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同志,你看這……”乘警一臉為難的看著她。
火車上失竊,如果最后事情沒解決,作為乘警肯定要被追責,見黃妙妙不依不饒,就只能在姜榆身上尋求解決辦法。
楚宵見狀,皺著眉就要為其出頭,被搖頭阻止。
姜榆表情淡淡:“乘警同志,你也知道隨意搜身是違規的吧?”
乘警訕訕一笑:“是這樣沒錯。”
黃妙妙聞言就急了:“那我錢被她偷了怎么辦?你們警察怎么能縱容小偷呢?”
“嚯,現在小偷都這么大膽啊!”
“沒想到長得這么漂亮,品行這么差。”
“就是長得好看的人,心眼才壞,我跟你說……”
大家不管什么對錯,反正有戲看就少不了湊熱鬧,此時見風向往黃妙妙那邊轉,就急切的伸張正義指責姜榆。
許紅霞一臉焦急,迫切的想要為她辯解:“事情還沒弄清楚就當長舌婦,胡咧咧什么?”
黃妙妙抬著下巴:“你是她同伙,所以你急了?”
姜榆拉了拉許紅霞,鎮定自若道:“按理說,如果我不答應搜身,你們誰也不能證明我是小偷,但現在攀咬上我朋友,搜身也不是不行。”
見她沒有害怕,大家又猶豫起來,難道真不是她?
“乘警同志,如果最后沒從我身上搜出來,就讓她趕緊停止這場鬧劇吧,別耽誤大家休息。”
還這么明事理,知道為大家考慮,于是一個個又用懷疑的目光看向黃妙妙,難不成真是她故意找事?
黃妙妙被眾人的轉向弄得像只氣鼓魚,就要粗魯上手。
姜榆再一次拍開:“讓乘務員來。”
昨天燒水的乘務員就在旁邊,見狀朝她和乘警點了點頭,一寸寸摸上薄棉衣,這年代的衣服都有夾層,為證明姜榆的清白,一寸也沒放過。
然后摸到某處,表情楞了楞。
黃妙妙見狀頓時興奮起來:“摸到錢了對不對?我就知道是她。”
于是大家譴責的視線又看向姜榆,她則平靜的朝乘務員點了點頭:“你拿出來給大家看看。”
乘務員的手還沒松開,就被黃妙妙舉起:“看,我就說我的錢在這……”
話沒落音,姜榆嘲弄道:“你的五塊錢一晚上能翻倍變成五十?”
五十?
大家定金一看,還真是整整齊齊五張大團結,可不是昨天的一塊一塊散錢。
瞬間大家目光又不一樣了,這知青穿得破破爛爛,沒想到竟隨身帶著五十塊錢!
這年頭家里有余錢的不多,吃不上飯的都數不勝數,他們這些坐火車的也算家境可以了,但也不是誰都能一下拿出五十!
而且年紀不大,哪家的父母這么寵孩子?
“這不可能!”黃妙妙驚叫失聲,眼眶都紅了,“這一定是你偷的別人的,把我的藏了起來,還有她,她還沒搜呢!”
許紅霞外套爽快一脫:“來,現在搜我,看你還有什么話說。”
“就算你身上沒有,也不能證明你們沒偷。”
此時乘警都覺得她無理取鬧,已經極為不耐煩:“這位同志,大家已經很配合你了,再這樣鬧下去,就是擾亂公共秩序。”
黃妙妙情緒激動,可能那五塊錢對她真的很重要,大吼道:“我錢丟了你不幫我找回來還怪我?你怎么當乘警的?”
乘警臉色一黑:“剛才陪你胡鬧到現在,你還不依不饒,現在跟我去做個筆錄。”
看著她被帶走,姜榆小聲吐槽:“蠢貨。”
楚宵偷笑,就知道是個和表面乖巧長相不符的。
不過越是這樣,他內心的悸動就越厲害。
美貌只是她的表面色,機智、勇敢、不怕事才是她的內質。
黃妙妙跟著乘警走了之后,車廂瞬間安靜、寬敞不少。
姜榆直直看向那個眼神躲閃的中年男人,見他垂頭不安,表情冷淡的低聲道:“跟我來。”
男人苦相的臉多了一層灰氣,來到車廂相交處,囁嚅幾下:“對不住。”他說完掩面而泣,一個大男人,哭得極為傷心。
楚宵站在不遠處沒動,已經意識到什么。
姜榆發現,苦相男人雖然長得高大,但脊背佝僂,臉上也全是胡渣,就連身上的衣服也是空空蕩蕩。
“為什么這么做?”
