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明

第三十七節 準點

萬仞指峰能擔否

第三十七節準點

黃石遇上東江鎮左協的巡邏隊后,他立刻向東江軍說明了自己的身份。被崇拜的部下迎進蓋州附近的營地后,黃石稍作休息,就把自己對趙二姑娘講過的一番話又對部下重復了一遍,

繪聲繪色地描述自己去遼陽的歷險記。

“黃帥殺了奴酋!”蓋洲的一百駐軍被這個消息震驚了許久。

黃石說:“離開這么久都沒有追兵追上來,我猜第一是他們到了轉天清晨才發現不對的,第二,他們那里現在準是一片大亂了。”

“黃帥說的好,定然如此!”聽眾們齊聲應道。

“好了,立刻派人往復州、長生島、金州、旅順、東江、遼東都司府,往朝廷……報捷。”

蓋州衛的負責軍官并不是黃石的嫡系,他猶豫著問道:“黃帥,這事是不是先確認一下。”

“還需要確認什么?”黃石詫異地看了那個軍官一眼,雙手握拳做了擊打的動作:“我親手用木棍把老奴的腦殼敲癟了,他必死無疑!”

“黃帥明鑒,標下擔心會不會有替身什么的,是不是等到確鑿無疑的消息再上報為好?”

黃石不耐煩地揮手道:“不必再等了,我看得真切,那人定是努爾哈赤本人無疑,絕對不會是替身,你立刻通報東江鎮左協全軍。”

“遵命。黃帥。”

東江鎮左協官兵本來對黃石就有極大地信心,他們再也不多想下去了,隨即就向整個遼南系統發出了信使。

天啟六年八月十日,

黃石離開復州繼續南下,他昨天發出的命令是通報東江鎮左協全軍,所以這條道上迎接他的東江官兵都已經聽到這個驚人的喜訊。十余年來,努爾哈赤進行了一次又一次的屠殺,遼東漢人十而去其八、九,東江鎮的官兵無不與努爾哈赤有著血海深仇,就是在睡夢中。他們也不曾忘記這個大仇敵的姓名。

聽說這個惡貫滿盈的仇敵死在他們敬愛的統帥手中時,他們先是不能置信,然后就激動得熱淚盈眶,一起涌到路邊向黃石發出歡呼聲。

“父親、母親,黃大帥替我們家討還了血債。”

“大哥,你安息吧。黃大帥替你全家報仇了。”

這一路走來,黃石看到無數東江官兵都在燒紙錢祭奠亡者。他們痛哭流涕地向黃石表達著最深切的感激之情,還紛紛說就是立刻戰死疆場,他們也此生無憾了。

“真不是大丈夫所為。”在周圍沒有其他人地時候,黃石情不自禁地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他記得歷史上努爾哈赤是八月十幾號死的。努爾哈赤已經七十歲的高齡了,這半年來東跑西顛的就是累也累得夠嗆。努爾哈赤及時死亡那自然是最完美,但只要他活不過九月也就可以了。黃石已經基本立于不敗之地,因為他完全可以把最后十幾、二十天說成是后金方面用替身來遮掩的。

如果說努爾哈赤死亡這種大事能用替身遮掩過去十幾天,似乎是不太可能地;但如果說不是黃石動手殺的話,那黃石提前預言努爾哈赤死亡就根本無法解釋了。兩種說法之間,黃石相信大家還是會選擇前者地,更不要說努爾哈赤之死還是大明上下打心里愿意相信的事情。

經過這幾年的征戰。黃石已經把眼前的形勢看得很清楚了,后金主力根本無法在某一個戰略方向上停留一個月以上,而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后金無論在哪一個戰略方向上都無法取得決定性的勝利,這個先天地戰略劣勢絕對無法靠戰術水平來彌補。

