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女友黑化日常

718 天風乍起·君晚(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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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夜深了,該就寢了,別累壞了了龍體。”

總管公公泰和輕聲提醒。

“這些個封后章程,禮部那邊自會準備……”

冕旒玉珠,玄色常服,男人端坐在御案前,親自提筆草擬,聞言一笑,“那些個老家伙,最是古老端肅,平常寡人說一句,他們就有十句頂著,如此脾性,辦起差事來,也定是循規蹈矩,無趣至極,輕慢了我的王女。”

總管公公低下了頭,不敢再駁圣心。

琳瑯宮的那位,原為琳瑯舊氏,是萬劫不復的罪奴,可偏偏有大造化,在潛邸時便是陛下的心頭肉,藏著掖著,從不肯讓人瞧見。

她的到來攪亂了東宮的一池春水,動搖了莫側妃的穩固地位,后者更是想方設法要降服、打壓這尊外來的琉璃佛,好為腹中的胎兒謀一個正名。

說是“琉璃佛”,那可真是不假,面貌如神仙妃子一般,玲瓏剔透,盛極葳蕤。

這位主子端坐在云光之上,不插手,不摻和,冷眼看著鶯鶯燕燕的相爭,就像是個清清冷冷的旁外人。

那些邀寵的、承歡的事兒,她俱不沾邊,任由美妾們向太子千嬌百媚地獻好。

人家笑她故作清高,可太子就愛往她的琳瑯閣里頭鉆,十天半個月都不肯離開。

自打“琉璃佛”被請入閣之后,莫側妃鬧也鬧了,罵也罵了,橫豎是斗不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滑了胎兒,栽贓陷害到那位主子的頭上。

這事一出,東宮人人自危。

殿下在東宮遍布耳目,自然知曉這來龍去脈,可那時先帝病重,各路皇子又蠢蠢欲動,殿下正需要莫老將軍的鐵血震懾,只能委屈他心尖上的人兒,禁足琳瑯閣,罰抄佛經。

那位主子也是烈性的,受不得如此冤屈,這一下竟將人逼得心灰意冷,不僅喝下了絕嗣藥,更是絞了半截頭發,準備出家為尼。

這頭發都剪了,男人還能要一個半路出家的尼姑不成?莫側妃自以為揚眉吐氣,坐穩后宮之主的位子,誰料新帝登基,她非但沒有登臨后位,連皇貴妃的份例也沒撈著,陛下不咸不淡給她封了個“定妃”。

何為“定妃”?那是陛下警告她要安安分分,莫要再招惹琳瑯氏了!

莫側妃嚇得面如土色。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總管公公瞧著,對旁人,陛下是恩威并施,可對新后,是只有君恩,只有憐愛。

中宮后位空懸了一年,那折子如雪花般堆上了御前,陛下愣是兩眼俱閉,全然當看不見。最近諸國上貢,送了不少的好顏色,陛下也像那不解風情的木頭,人家那眉眼風情,全當是喂了狗。

可若你說他不近女色,他轉眼就起駕琳瑯宮,好似少年慕艾,日日恩澤,龍袍都沾了胭脂。

等皇貴妃診出喜脈,陛下龍顏大悅,立刻冊封為后,一時片刻等不得了。

總管公公不由得感嘆,天下帝后夫妻那么多,這一對兒也算頭一份恩愛了。新后剪了的頭發,是陛下遍尋古方,一手仔仔細細養出來的。新后喝了絕嗣藥,也是陛下千辛萬苦,不遠萬里請來了神醫,求得神仙藥。

容經鶴漫不經心地問,“今日你宣金冊,她可有什么情態?”

總管公公斟酌著回答,“娘娘心境平和,不曾表露過多。倒是,倒是……”

“倒是什么?”

“倒是大靖那邊來了信,是靖后的親筆信,娘娘一看,就笑得很不尋常。”

容經鶴嗤笑,斜了公公一眼,“你這用詞,倒像是她們背著我在偷情了。”

總管公公連忙跪地,“老奴不敢編排,望陛下明鑒。”

陛下執掌政權之后,愈發深不可測,喜怒無常,他們可不是那圣眷盛濃的琳瑯娘娘,再大的烏云聚攏起來,陛下也不舍得滴她一滴冷水。

“得了。”他擺擺手,“無非是小姐妹之間的玩鬧,無關緊要,隨她們去,現在最要緊的,是把封后大典辦得風光妥帖,可不能委屈了我的孩兒。”

“……是,陛下,老奴知曉。”

容經鶴想了想,又問道,“那嬰兒車可做好了?”

“做好了,陛下現在要看?”

“看,呈上來!”

很快就有宮人將嬰兒車搬了出來,底下四個小輪,推起來極為輕便。

容經鶴滿意點了點頭,“賞!”