男人似乎難以啟齒:“我……”
“你愿意給她換座,我相信你不是一個壞人,五塊錢,不至于把自己送進去吧。”
“我沒想的,我就是看她連換個座位都能隨便拿五塊錢,我以為這點錢對她不重要……”他抹了把臉,“我沒想到差點害了你。”
“這也不是偷錢的理由,說吧,我聽聽看。”
他躊躇半響,面色凄苦道:“我要去找我女兒,她媽以前看不上我,早年帶著她改嫁了,我一直以為她過得不錯,但我前幾天收到封信,信上說她媽和她繼父收了人家彩禮,要把她嫁給一個傻子,我想著手里多點錢,將她救出來的希望能大些。”
他抽噎著,渾濁的雙眼卻很堅定:“我這閨女以前跟著我沒過好日子,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跳入火坑。”
姜榆聽完心里一陣酸澀,好像賣女兒的橋段,無論在哪個年代都不少見。
“找個機會,將五塊錢還回去。”
中年男人又低頭:“你不說我也會的,她看著好像也沒那么不在乎五塊錢。”
姜榆有些想笑,從自己口袋里抽出兩張大團結:“這個你拿上,以后帶你女兒好好過日子,她以后要是不想嫁人,別逼她嫁。”
男人受寵若驚,連忙擺手,顫抖的嘴唇都結巴了:“不……不……我,我不能要。”
“拿著吧。”姜榆直接塞過去,表情淡淡,“你也知道我自己還有剩。”
“可是這……”
“就當我借你的,以后有機會再還我就是。”
她說完轉身就走,對上楚宵深邃的眼眸。
楚宵喉嚨動了動,順勢坐在中年男人的空座上。
想說什么,又找不到話題。
許紅霞是個自來熟,主動和他打招呼:“同志,你沒買到座位嗎?這是去哪兒下鄉?”
楚宵言簡意賅:“喬市。”
“你也去這兒?”
不僅許紅霞驚訝,姜榆也是,這么巧!
見她們如此表情,楚宵瞬間了然他們都是去同一個地方下鄉,心一下就安定了下來。
“你這身打扮還真看不出來是知青。”許紅霞目光直白,姜榆也默默點頭,他家境應該不簡單吧?這是和許紅霞一樣純純熱愛建設?
頂著姜榆好奇的眼神,楚宵表情很是別扭,他有些后悔穿這身衣服了,不會以為自己是資本主義小開吧。
于是干巴巴的解釋:“這都是借的朋友的。”
“同志,咱可不興虛榮這一套。”許紅霞聽罷又開始了她端正的不行的說教。
姜榆眼神漸漸空散,她可真能說……
“是,你說的都對。”楚宵發誓,他還從沒有這樣窘迫過,但是心上人就在旁邊,他不敢多言,今早過來,怎么就忘了換身衣服。
“等會兒我就將這身衣服還給我朋友。”
“同志,看你態度端正,還是很有前途的。”
姜榆聽著都快笑死了,這許紅霞還真信了這男人胡編亂造的話,一看他的氣質,就知道來歷不簡單好嗎?
而且哪有朋友的衣服那么巧,穿著剛剛好的?
“你剛才說,你要去喬市下鄉?具體哪個地方?”
“安和鄉公社。”楚宵說完,屏著呼吸等待回答。
“連公社都一樣。”許紅霞很是興奮,沒發現楚宵陡然一松的神色。
從昨天開始他就在害怕,害怕下鄉之后分隔兩地,他難以找到,想了一晚上,決定便是動用關系,最后他也要和姜榆去一個地兒。
沒想到今天的驚喜來的這么快,看來就是命運讓他們相遇!
“是啊,很巧。”他說這話時故作鎮靜,沒人知道內心已經樂開了花。
姜榆出于禮貌,也回了一個淺笑。
頓時,楚宵仿佛又聞到了那股清茶味,混沌的腦袋瞬間清明。
他心臟“咚咚咚”跳的極快,似要將他的耳膜震破。
她在對他笑,只對他一個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