除了知道后金迫切需要喘息的機會外。黃石還知道努爾哈赤和他的子孫都是絕對不能信任的,因為努爾哈赤有一套家傳絕技。當年努爾哈赤就是抱著殺父仇人的大腿喊“爹”。憑著這套本事活下來,他把這一招也傳給了他的子孫。

皇太極這個人滿身都是驕橫之氣,黃石不好做出什么評價。但多爾袞卻是一個很明顯地例子,這個家伙被努爾哈赤評價為最像自己,還把汗位傳給了他。而多爾袞似乎也認為自己很聰明,充分學到老爹那套“無恥就是智慧”的理念,更非常土鱉地給自己起名叫“睿親王”。

多爾袞對自己一生的評價是:“大家快來看啊,我很聰明啊。當年八哥逼死我老娘的時候,我跟著喊好;八哥整我同胞大哥的時候,我站在一邊給他添把手;八哥拿走老爹給我地遺產時,我像一條狗一樣地幫他搬;現在八哥死了,活活,我也算是奴才翻身了,既能強迫八哥的寡婦陪我睡覺,還能沒事欺負我地大侄子玩。看清了吧,我有這樣的大智慧所以就叫‘睿親王’。”

可惜“睿智”的的多爾袞同學忘記了他的侄子也是努爾哈赤的子孫福臨既能親手給孝莊老娘和多爾袞倆人鋪床,也能

跪在地上喊多爾袞“親爸爸”,先讓“睿親王”多爾袞得意了幾年,然后等他一死就把他挫骨揚灰,近支屠戮一空,向世人證明了他也是當之無愧的一位。

推此及彼,黃石知道后金的無恥,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們做不到的。

“我本就不是正人君子,和建奴交手時,更不能去做一個正人君子。”

天啟六年八月十一日,

殘酷的殺人魔王努爾哈赤在連續三次遠征千里。先后同林丹汗、毛文龍和陳繼盛交戰后,死于從建州返回遼中平原地途中,結束了他的一生,終年六十九歲。

與此同時,黃石的通報正像長了翅膀一樣在遼東大地上飛速傳播著,并以遼南為中心,向四周急速擴展開來。無論是遼東的百姓、還是蒙古的牧民;無論是東江鎮的將士、還是后金方面的滿漢官兵;無論是驚奇不已的眾多商人,還是呆若木雞的各路細作,他們都在口口相傳,加速著黃石神奇故事的流傳。

每一個聽到了黃石通報地人。或欣喜若狂、或將信將疑、或魂不守舍,他們都把目光投向遼陽,苦苦等待著從后金那里傳來進一步的消息,確認或是駁斥努爾哈赤的死訊。

天啟六年八月二十二日,寬甸

“萬歲!”

“萬歲!”

“萬歲!”

雖然這樣的歡呼聲實在過于罕見,但無論是東江鎮右協副總兵陳繼盛。還是監軍太監都并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反感。在萬眾歡騰的同時,右協地東江軍官一個個也都露出欣喜欲狂的神態來。后金方面已經證實了努爾哈赤確實死了,而且死亡時間和黃石所說地相差不到三天,以當時的通訊手段來看,這點誤差就和同一時刻沒有什么區別了。

整個寬甸地區都沸騰了,陳繼盛摸著胡須笑道:“黃帥真乃孤劍鐵膽,成就如此奇功。真當世豪杰也!傳我的將令,殺豬宰羊,犒賞三軍,為黃帥賀!”