系統害怕它的宿主沉迷在養娃路上一去不回,提醒道,‘宿主,現在大靖國正在蠶食其他國家,你也該籌謀一下了。’

容經鶴則說,‘不急,對了,系統,前幾天,我叫你背的《育兒大全》背熟了沒?’

系統:‘……’

日了狗了,它是輔助宿主走上人生巔峰的,不是來給宿主當奶爸的!

還有之前,宿主的女人喝了絕育藥,本來斷絕根基,不能生育的,宿主硬是要它跟其他系統交涉,千方百計弄到了一枚生子丸。

為這,系統低下了它高傲的頭顱,低聲下氣地求,還被系統們恥笑,問它是不是要給人當爸爸了。

系統顏面掃地,難免有些郁卒。

現在宿主又要它當個十項全能的奶爸,它是被折騰得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都是女人惹的禍,宿主要是不近女色,它哪里來的那么多事啊。

系統罵罵咧咧的,眼睜睜看著宿主投入了那個禍害的懷里,溫聲軟語地問,“今天可是累著了?咱們的孩兒沒有鬧你吧?”

王女松了發髻,“沒有,它乖得很。”

“那就好。”容經鶴捏著她的手,借著燭光看人,越看越美,又是一番耳鬢廝磨,他微喘,“你這三個月,胎也坐穩了,也該疼疼寡人了吧?”

“什、什么?容經鶴,你無恥——”

唇舌纏斗,城門失守。

系統連忙啟動小黑屋。

過了一陣子,容經鶴撫著新后的雪背,饜足般睡了過去。

而琳瑯卻沒有睡。

她滿身倦意,卻還強撐著,一雙纖纖細手搭在對方的胸膛上,輕輕喚了幾聲,對方沒應。

燭火發出嗶啵的聲響。

女人溫柔低喚,“大人,咱們孩兒都要落地生根了,您,您還是不肯見我嗎?”

室內安靜得可怕。

系統懷疑自己幻聽了——她在跟誰講話?

那女聲像是裹著糖絲,甜稠得化不開,“琳瑯從貴女淪為罪奴,一路走來,風霜雨雪,俱是刀刃,是您,您附身在容經鶴的身上,護我周全,賜我子嗣,大恩大德,琳瑯銘記于心,定不負你。”

什么賜你子嗣?!

系統嚇得魂不附體,飆出了一句,“我可沒搞大你的肚子!不是我做的!”

哪個系統敢給宿主戴綠帽啊,信不信分分鐘格式化,恢復出廠配置!

它雖然是一堆程序,但也是一堆有節操的程序!

說完后,系統懊惱無比,它、它怎么可以暴露自己!好在古代人愚昧無知,就算知道了,也當是鬼魂附身,不會想到任務者這方面的事情。系統松了口氣,打定主意裝死,最好對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聽見了。

她聽見了。

一道稚嫩的、生澀的聲音,像是慌亂的少年。

琳瑯垂下睫毛,阿晚給她的情報果真沒錯,這世上竟有一體雙魂的離奇之事。

這一句之后,殿內又恢復了寂靜,仿佛從未發生過。

琳瑯也不急著逼它現身,而是將臉輕輕貼在男人的心口上,故意曲解它的話,“大人放心,無論是你在陽間還是陰間,無論,無論我這胎是人胎還是鬼胎,我都會生它下來,好好撫養,不辜負你對我的一番心意。”

生,是不可能生的。

琳瑯的內心冰寒徹骨,最后那片余溫,也只是留給了君家姐姐。

容經鶴還想要她生自己的孩子?

他配么?

琳瑯喝下絕嗣藥,其一是為了斗倒莫側妃,其二是表明自己無害,無權無勢又無子,博得容經鶴的同情顧惜。至于其三,那自然是她不愿意生下與仇人結合的血孽,愧對亡父亡母的在天之靈。誰料他又使一些邪術,本就壞了根基的身子,一粒藥丸就扭轉乾坤。

得知自己有了喜脈,她厭惡得難以下咽。

那些個亡國公主,被叛軍納入宮墻,恩愛纏綿,什么血海深仇都冰消雪融了,歡歡喜喜地承歡君前,歡歡喜喜地生子固寵。

但人來世上一遭,需得有三分骨氣。

殺我父母,奪我國權,害我身陷囹圄,不得不茍延殘喘,以色侍人,他當真以為賞她一個后位坐坐,所有的事情都一筆勾銷了?

琳瑯自知,她已是被這些爭權奪勢的男人們輕賤了一番,要是自己再輕賤自己,做那討好人的物件兒,她還不如干脆地跳河,去做閻羅王的妻!

新后的面上仍留著三分明媚的春光,依偎進熟睡男人的懷中,柔順地說,“大人,您不必說,妾身自然曉得。”

曉得?

你曉得什么啊?

