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睿把牙一咬,指著一條線路就說:“這條,因為……”
“我不聽理由,那么,就是這條。”黃石當即打斷了他的話,“李云睿你去訓練隊挑六個頭腦機靈的,以后他們就跟著你演算軍情,本將以后不想看到一堆亂七八糟的數字,就要聽你說一個準,明白了么?”
“卑職明白。”
“你先下去吧。”
“卑職遵命,卑職告退。”
任何人都有不相信別人,只相信自己判斷的傾向,但黃石不認為自己會是百世不遇的奇才,也未必會有準確無誤的戰場嗅覺。他認為李云睿一直在接觸和收集情報,對情報的判斷應該更準確才對,如果調給他幾個對后勤、補給有初步理解的軍官,那么他們天天心無雜念的分析總會比一個將領瞬間的直覺更可靠。
“趙守備也去挑十個人,挑好人以后立刻在這條路上尋找合適的伏擊地點,其他的幾條路也準備。”
培養獨立思考和分析是一回事,有備無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卑職遵命。”
“我要聽到的也是具體的計劃,各條路上的計劃都要說明各自的利弊,你明白嗎?”
“卑職明白,大人放心。”
除了情報軍官以外,黃石也打算開始培養參謀軍官,這些軍官都可以在實際工作中成長,對參謀和情報分析工作越來越熟悉,
“嗯,李千總暫時交給你指揮,他的工作直接向你匯報,但你一定要記住,他只是打探軍情,還有畫地圖什么的,而你是負責考慮后續手段,你們的工作不可以混雜。”
“大人放心,卑職不會讓他知道不應該知道的。”
“晤,很好。”黃石是不希望情報機構和參謀機構職權不清,不過趙慢熊這么理解也沒有什么壞處。
“大人,那伏擊計劃是什么?我軍有多少可用的士兵?”
“尋找一個合適的地點,用四百步兵擋住并擊潰建奴逃竄的部隊,然后賀守備引一百騎兵追擊,力求殲滅敵軍。”
跟著黃石就大略介紹了一下他的想法,現在還是有必要引領參謀軍官的思路的:“伏擊點最好離開金州一段距離,我希望看到一群疲憊的建奴和馬,然后路上設置一些路障迫使他們下馬作戰,我親自指揮步隊擊潰他們并迫使他們原路返回,最后投入賀守備的馬隊進行無情的追擊。”
“大人確信建奴一定會逃跑?”楊致遠提出了一個根本性問題。
“我確信。”
“即使如此,大人想用四百步兵擊潰六、七百騎兵?”楊致遠謹慎地提出了意見:“就算能迫使對方下馬也很不容易做到,原路返回就是向金州方向走回頭路,建奴一定會拼死作戰來逃出險境。”
這話讓黃石回想起來旅順的路上,他和孔有德的四百步兵被兩百騎兵就追趕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然后跟兩條喪家之犬般地逃去旅順。
必須承認楊致遠的擔憂是很有道理的,不過料敵先機到這個地步,戰略上已經可以說是完美無缺了,黃石知道接下來就都是戰術問題了:“不錯,就是要用四百步兵擊潰六百到七百敵軍。賀守備,是你練的兵,你有信心么?”
賀寶刀鏗鏘有力地回答:“卑職有信心。”
“好,”黃石大笑著站起身:“你們三個跟我來,都去看看賀守備操練的軍陣。”
五個人走到演武場,下面五百訓練隊的士兵很快就整齊地排好隊列:“賀守備,讓你的馬隊出列,今天操演只留步隊。”
“遵命。”
四百步兵根據命令分成了兩組,其中一組全部拿起了操練用的長矛,前面的頭上都裹上了厚厚的棉布,鄧肯神氣活現地領著一隊。
楊致遠看了看就開始咕噥:“都是長槍啊,沒有短兵如何肉搏?”
“建奴都是騎兵,本將估計他們大多都佩圓盾和長刀。”黃石知道楊致遠擔心什么,雖然槍兵可以給對手一次兇猛的殺傷,但總有不少會沖近身,后排不準備刀斧手在肉搏戰中會很吃虧:“鄧肯先生沒有什么帶兵經驗,楊守備可以下場去指揮另外一隊,用練習的木刀和木盾好了。”
楊致遠一臉不服氣地下去準備了,好整以暇的黃石和賀寶刀對視一笑,都顯得很輕松。金求德觀察了一會兒也忍不住發問:“大人,鄧肯先生這隊不用大鼓和軍旗么。”
“以后幾百人的隊伍就不用靠旗幟和大鼓了,而是要靠軍官的口令來指揮。”黃石覺得戰鼓和大量軍旗的含義太模糊了,他打算軍旗以后只用在營、隊指揮官的溝通上,不過以后還是要裝備些小鼓,訓練士兵能聽著鼓點統一步伐。
楊致遠親自擂大鼓,他那隊還是按照一般的傳統,士兵們吶喊著沖上前去……
兩次演習結束后,金求德已經看得臉色蒼白,額頭上都是冷汗。
楊致遠走回來后也臉色煞白,心有余悸地說道:“大人,卑職也認為沒有問題了,一定能擊潰建奴。”
“說到底這還是演練而已,”黃石已經看過很多次演習了,這種一邊倒的演習也給士兵們增加了很多信心,讓他們更加信任命令和服從紀律:“到底如何,我們很快就會知道了。”
楊致遠深吸了一口氣,沖著賀寶刀拱手說:“恭喜賀兄弟,輔助大人練此強軍。”
說著他眼光復雜地看了看鄧肯:“這種辦法是泰西的么?我從來沒有見過啊。”
“不是,”鄧肯也尷尬地笑了一下:“我們泰西確實強調長矛和紀律,不過口令和戰法都是將軍想出來的。至于士兵的技巧,都是賀守備教導的。”
黃石笑了一下沒有說話,這支軍隊他借鑒了未來幾百年的經驗,已經不是這個時代的產物了。
賀寶刀卻顯得有些郁郁寡歡,金求德奇怪地問道:“賀兄弟有什么擔心的么?這槍陣看起來很不錯啊。”
“確實很不錯,我并非擔心大人的槍陣,我相信實戰的結果也一定很好。”賀寶刀的笑容看起來很傷感,他連搖了幾下頭才長嘆一聲:“此軍一成,世上便再無關張之將!”
天啟三年九月十五日夜,長生島救火營全體動員。
(第九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