蕪玥那話一出口，其實也有些后悔。
他剛剛其實真的沒有想要責備青黛的意思。
自打蕪玥認識青黛以來，這還是頭一遭見到青黛那般可怕的神情。
便是當初解開封印時，他也沒覺得青黛的眼神有這么可怕。
他剛剛是真的怕青黛一時間經受不住這個刺激，做出些沖動的事，所以才說了許多重話。
此時見青黛不哭不鬧，抱著那小姑娘的尸體，只一路沉默著朝前走。
蕪玥心底又是擔憂又是愧疚，一時間也不知道能說點什么，便也只能一路沉默跟在身后。
青黛此時，倒沒有跟蕪玥計較那幾句口角之爭的想法。
她現在是真的覺得腦中亂做一團。
眼前一會浮現的是剛剛在林府西院所看到的畫面。
一會又浮現出一直被她埋藏在記憶最深處的當初薛家沒滅門時候的場景。
許是當初她母親在封印她的記憶時有意為之。
便是她在之后解除封印后其實對當時薛家被滅門時的場面都有些模糊。
但就在剛剛，在她想起那荒涼的偏院地下，那一具具被挖的稀爛的尸首時，再她聽得這小姑娘已經沒了的時候。
那些關于之前薛家被滅門的畫面在她腦中竟是瞬間鮮明了許多。
鮮明到在那一瞬間她幾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憤怒和仇恨。
在那一瞬間，在她心里，林家便是當初屠了她薛家滿門的仇人。
那一刻，她是真的有沖動，想出去屠殺林家全門，甚至與其同歸于盡。
但蕪玥說的對，她做不到。
不管是憤怒也好，遷怒也罷，是仇恨也好，是泄憤也罷。
依著她如今的實力，不管是林家還是修真界的仇家她都對抗不了。
如今已經確定，林府內有修士坐鎮，且那修士修為還略勝于她。
若是她剛剛真沖出去了，那么或許她就真的再沒有機會回修真界報她的滅門之仇了。
甚至還有可能暴露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從而牽連了石家。
思及此，青黛心底的憤怒在理智的壓迫下也散了幾分。
她也說不清自己如今心底究竟是什么感受。
就覺得對實力更加渴望，對能早些回修真界的渴望也更強了些。
青黛思緒起伏間，已經抱著懷里的小姑娘到了那平靜無比的湖邊。
看了眼面前靜謐的湖水，青黛輕輕將懷中抱著的小姑娘放在地上。
動作輕柔解開她的衣襟，打了清水開始給她清洗。
這小姑娘的身量極小，解開了衣裳后，青黛也更清晰的看到了她身上的傷勢。
消瘦纖細的身子，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好皮。
尤其下體處，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看著她殘破不堪的身子，青黛只覺得一陣揪心。
雖已經知道這人已經沒有知覺了，但青黛還是有些不敢伸手去觸碰她，實在不知該從何下手。
蕪玥見著她那樣，心下也有些不忍，小心上前幫忙。
作為器靈，蕪玥見過的尸體不在少數，比這凄慘，血腥的更是數不勝數。
但那都是對戰之際，是死在敵人手上，所以即便是殘肢斷臂也好，是血肉模糊也罷，這些不會激起他的情緒。
可眼前這小姑娘不一樣，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姑娘。
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是朵嬌嫩的花，可卻還未盛開便已被人折腰。
在面對這小姑娘的尸首，蕪玥作為一個器靈竟也覺得難受的厲害。
兩人沉默著，一言不發在湖邊清洗著小姑娘身上的污跡。
不管是青黛還是蕪玥，每一個動作都極為小心，似生怕弄疼了她。
兩人仔仔細細清洗著小姑娘身上的污跡，卻是洗不去林府的罪孽。洗不去林府對她的所作所為。
看著她這殘破的身體，想到那被活尸挖過的深坑下還有不知道多少與她一樣遭遇的女子。
那些姑娘，或許有比她年歲大的，或許有比她還要年幼的。
或許有活潑可愛的，亦或是風情萬種種，嬌羞可愛的……
可最終那一條條鮮活的生命，都只能永遠的埋葬在林府西苑那荒蕪的院子里，暗無天日！
最讓人痛心的便是，她們生前遭逢此等大禍，死后竟是還不得安寧。
便是最后化作了枯骨，這尸首都還要被人一次次刨開，肢解……
只要一想到這些，青黛便只覺得心底似堵了一坨棉花，難受的厲害。
今日，她雖然最終也沒能救下這小姑娘，反而因此暴露了她自己，讓林府有所察覺。
但青黛卻從不覺得后悔，即便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也定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兩人一言不發，空間內一時間靜謐的可怕。
待小姑娘清洗干凈后，青黛找了塊干凈的布暫且將人蓋住，將人抱回了竹舍內。
與蕪玥說了一聲，確認外面安全后，青黛便出了空間。
因著空間內的時間流逝與外界并不一樣。
所以青黛即便在空間內已經呆了許久，外頭不過也只是一瞬的光景。
原本寂靜的小巷內外頭鬧鬧哄哄的，林府聲稱進了賊人正在鎮上四處尋人。
但看樣子，林府似也有所顧忌，搜尋她的人并不敢聲張。
青黛隱匿了身形，悄然出了巷子。
這才剛一出巷子，迎面便撞上了正在四下搜尋她的林府小人。
青黛進林府時用了易容符，此時收斂氣息，倒也并未引起那些個搜查之人的懷疑。
見著林府搜尋的下人走遠了，青黛深深看了眼身后林府朱紅色的大門，轉身離開巷子。
她并未著急著回云家，而是先去繡衣坊，按著空間內那小姑娘的身形買了套成衣。
那小姑娘如今已經身死，青黛并不認識她的家人。
如今也不能大張旗鼓替她找家人，送她回家，便只能選擇將她的尸首葬在空間內。
帶著買好的衣物，青黛便又再度回了空間。
給竹舍內的小姑娘穿上她新買來的新衣，替她整理好遺容。
青黛便與蕪玥一起在空間內，尋了塊風景秀麗之地，將人葬了下去。
待一切都處理妥當了，青黛這才收拾了心情回了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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