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黃石再次陷入沉默,南信口也又一次雅雀無聲。
“吳公公請安心,”黃石再次出聲的時候決定首先安撫一下監軍,他故作輕松地笑道:“建奴駐扎遼南的是兩紅旗,兩旗共四十余牛錄,每牛錄不到三百男丁,其中戰兵不過一百。經過旅順、金州兩戰,建奴兩紅旗已經元氣大傷,這只是建奴的防御堡壘,沒有太大威脅的。”
“如此就好。”吳穆顯然寬心不少,但隨即一個問題就把黃石問噎住了。
“但是此堡如果修好,我軍動向不就在建奴眼中了么?”
這吳穆一個保鏢的怎么說得這么透徹?不過黃石還沒有想明白這個道理,下一輪的打擊又開始了。
“而且建奴可以在堡里積聚攻城器械和糧草,好像還是有不小的威脅啊,不是嗎?”
這兩個問題都很不好回答,黃石古怪地看著吳穆,莫非這小子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
那吳穆倒是沒有發覺黃石的神色有異,他掉過頭問李云睿:“上次軍議,咱家記得李千總你還說過第三條,是什么來著?”
“稟監軍,建奴還可以依托此堡在北信口再建修一個堡,阻斷我軍情報來源。”李云睿立刻猴兒獻寶似的地報告給了吳穆。
黃石狠狠瞪了李云睿一眼,看來要暗示暗示這些手下,什么話能對監軍說,什么話不能提。
不過吳穆既然又看過來了,黃石只好強打精神狡辯:“建奴沒有兵力進攻,此事定而無疑。建奴正黃旗在蒙古林丹汗那里,鑲黃旗在蒙古巴彥部,正藍在連山對抗我東江軍寬甸部,鑲藍在鳳城防備朝鮮東江軍。所以這里只有建奴兩紅旗,絕對無力進攻!”
“建奴不是有八旗么?”
“是的,還有駐扎遼陽、沈陽的兩白旗。”黃石硬著頭皮說下去,先把這個監軍安撫過去再說吧:“這個是防備遼西關寧軍的,遼鎮關寧軍有十六萬大軍,建奴兩旗已經很吃力了,是絕對絕對調不來遼南的。”
這個說辭也就糊弄糊弄吳穆,周圍幾個軍官臉上都有不以為然地神色,關寧軍在編的十六萬軍隊中,用來修城堡的輔兵至少有十萬,而且寧遠堡才剛完工,再往前二百里才是錦州,出了錦州一百多里才到大凌河,再數百里才是故廣寧軍所在的河西之地,從那里到三岔河還有幾百里。等關寧軍再搭好浮橋,兩白旗跑十個來回都夠了。
幸好吳穆如釋重負地出了一口氣,黃石隨手抽出腰刀在地上畫起了遼南的示意圖,然后趁熱打鐵地說道:“鑲紅旗既要向西防備我軍又要向南防御旅順軍,應非常吃力了,畢竟建奴正紅旗遠在蓋州……”
說到這里黃石低頭看著示意圖,聲音越來越小漸漸地止住了。吳穆滿懷希望地看了他一會兒,終于忍不住叫了一聲:“黃將軍。”
“哦,”黃石如夢初醒地抬起頭,眨了眨眼笑道:“沒有什么了,末將再沿著海岸走走,看看有沒有什么防御疏漏,吳公公請自便。”
吳穆和兩個錦衣衛離開后,黃石把幾個人聚攏過來,拿刀尖點著蓋州的位置:“你們說建奴正紅旗會不會南下?”
幾個軍官商議了一會兒,都覺得從蓋州到海州的廣大地域,怎么也需要一旗掩護,不過兩紅旗今年受到的損失不小,后金靠單單一個被嚴重削弱的鑲紅旗抵御旅順和長生的兩面夾擊,實在是有些捉襟見肘。
最后的結論是:“很難說啊。”
“耀州、海州到蓋州,幾百里長的海岸,如果正紅旗南下抵御旅順軍,”黃石再次眺望東岸,禁不住開始幻想:“鑲紅旗也被牽制在對岸,那這一帶就只有建奴地方堡壘守軍了,再也沒有任何機動部隊可以對突襲的大明官軍構成威脅。”
“大人,這還是很久遠以后的事情,我們還是先顧眼前吧。”
“楊守備說得不錯,”黃石也從幻想中受回心神,叫過一個士兵:“去把鄧肯先生立刻請來。”接著他又對幾個手下吩咐說:“既然有這個能儲存器械和糧草的堡在,那我們還是得鑿冰,今年要把六千男丁都組織起來,女人也要去燒水看護病員。”
“遵命,大人。”
“增加巡邏隊的同時……李遣總,動員我軍細作,監視蓋州到復州間的道路。”
“遵命,大人。”根據長生島現有的規定,李云睿會對信使來往的數量,各驛站屯聚的糧草加以分析,并直接向黃石遞交一份簡略的動向預測。
黃石沒有交代的更多,他再次抑制住自己親身介入的欲望——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不是軍事奇才,我能依仗用來對付這個時代豪杰的,只有更現代化的軍事體制。
鄧肯來了以后,黃石就問他什么樣的大炮從轟擊到對岸的堡壘。
“建奴顯然沒有對火炮的認識,”鄧肯已經觀察過對岸的部署了,那個堡壘距離長生島南信口海岸只有兩里地,顯然還是根據冷兵器時代的經驗設置的:“十八磅炮就可以打到他們了。”
“紅夷大炮?”
“是的。”
黃石的神色有些黯然:“你可知道,耶穌會的紅夷大炮要賣五千兩銀子一門。”
“如果自己鑄,原料也就幾百兩,加上手工大概會在一千兩以內。”其實鄧肯還是估計過高了,不過黃石也沒有概念。
“那好,就讓我們盡快開始吧。”黃石跺了跺腳下的土地,表示將來就要把炮臺架設在此處:“然后就——大炮開兮轟他娘。”
(第二十六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