“遵命,遵命,遵命!”陳繼盛的親兵一蹦三尺高。激動地跑出去傳令去了。親兵沖出營帳的時候因為行動太猛,頭盔也都被碰歪了,但那親兵顧不得停下腳步,隨手扶一扶頭盔,就呼喊著跑到歡樂的人群中去了。

天啟六年八月二十四日。東江島

自從遼南地消息傳來以后,毛文龍就一直滿懷希望地等待著證實。這些天他不斷地跟部下說,黃石是個穩健的人,絕不會胡言亂語的。

東江本部的人雖然也都很期待,但他們當中還有不少人心存疑慮,畢竟這個故事實在是太離奇了。所以剛從后金領地內傳來確認消息時,大伙兒仍然一下子不敢相信,毛文龍也同意再等等、再看看。幸好,確認努爾哈赤死亡的消息一波接著一波傳來,雖然死因千奇百怪,但有一點定而無疑:那就是在黃石宣布誅殺努爾哈赤的三天內,努爾哈赤被大批后金貴族確認死亡了。

雖然努爾哈赤地很多隨行喇嘛,護衛,還有沈陽附近的不少后金官員都竭力否認努爾哈赤是死于遼陽的,但是黃石已經掀起了滔天的浪潮,所有辯解的聲音在它面前都蒼白無力。等待多時地毛文龍終于把懸著的心放回了肚子里,他滿頭地花發一夜之間仿佛也都亮了起來。

今天早晨再一次得到努爾哈赤的死亡確認后,毛文龍下令全軍歡慶,并立刻動手寫奏章。但是他幾次提筆要寫奏章,手總是哆嗦得太厲害了,怎么也寫不出一篇像樣的字來。毛文龍身后的師爺看得不由心焦,忍不住說道:“東家,這封奏章還是讓我來代勞吧。”

“不,不,不。”毛文龍連忙回絕了師爺的好意。剛剛一份奏章的字寫得七扭八歪,毛文龍把那張紙團成一團扔到了旁邊,大笑著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毛文龍沖著桌面上的紙筆重重地指了幾下,但他還是笑得太厲害了,所以好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最后毛文龍長長地喘了幾口大氣,樂不可支地說道:“這……這份奏章,我……我一定要親手寫,親手寫啊。”

也是極其興奮的師爺完全能理解毛文龍的心情,反正他已經幫東家草擬好了稿子,于是師爺就告了聲罪,趕回去向家人報喜了。師爺走出東江本部大營的時候,看到一貫肅穆有序的本部大營也騷動不安,甚至連營門兩側的衛兵都無法保持安靜的站崗姿勢了,他們一個個都無視森嚴的軍規,紛紛湊在一起交談歡笑。

對這些不守規矩的士兵,東江本部的軍官們都視若無睹。這些軍官們自己也全是喜形于色,三三兩兩地聚攏起來交談,人群里不時爆發出一陣陣地歡笑聲。師爺臉上也掛著和藹的笑容,他一步三搖地邁著方步踱出營門,走在回家的道路上時,師爺自己還像抽風一般,毫無征兆的突然仰天大笑上幾聲。

天啟六年八月二十七日,覺華

“真不愧是黃帥

姚與賢把桌子拍得震天動地的響,這些日子,每傳來一次努爾哈赤死亡的消息。姚與賢就要來上這么一下,喊上這么一嗓子。到昨天為止,姚與賢已經這么叫喊了沒有十次,也有七、八次了。今天的確認消息是從蒙古傳入遼西走廊的,死亡時間還是和黃石的通報相吻合,姚與賢覺得再也沒有什么好懷疑的了。

現在姚與賢已經被提升為僉事都督、遼鎮加銜總兵官。他身邊地金冠和胡一寧也都是僉事都督、遼鎮副總兵官,那二人也和姚與賢的看法基本相同。他們齊聲喝彩道:“果然不愧是黃帥,今夜當大擺宴席,為黃帥賀。”

是夜,

“為大明賀!”

“為皇上賀!”

“為黃帥賀!”

