老板你不要總補了,老頭老太太都沒你補得勤,這玩意對身體不好。”
“有空多吃點黑芝麻補補。”
沈行疆沒說話。
店里收音機放著歌,聲音不小。
“我承認都是月亮惹的禍,那樣的夜色你太美太溫柔,才會在剎那之間只想和你一起到白頭,我承認都是誓言惹的禍,偏偏似糖如蜜說來最動人,再怎么心如鋼鐵也成繞指柔……”
沈行疆睜開眼睛:“江淮,這首歌叫什么。”
站在旁邊的姜晚婉小聲道:“月亮惹的禍。”
理發師江淮弄完染發膏走過來:“月亮惹的禍,十一郎作詞張宇唱的,說起來,沈老板你也為了你太太白頭了,你們肯定可以一起走到白頭的。”
“總有一天你會找到她的。”
沈行疆驀然笑了。
“會的。”
他笑時,只見冰雪消融,萬里春光。
姜晚婉好不容易收起來的眼淚再次崩潰,她顫抖著,去觸碰沈行疆的手,手指從他身上穿過去。
她哭著蹲下去。
雖然是夢,但是太痛了。
姜憐曾經和她說過,沈行疆一直在找她,在報紙上不停刊印尋找愛妻的消息。
江淮開始給沈行疆染發。
姜晚婉注意到他右手小拇指缺了一根,有截斷口。
江淮給沈行疆補頭發,姜晚婉在旁邊看著他,仔仔細細地用目光描摹他的眉眼。
她帶著哭音:“別找了……”
一具尸體,何必呢。
“晚婉……晚婉……”
“晚婉,你別嚇我!”
姜晚婉聽到沈行疆的聲音,比夢里的人年輕許多,語氣十分急切,充滿擔心。
“晚婉,求求你快點醒過來……晚婉……”
姜晚婉頭很痛,眼前出現刺眼的光芒,她瞬間睜開眼睛,淚水從眼里溢出,視線漸漸清晰,她對上沈行疆布滿紅血絲的眼。
“沈…行……疆……”
姜晚婉抬起手摸住他的臉。
沈行疆摟著她,拇指顫抖地擦掉她的眼淚。
他聲音發顫,帶著恐懼:“我在。”
姜晚婉皺眉:“剛剛怎么了?”
她不是在睡覺嘛,還做了個夢,夢到他的頭發白了好多。
她的手從他的臉上移到他的頭上,在他烏黑濃密的頭發里動了動,看到都是黑色的頭發松了口氣。
沈行疆嗓子明顯發緊:“你剛剛忽然哭著喊我名字,我怎么都叫不醒你,你哭得很嚇人。”
姜晚婉咬了下嘴唇:“對不起哦,我做噩夢了,夢到我丟了,你滿世界找我,頭發都白了很多。”
“夢里面你補黑頭發的速度,比老頭和老太太還勤快呢。”
沈行疆聽不得‘丟’這個字。
他用力把姜晚婉摟進懷里,死死摟著她:“快呸三聲。”
姜晚婉也還沒徹底從夢里走出來,夢里的沈行疆太真實了,真實得讓她生怕那是真的。
她也用力抱住沈行疆,呸了三聲。
“你好重哦。”
沈行疆把頭埋到她的頸窩里:“我重可以壓住你,誰也不能把你拐走。”
姜晚婉溫柔地撫摸著他扎手的頭發:“嗯,別人拐我我也不走,我就跟著你,跟你一輩子好不好?”
沈行疆:“不好。”
沈行疆:“要生生世世都和我在一起。”
姜晚婉嗓子哽住:“……嗯。”
對不起,上輩子就沒有和你在一起,但是下輩子,絕對還和你在一起。
就這樣抱了好半天,沈行疆才愿意放開姜晚婉拉了燈繩睡覺,當然,拉完燈繩他又把姜晚婉死死摟到懷中,用力抱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