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年慶典正式開始,賓客至主會場正廳入席。
關于楚家人的座次,宋致遠已提前與楚子楓商議妥當,楚子楓和爺爺、父親與宋家人同坐主位第一桌,楚子琳、汪靜和汪語琦被安排在第二桌。
典禮正式開始,高清大屏幕上先播放了一段講述宋氏企業百年崢嶸歲月的短片。
宋家的光輝歷史,可以追溯到辛亥革命,祖輩最初從政,后轉為經商,1921年創立宋氏商貿公司,是近代從事進出口貿易的三大龍頭之一,四十年代末轉戰香港,八十年代初重回大陸,主營領域為外貿、房地產、影視娛樂和酒店餐飲。
宋氏發展至今日,已有百年歷史,內地鮮有豪門能與其深厚背景一較高下,宋老夫人因此傲然居于貴婦圈的金字塔尖,所有富不過五十年的家族,在她眼中都是不入流的暴發戶。
與之相比,楚家老爺子人到中年才暴富,滿打滿算也就過了三十五年的富貴日子,楚子楓勉勉強強算是富三代,不過并不是名言中三代培養貴族的“三”。
楚老爺子靠煤礦起家,早些間是大金鏈子小金表的招搖土壕,生意越做越大后,才漸漸有意識地向氣質型富豪轉變,乍看起來衣冠楚楚,但思想覺悟并不比土財主高多少。
楚明洲本性庸庸碌碌,讀中專時期陡然變身富二代,從此便開始了啃老的光輝歷程,在楚氏沒有干出任何實質性業績,主導的項目十有九虧,風流韻事倒是數之不盡,至今仍舊不靠譜且不著調。
楚子楓作為暴富第三代,雖然自出生起就享受豪車豪宅,小時候也學過鋼琴和芭蕾,但注定成不了氣質型豪門千金,在扭曲的家庭環境之下,她只有當狼性霸道強者才能有立錐之地。
不止是宋老夫人,在任何一位貴婦眼中,楚子楓都不是兒媳的合格人選。
此外,如果追根溯源,楚子楓早在初中時期,就得罪過宋老夫人,婆媳二人的孽緣往事火藥味十足。
從小學到高一,她都就讀于菁華私立學校,學習成績馬馬虎虎,不過體育方面十項全能,尤其擅長跆拳道。
宋致遠與她在同一所學校讀書,是比她高三屆的學長,也是學生會長兼體育社團社長,兩人自小學起就有不少交集。
楚子楓初一那年,入選校排球隊,為全市初高中排球比賽積極備戰,可是在大賽開始的前一周,一位轉學生加入球隊,直接被教練指定為主攻手,原主攻楚子楓秒變替補。
貴族學校之中,絕大部分師生都是勢利眼,家世顯赫的轉學生可以空降做主攻手,暴發戶家的女兒只能做替補冷板凳。
楚子楓自小就是不好惹的性格,斷然咽不下這口氣,她憑借出色的口才說服了半個球隊的隊友,聯合抵制教練和校方的不公正安排。
宋老夫人當年任家長會會長,與那位轉學生的家長為好朋友,自是有所袒護,對帶頭搞事的楚子楓百般看不上。
那時的宋老夫人趾高氣昂地編造理由壓制:“學生要以學習為主,成績進不了全年級排名前30%的同學,應該盡可能少地參與課外活動,即便加入球隊,也只能當替補隊員,減少訓練時間,把心思多放在學習上!”
言罷見暴發戶家的女兒雙目圓瞪,直勾勾地盯著她以及校方領導,宋老夫人質問:“怎么,難道你不服氣嗎?”
“不服氣!”楚子楓一字一頓地嗆聲,有理有據地講出三條硬理由——
“第一,剛從國外回來的轉學生,并沒有參加過學校考試,您憑什么確定她的成績一定優秀?
第二,球隊全體隊員都接受統一訓練,替補的練習時間和其他隊員完全相同,您對校排球隊的情況一無所知,不應該仗著家長會會長的身份隨意干預球隊的內部事務。
第三,既然是排球比賽,就該以打球技術為依據選拔隊員,球場是公平的競技賽場,不是靠家世上位的庸俗名利場!”