歡樂的營帳中,遼西官兵紛紛彈冠相慶,這歡呼聲不僅僅響徹在參與上次覺華之戰的遼西眾將之間。新任同知都督、實授遼鎮總兵官滿桂也在手下官兵面前,舉杯遙祝黃石身體安康、長命百歲、福及子孫。

天啟六年八月二十八日,巴彥蒙古

巴彥蒙古部和后金接壤很久了,雖然面對著巨大的軍事壓力,但巴彥蒙古內部的親明派仍然穩居上風。直到寧遠之戰時,只有上千騎兵地巴彥蒙古。仍然奮勇向后金大軍出擊,事后還斬殺了努爾哈赤的使者,向大明顯示他們不變地忠誠。

后金多年來的搶掠確實讓一些年輕頭人眼紅了,但這些心思活絡的人無一例外地被那些持重的老人痛斥:數百年來,所有招惹明國的人都沒有好下場。多少比巴彥部強大得多的部落都覆滅了,本部能流傳到今天。靠地就是堅定不移地維持著和大明的友好關系。

這個既定的政策在前些天受到了一定的挑戰,據說聞名遐邇的黃石親自到遼陽和后金的三貝勒、四貝勒討論招安問題。這個消息被傳得神乎其神,當天就有幾個年輕地頭人來找老酋長發牢騷:既然存在招安的可能性,那現在我們先和后金一起搶一把富饒的大明,然后再跟著他們一起接受招安,豈不是最好么?

就在一股莫名的騷動剛剛在部落里升騰起來以后,一個悶雷就狠狠地打了下來,從遼南傳來消息說,黃石親手把與他討論招安問題的努爾哈赤勒死了,而且他竟然還安然地星夜逃回了遼南。

這個消息頓時讓整個巴彥蒙古部變得萬馬齊喑,今天老酋長下令部落地持重派、少壯派一起來他的帳篷議事時,每個人都知道這肯定是關于遼陽、黃石和招安問題地。

“雖然建州女真一口咬定他們的老汗是病死的,還一口咬定他們的老汗到死都沒有見過大明黃石的面,但我可以肯定他們是在撒謊。因為根據時間來看,如果建州女真的老汗不是死在黃石手里的話,那黃石就得在老汗死亡的兩天前預見到這件事。而這……這即使是我們草原上最有法力的大薩滿,也絕對是做不到的。”

一個持重派正在發言,他雄辯的論斷引發了一陣陣的贊同聲,這個持重派威嚴地掃視了全營帳的人一圈,全場都鴉雀無聲地等著他的下文:

“建州女真四貝勒所講的招安條件我們已經知道了,那幾乎不是招安而是投降,但就連這么屈辱的條件,大明仍然不肯接受。大明為了殺女真人的老汗,竟然不惜賭上他們最兇猛的將軍的性命,可見大明與建州女真勢不兩立。”

幾乎所有的人都鄭重地點了點頭,那個持重派的頭人激動地揮舞著手臂,大聲疾呼起來:“建州女真已經和死人無疑,為了我們部落的年輕人和孩子,為了我們的草原和牲口,我們絕不能和建州女真扯上一星半點的關系,絕不能啊!”

以往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營帳里雖然大多是附和的聲音,但偶爾也會有些小聲嘀咕的反對意見。但今天巴彥蒙古部各位頭人的意見卻是高度統一,以往的中立派、甚至還有幾個少壯派都站起來大聲表示了贊同,而那些最死硬的反對派則都把腦袋縮到衣服里,低著頭悶聲不語。

“大家都沒有異議了么?”老酋長重重地拍了幾下大腿,把營帳里的沸騰人聲壓了下去:“我知道這帳篷里有些人曾經拿牲口、糧食和建州換女人換鹽巴,以前我也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誰叫他們建州賣得便宜呢。”

有幾個人聽到這話后就垂下了頭,臉上也露出了不安的神色。現在誰都知道和建州的任何私下關系都可能給族人帶來災難,雖然巴彥蒙古部一向和大明關系不錯,但這種事情還是最好別沾邊。

“但從今天開始,”老酋長的聲音猛地抬高了八度,對滿營帳的頭人們厲聲喝道:“再有敢這么干的,他就是背叛者,全家男子都得死!如果有人站出來告發背叛者,就可以得到他的一半牲口、女人和部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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