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明

第七節

李云睿和鮑九孫還是把總,黃石發火主要還是因為部下企圖質疑他的決定。如果就事論事,黃石也認為這兩人還有待考驗,畢竟他們跟隨自己的時間太短了,還沒有完成對這兩個人的消化吸收。

勛章改革最后也沒有推行,因為儲備的威信基本上算是花光了,在改革帶來好處前不用指望收回本錢了,既然黃石不打算不惜一切推行新政,那軍制上的改革暫時就還不能進行。

此時在遼海千里海岸上,明軍各島督司都在竭力生產物資,收攏人力。毛文龍經過一番斟酌思量,認為經過這段時間的休養生息,遼東明軍重新具有了進攻能力。

天啟二年七月,明軍攻克櫻桃渦,焚毀險山堡。

八月,明軍收復渦站堡。

九月,明軍奪回昌城,隨即在滿浦之戰中擊敗后金軍,迫使后金主動放棄堡壘。

“大人,毛軍門必會大舉出兵。”賀定遠意氣風發,三個月來明軍的連戰連勝讓東江上下士氣大振,長生島也不例外:“我部定要當先殺奴,奪取首功。”

賀寶刀極力主張出動進攻復州,但黃石對這種軍事冒險并不是看好。塘報上面形勢確實是一片大好,遼東明軍估算的殲敵數是一到兩萬。不過黃石可沒有這個信心,雖然具體情況他不是很清楚,但他覺得這個數字用在關內振作人心不錯,可還是絕對不能作為軍事依據。

黃石為此事召開了緊急軍事會議,把四個千總都找來商議,如果請戰的呼聲太強烈,那黃石打算就偷襲復州的的小部隊來練兵。

“毛軍門大約有五千戰兵,這幾個月來殺敵數似乎有點多了?”會議上黃石字斟句酌地表示了懷疑,三個月近兩萬的總戰績,“平均每個士兵都要殺三個建奴,多了點吧?”

“那算什么,屬下一人一天就能殺七、八個。”賀寶刀滿不在乎地說,其他三個千總都不說話,而是各自揣摩黃石話中要表達的意思。

“漢唐舊法,軍中殺敵舉十倍報,外懾不臣,內安人心,”黃石并不愿意被部下看作悲觀主義者,所以他無論是用詞還是語氣都非常小心:“恐怕各部將官,毛軍門都有這方面的考慮吧?”

雖然黃石話說得很委婉,但賀寶刀已經有些不滿了,“那建奴也是損失慘重了!大人,再不抓緊時間搶功,屬下怕沒得搶啊。”

趙慢熊終于出來幫忙了,他覺得已經讀懂了上意:“建奴的戰兵大約有三萬,還有漢軍和無甲兵,還是較我軍實力雄厚。”

游擊戰一般是劣勢方使用的戰術,力量強大以后自然更傾向于會戰,所以經過半年多的整頓后,遼東各島明軍紛紛開始轉入反攻。但黃石擔心東江上下已經頭腦發熱了,歷史告訴他后金不是那么好捏的軟柿子。各部將官更可能往戰績里面兌水,然后互相影響制造出攀比之風,造成集體判斷失誤。

“新兵訓練得如何了?”黃石不等賀寶刀再說話,就問起了楊致遠。

楊致遠抱歉地看了賀寶刀一眼:“回大人,屬下無能,我部可用之兵不足五百。”

“不關你的事,”黃石大度地一揮手,這個答案他原本也心里有數:“軍器不足,這也沒有辦法。”

“屬下無能。”這次輪到金求德謝罪了。

雖然名義上是讓幾個人分別負責,但是長山初創,島上就這一千多人,黃石也是事必躬親。平整土地,造船打魚,修筑港口,搭建營帳,這些工作做完以后,能剩下用來制造軍械和組織訓練的時間實在很少了。

這幾個月下來,黃石總算是開墾出五千畝土地,并全部種上了芝麻,徹底壓制住了雜草。同時他還制造了一些武器,就是二百支橡木長矛,本來他還打算做些木頭弓,不過那種弓箭威力小,而且工藝復雜,所以還是放棄了。

“就是這樣,我部無力出征。”黃石看著一臉失望的賀寶刀,毫不留情地否決了提案:“進攻復州的提議,本將不許可。”

不去復州送死不等于也不進行任何軍事行動。經過仔細盤點,黃石覺得出動三百士兵還是沒有問題的,關鍵是作戰必須要能保存自己、削弱敵人。

“先說作戰目標。”黃石最新的一項規矩就是做任務簡報,務求使每個軍官都理解作戰目的和大略計劃。

所有的軍官——四個千總和八個把總都靜靜地等待著,黃石清清了喉嚨:“本次出擊,目標是一個村子,共有二十二戶人家,我軍要把村民盡數搬運到長生島來,并帶走全部的糧草、農具、牲口和家具。”

黃石的老兵基本裝備了鐵制兵器,還有二十張強弓。二百農兵人手一根長矛,每兩個新兵都有一個老兵帶。三百士兵被分成四隊,每個千總各領一隊,這次的行動救火營傾巢出動。

“我們要去的村子離海岸二十里,距離復州衛四十八里,我軍的先鋒是賀千總,到達的時間應該在申時二刻,其余部隊也會隨后到達。”黃石不打算用模糊的傍晚、黃昏這種字眼。

“盡可能不讓人逃走報信,不過就算有也沒有關系,他們不可能在天黑關閉城門前抵達復州。今夜完成行動,天明前返回海岸,乘船離開,我軍沒有偵察能力,所以一切都要嚴格按照計劃行動。”

長生島只有三匹馬,陸地偵查能力非常低下。

毛文龍發給各部的命令是一定要善待平民,這個黃石也非常理解:“本次行動,不允許傷害平民,他們將是我軍的一部分,你們的未來的部下。”

說到這里黃石狡猾地笑了一下:“這個當然不必事先和村民說明,如果有人非常恐懼,你們可以進行安撫,但不要說是我的命令,而應該讓士兵說‘我們不會傷害你們的。’總之,就是用士兵的名義進行安撫。不要讓村民因為過份恐懼而反抗,但也不能讓他們肆無忌憚。”

(第七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