“小小年紀就牙尖嘴利,沒有半點尊重老師和長輩的教養!”宋老夫人向來高高在上,哪能容忍小嘴叭叭叭如機關槍一般的小丫頭片子,當下拍桌厲聲道——
“校長,教練,我建議把這位學生開除出球隊,和她一起放肆胡鬧的同學也全部重罰,以儆效尤!”
宋老夫人雖然不是校領導,但宋家曾捐錢為學校建了一座圖書館和兩棟實驗樓,校方將宋家人當財神似的供著,對其要求千依百順。
“公平競爭是競技體育的靈魂,我絕不會在失去靈魂的球隊里虛耗生命,不是球隊開除我們,而是我們開除球隊!”楚子楓有備而來,從校服口袋中取出退隊聲明,其上有她和另外三位主力隊員的簽名,她重重將聲明書拍在宋老夫人和校領導面前,并斷言——
“今年的排隊聯賽,菁華百分之一百會輸,!”
她所講的并不完全是年少輕狂的氣話,菁華排球隊曾蟬聯五屆市聯賽冠軍,參加大賽的隊員全部是經過層層選拔的排球尖子,大換血的新隊伍絕不可能在一周之內超越舊球隊。
宋老夫人對挑事的暴發戶“小悍婦”不屑一顧:“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排隊聯賽的結果,會給你一個大大的教訓!”
一周之后,大賽如期舉行,上半場的成績,便如同一計狠狠的耳光。
不出所料,被打臉的人,不是楚子楓,而是宋老夫人。
菁華的女排新隊在前兩局中接連慘敗,身為主攻手的轉學生徹底失去信心,整支隊伍人心渙散,第三局注定也是敗局。
自參加排球聯賽以來,菁華最差的成績是全市第二,可如今卻面臨著初賽就慘遭淘汰的囧境。
教練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反敗為勝的唯一機會,是讓楚子楓等實力派舊隊員重新上場。
這時的楚子楓,正和三位隊友在看臺上觀賽,小小的年紀有大大的氣場,相隔層層人群,以挑釁的目光與坐在最前排的宋老夫人霸氣對視。
教練急急請求她們四人重新上場,楚子楓等人毫不留情地拒絕,她們來到賽場的目的,不是替校方和宋老夫人收拾爛攤子,而是單純地幸災樂禍看熱鬧。
宋致遠作為體育社社長,在教練失敗后前來相勸,少年時的他是惜字如金的高冷性情,不過只要開口,必可言中關鍵——
“如果四位不上場,學校會以對手太強和其他客觀理由來解釋這次失敗,這是你們希望看到的結果嗎?”
盡管清楚他講的有道理,但楚子楓的小脾氣總得耍一耍——
“宋學長,我們四人是因為你媽媽而離開排球隊,現在你出面勸我們參賽,不是親手打你媽媽的臉嗎?”
“我是體育社社長,職責是力保每一支校隊都能在比賽中大獲全勝,任何人的面子,都不如贏得比賽重要。”宋致遠表明公私分明的態度,并且使用激將法——
“如果你能上場贏得比賽,打臉的效果會更強,除非你沒有反敗為勝的把握。”
“學長,激將法這套對我沒有用,不過…”楚子楓看著場上垂頭喪氣的舊隊友,終究于心不忍,辛苦奮戰一整年,被空降的老鼠屎壞了全局,她豈能輕易甘心,思索再三,和身邊的隊友商量了一小會兒,最終改了主意——
“算了,為了校隊的榮譽,我們勉為其難地上場吧。”
“聽說你之前在校長辦公室和我母親大鬧了一場”,前往更衣室的路上,宋致遠和她閑聊了幾句——
“大家都怕我母親,但你好像是例外。”
“我那是據理力爭,既然得理,為什么要饒人?”楚子楓初生牛犢不怕虎——
“而且宋夫人又不是我媽,我有什么可害怕的!”
楚子楓和宋致遠不約而同地回憶起了這句話,不經意間淺淺一笑。
人生充滿了妙不可言的巧合,昔日的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楚子楓居然真的會有稱呼宋老夫人為“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