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值六月,正午的陽光酷熱,火辣辣的烤著大地,德化縣城內,街道上幾乎沒有人出來走動,只有幾家商鋪還開著門,掌柜熱的坐在屋角陰涼的地方,手里拿著一把大蒲扇昏昏欲睡。
除了吃飯的酒樓飯館,其他地方都安靜的不像話。
一條小巷子里,鐘星月將自己裹在了一塊黑色的大斗篷里,這斗篷是她從城外的一家農戶買來的,破破爛爛,披在她瘦弱的身板上幾乎長的及地,但同時也將她那斷掉的左臂遮擋了起來。
天氣本就酷熱難擋,輕薄的棉布納成的鞋底踩在地面上,熱意便順著腳底涌了上來,別人都恨不得將衣服全部脫掉,而鐘星月卻裹了一層碩大的斗篷,她里面的衣衫幾乎已經全部粘在了身上。
這條巷子,位于鐘家大宅的北面,多住了一些不窮但也不富的中等人家,此時家家戶戶都午睡了,是以沒有人發現這個穿著奇怪的孩子。
鐘星月走到鐘家大宅的后門,朱紅色的門此時正緊緊的關著,隔著這扇木頭門,里面的人和物,她什么也看不見。
皺了皺眉頭,她抬腳走到對面的斷墻下,將身子掩在了后面。
對于這個家,她內心深處還是有點恐懼的,畢竟這些年那里面的人對她從來都是打罵和鄙視,現在除了恐懼,還蒙上了一層恨意,這種恨意不至于毀天滅地,但卻讓她再也不想踏入這個家門。
“呼~”
鐘星月吐出一口濁氣,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鐘家還有自己的娘親在,她怕她擔心,所以臨走之前,總要想辦法告訴她,自己安然無恙,但是她不能光明正大的回去,如果被兩個哥哥看到她不只沒死,還越發的精神的話,一定會另想辦法來折磨她。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待她學成歸來時,再和他們好好算算這筆賬!
娘親有一個貼身丫頭,就在這條巷子里租了一間小院子來照看她的弟弟,按照平日里的習慣,她每天正午趁著娘親午睡,都會回家一趟,鐘星月等在這里,就是為了讓她捎封信。
等了一刻鐘,只聽那大門發出了“吱呀”一聲響,緊接著,大門里面傳來了一男一女的對話聲,鐘星月離的遠聽不清楚,但卻知道那女子的聲音正是丫鬟綠衣的。
她往下壓了壓斗篷的帽子,待見到綠色的衣裙出現在自己的視野之中時,迅速將手中早就準備好的一張紙條塞進了綠衣的手中。
綠衣嚇了一跳,正要放開嗓子大叫時,耳邊卻突然傳來了一聲極小的聲音,
“是我,別怕。”
說完,鐘星月便拉著斗篷,急急忙忙的走開了。
綠衣猛然一聽到她的聲音,先是一愣,緊接著就是驚喜,驚喜過后,她才想起來拉著小姐的手問問她去了哪里,可是等她反應過來時,鐘星月早就拐到了另外一條巷子里,再也看不見身影了。
綠衣四下張望,見巷子里一個人也沒有,她不敢耽擱,也顧不得回家了,忙將那紙條塞進了懷中藏好,收拾好了神色,回鐘家找主子去了。
“夫人夫人,你猜我剛才看到了誰?”綠衣興沖沖的跑進一間與其他房屋相比、明顯不算好的屋子,她一進門,就立刻在里面插上了門栓,雖然神情激動,但她依舊壓低著聲音。
此時雖是正午,但不知什么原因,這間房子的簾子沒有被打開,小屋里的光線有些昏暗。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婦人正伏在床頭上,她穿著白色的泛舊的衣裙,從后面看上去,她的身子有些瘦弱無骨,聽到綠衣的聲音,她拿起旁邊放著的帕子擦了擦眼淚,才勉強坐直了身子。
“綠衣,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她的臉色不太好,本就蒼白的臉龐上,赫然帶著一個通紅的巴掌印子,那一雙美麗的眼睛,因為哭了許久,早就紅腫的不像樣子。
“哎呀,夫人,您怎么又哭了,快別哭了,我剛才在后門外面看見小姐了。”
說這句話時,綠衣的聲音更加小了,她甚至還特意往窗戶外看了一眼。
婦人聽到她的話,一下子從床上彈了起來,但她身子太弱,又哭了一天一夜,這一動作,居然又跌回了床上,綠衣見狀,趕忙上前兩步扶住了她。
“你真的看到星月了?星月在哪里?快,快帶我去找她!”
婦人顧不及自己的身子,一心想要站起來出去找她的女兒,綠衣怕她又折騰起來,只好按住了她。
“夫人,這是小姐給的。”
她從懷中掏出一個被攢成了團兒的小紙條,婦人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拿了過來,將紙條打開。
“解毒,國立學院,平安。”
紙條太小,只能寫下這六個字,但婦人心思活絡,又對自家女兒十分的了解,一下子就明白了鐘星月的意思。
綠衣卻有些懵懂,但她瞧著婦人的神色,只見她又喜又怒,一時之間,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啪!”
婦人將紙條拍在了桌子上,她的目光中露出了一片冷意。
好你個鐘懷遠!好你個呂青!
居然為了自己的,下毒迫害星月!
原來這十幾年,說什么鐘家大小姐是個廢物,都是有人在背后作鬼!她就說嘛,明明她和鐘懷遠的資質都不算差,怎么可能所生出的女兒卻是個丹田不能聚元的劣等資質!
“夫人...您沒事吧...”綠衣小心翼翼的問道
“呵呵,我當然沒事,她呂青處心積慮的想要害我們母女,卻沒想到反而成就了星月,那可是國立學院啊,就是丞相的孩子想要進去,也得測試一番資質,不愧是我的女兒。”
綠衣聞言一陣驚喜
“夫人,您是說,小姐去國立學院了?”
她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敢相信,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鐘家的兩個少爺想要進府立學院,老爺幾乎送禮送了一半的家產,那國立學院
“我就知道,星月她不是個普通的孩子,不會丟了她外公的臉。”
婦人一片欣慰,她又用手絹擦了擦眼淚,“就是這一路顛簸,星月她要吃苦了...”
“夫人,是不是要瞞著老爺?”綠衣擔心的問
若是被青姨娘知道了,指不定又要怎么禍害小姐呢。
婦人摸著臉上的掌印,這是昨天晚上她找不到女兒,去央求鐘家老爺找找女兒,被鐘家老爺不耐煩打的。
她的眼神明滅不定,最終,她仿佛下了什么決心一般,
“綠衣,拿紙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