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璃從回房后,便把自己關在里面。
張老送來的飯直接放在了門口,這是三年來,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走的時候,張老特意多看了一旁的玉陌幾眼,玉陌就守在門外,一樣沒吃沒喝也不說話。
屋里的燈一直亮著。
夏璃怔怔的。
玉陌說的話,應該是真的。
上一世,使用秘術前,她想的是回到可以改變一切的時候。
按照溫如言的說法,扭轉乾坤是夏家秘術,夏家在凌云大陸那么多年,能行此秘術的,怕是只有夏家那位不知所蹤的老祖宗和夏璃了。
但是夏璃沒有經過夏家系統的學習,只靠著強勁的血脈之力做成功了這件事,若是讓凌云大陸那些老家伙知道,怕是整個凌云大陸都會不安生。
夏璃成功了,卻因為操作不規范,也把自己置于險地,魂靈受損,忘記了前塵。
這個程月璃是南宮家的人,月璃不知道自己成為這個身份,和這一點有沒有關系。
溫如言一直不肯告訴她過去的身份,嫁的是誰,她以前也懷疑過是不是自己嫁的人太不好,溫如言才不想讓她知道。
現在看來,溫如言其實什么都知道。
她可以理解溫如言為什么沒有告訴她,無非就是不希望她再和玉陌有瓜葛。
但是,如今看來,他做無用功了。
還有綿綿。
今天看見了玉陌才發現,綿綿的長相,是有幾分和玉陌相像。
她早該想到的,綿綿和姜敬亭就差了一日,玉陌自己也是龍鳳胎。
她可能自己心里也不相信,所以一直沒有往那方面去想。
夏璃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是什么樣的心情。
之前一直以為玉陌娶了其他人,而她又嫁了其他人,對于這段感情,她一直催眠自己,已經結束了,不可能了。
但是現在,突然告訴她,她之前以為的都是錯的。
玉陌沒有娶其他人,她也沒有嫁其他人。
他們還是走到了一起。
本來,她應該高興的。
哪怕兜兜轉轉,還是你。
但是,這里面又出現了另外一個人。
程月璃。
她是她,她也不是她。
吃自己的醋?生自己的氣?
夏璃感覺自己一拳打出去,卻打在了棉花上。
心里極不舒服,卻撒不出來。
對于她來說,程月璃就是別人。
現在,玉陌依然娶了別人,和別人成親生子。
她明明該吃醋的,明明該生氣的。
可是那個別人又是她自己。
之前她覺得兩個人沒有交集,她沒有資格,現在她有資格了,卻不能。
沒有比這更讓人慪心的。
夜涼如水,月光如紗灑向大地。
“咿呀。”夏璃打開了門。
玉陌面露欣喜,上前兩步。
“你進來。”
聲音清清涼涼的,依舊聽不出情緒,玉陌抬腳跟了上去。
“說說你和程月璃的事情。”
玉陌啞聲,但是她能開口,就是好事,最怕她什么都不說,要讓他猜。
“你想聽什么?”
這時候,玉陌是確定眼前的人,什么都不記得了。
“你怎么認識她的?你們……的故事。”
她想聽他說,是覺得自己一個人想再多也沒有用,事情總要解決,就該知道前因后果。
知道了所有事情,才知道往后該怎么做。
才知道做什么決定,自己能最大限度地不后悔。
溫如言知道也不會說太多,玉陌什么都知道,由他來說最好。
夏璃覺得,兩個人的關系,最忌猜來猜去,無論怎樣,發生什么事,溝通都是最好的通道。
又沒有什么萬不得已必須相互瞞著的理由,所以,那就開門見山吧。
只是,她還沒有認可自己就是程月璃,主要還是不習慣,所以話里話外,對程月璃的稱呼,都是“她”,而不是“我”。
“我和你……”
夏璃一個眼神看過去,玉陌心里立馬一哆嗦,改口,“我和月璃……”
很拗口,無比拗口,但是,玉陌依舊硬著頭皮說了下去。
原本很深情的回憶,最后都變成了直白的敘述。玉陌就是想煽情都沒有條件。
感覺是在月璃面前說他和另外一個女子相親相愛的過程,總有一種出軌背叛被抓包,老實交代的既視感。
令人戰戰兢兢。
每當他想多渲染一下氛圍,就見夏璃的眼神開始變得凌厲,只能緩沖下來,中規中矩。
太平淡了又怕對方想不起來。
玉陌忐忑著,無數次在死亡的邊緣試探,在夏璃的臉快黑成鍋底的時候,終于把故事講完了。
松了一口氣的同時,隨手就拿起桌上早涼了的茶水,一飲而盡。
這般小心翼翼誠惶誠恐戰戰兢兢的大周皇帝,怕是只有夏璃才能見到。
“說完了?”
“說完了。”
“嗯,確實是情比金堅至死不渝。”
玉陌正想笑,但是看到夏璃微蹙起的眉頭,又笑不出來。
夏璃在回憶里回想著上一世的程月璃,跟玉陌口中的,完全是兩個人。
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還是這其中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還有梁昭……
“好了,你說完了,就該我說了。”
玉陌點點頭,一副小學生的乖巧模樣。
“我不是程月璃,我也是程月璃。”
玉陌面帶不解。
“接下來我說的話,可能會讓你有些難以接受,但事實如此。就是……嗯,一些無法用常理推斷的,超自然現象。”
說著,手一揮,屋里的燈全部熄滅,再一落,又恢復原樣。
“這些都是小兒科,我再讓你看看……”
夏璃伸手,手指抓住玉陌的視線,靈動如花,一眨眼,玉陌眼前出現了一片影像:
是破碎的畫面,光怪陸離,一閃而過。
悲戚感漸明。
殘陽西沉,薄霧漸起。
他看見了他自己:
全身氤氳著嗜殺的煞氣,揚起風浪,剎那陷入瘋狂。
黑色幕布翻轉,周圍充斥著喊殺聲,鼻間是濃郁的血腥味。
殺戮,迫害,血劍,殘陽。
有人四處逃竄,殺伐四起。
殺戮,死亡,無止境的驚慌。
從魔鬼地獄傳來的冰冷氣息,如潮水般鋪天蓋地涌來。
有一女子,面容熟悉,戴著黑色彼岸花面具,蹙起月眉,目光如鉤,幽深如狼。
血幕落下,餓殍遍野,一地荒涼。
薄霧散去,天地荒蕪。
秋風起。
白骨飛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