你肚子里的孩子真不是系統我的啊你曉得不!

系統要被琳瑯這幾句折磨得要瘋了,它,它對宿主忠心耿耿,怎么說得,好像它真給他戴了綠帽?它只是一個安裝在宿主身上的程序,頒布任務、開放商城、發放獎勵等,同時也是宿主的“軍師”,提供一兩句的建議。

而且這個宿主能干得很,也不需要行系統托管,它怎么可能睡得了人!

簡直就是含血噴系統!

它一個清清白白的系統,就這樣被人侮辱了!

系統被氣得吐血,很想跟人理論理論,然而它出了小黑屋,“看見”的,卻是一副玉體橫陳的模樣,青絲散亂,雪膚玉貌,她微微支撐著身子,眼帶深情望著“它”。

系統莫名氣短。

第二天,新帝早朝,琳瑯也早早醒了,一向嗜睡的她,竟然親自下了床榻,幫著他整理冕旒。

容經鶴跟自家系統說,‘看見沒有,這就算是塊石頭,也被我捂熱了。’

系統透過宿主的眼睛,跟對方的脈脈眼波對上。

腦海深處傳來一陣刺痛,容經鶴晃下步子,被琳瑯扶住,“……這是怎么了?”

“無事,睡得沉,腿腳有些僵硬。”

好端端的,系統怎么還短路了,該不會是使用太久,零件老化了吧?容經鶴暗想,等回去要升級一下系統的主副程序了。

等容經鶴去了朝政之地,琳瑯也出了宮墻,去了招提寺。

她秘密出行,只帶了兩位心腹,扮成尋常人家的娘子,燒香拜佛,敬獻香油。琳瑯正在蒲團上跪著搖簽,旁邊也多了一個瘦長的身影,青衫微薄,很是俊逸。琳瑯拋過去一個勾人的眼神,對方亦是沖她微微一笑。

兩人拿著簽,去求解,住持捋著胡須,“求得是什么簽?”

琳瑯輕笑,“是姻緣。您且算算,我與這位年輕公子,何日能結成連理。”

住持一噎。

這倆姑娘家結什么連理。

“這……施主的簽略微復雜,不如請緣覺大師為你二人解簽。”

“那就有勞住持帶路了。”

住持在前頭帶路,帶著帶著,人就不見了。

四周早已清空。

琳瑯挽住“年輕公子”的手,“我的晚郎啊,你可不知道,你這一封信,真是解了我的相思病。”

君晚抿唇一笑,“這么快就知道地點了?”

“你都提示那么明顯了。”琳瑯翻著白眼兒,“蒲桃,菩提,七八月,不就是讓我在招提寺,過了七八個時辰來尋你嗎?”

“哎呀,我的妹妹呀,你可真是長進了。”

君晚捏著她的鼻子。

琳瑯笑嘻嘻往她懷里躲著。

倆女笑鬧了一陣,邁進廂房,落上門栓,這才坐到一起,細細盤算。

“你怎么會來得這么快?”琳瑯問她。

“我來,是有事要同你親自商量,其他人傳話,我不放心。”

君晚貼近她的耳朵,“我之前不是傳信跟你說了嗎,世上有一體雙魂的事,不止你家有,我家也有。那夜我灌醉了他,隱隱約約聽見他在喊什么,系統,任務,男主……我正想打聽,他突然就清醒了,仿佛是被人附身了一樣,我也只好裝傻,當不知道。”

她做出了進一步的推測,“你信中關于容經鶴的,我也看了,仔細琢磨著,竟發現他們說的奇言怪語,還有自愈能力,俱是一樣的——我很懷疑,他跟你家那位,是來自同一個地方的,有著同樣的經歷,才能說出這些,做出這些。”

琳瑯挑眉,“這可真是有趣呀。”

“有趣什么呀。”君晚捏了眉心,“這群人奇怪至極,像神仙又不是神仙,說是鬼又不是鬼,非人非妖,我們對付得了這些異類么?”

“我反倒是覺著,他們身上的另一魂,是我們的生路。”

“此話怎講?”

琳瑯輕聲說,“你想呀,這一體雙魂,定是有主有仆,若我們要了主人,就驅趕惡奴,讓他們再無依靠。”她話鋒一轉,“可若是,我們想要做那主人,就得離間他們,再收了這仆人,為我們所驅。”

她眼波流轉,“為主為仆,姐姐你選哪條呢?”

“小滑頭,又在套我的話。”

君晚揉著她面團般的臉盤。

“你明知我是個好女子,收了你的兵馬,那就是實打實的定情信物,自然不會負你。說罷,你選哪條,刀山火海,閻羅十殿,我同你一起走。”

“那我們就——”

琳瑯同君晚十指相扣,做著小女兒般的情態。

口吻卻是血腥鋒利。

“殺主人,奪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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