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難為

第一百四十六章 活著比死了更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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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活著比死了更痛苦

其實涂山淞并非因兒女情長而困惑,也絕不會因別人兒女情長的事而郁結。

他回來探望,也不過是因為責任所在,因此在看到京墨護送之后,便告辭離開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他真正所郁郁的,是與叔父的對峙。

這位叔父,與他并不算十分熟絡。至今,他仍然記得自己從景國回來的情景。

叔父坐在大殿之上,當他終于躲過路上的重重追殺、暗殺之后,才終于見到了這位傳聞中的叔父。

叔父生得極為美艷,即使歲月的痕跡劃過他的面龐,也不改他吐氣如蘭的風韻。然而這種美讓人惡心,讓人作嘔,尤其是當他喜怒無常,濫殺無辜的時候。

涂山淞心中漸漸絕望至極,因為他發現不管到哪里,不管是至親還是至疏,這天下都沒有真正的正直與正義。

錢就是情,權就是理。

涂山淞乘仙鶴路過千萬山河,等近了莫留營的時候,他下了仙鶴,又將自己身上有關青丘的印記隱去,著一身素袍,戴了張面具,牽了頭驢往村里去。

一步一步,踩在莫留營的松軟泥土上,這種泥土與青丘的無二,青丘周邊,他的封地上,種植了大量的五谷糧食,他曾親自去查看過,因此,對這土地十分熟悉。

是了,這一塊村莊,本來是青丘的屬地,因為要與景國劃清界限,減少紛爭,刻意割讓了出來。因此,此地兩國防守皆松懈,疏于自轄之地,妖獸橫行。

近了村莊,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竹子架起的門樓,上面寫了莫留營三個字,兩邊是哨臺,由于一般來講沒人會進攻,上面也沒什么人把守,只有一個在上面做窩的鳥妖,勉強算個哨兵。

他牽著驢進去,門口人們來來往往,卻都不由自主地盯著他看。

涂山淞被這種盯弄得渾身不自在,但他硬著頭皮往里面走,在街口喝茶時,向同桌的一老人家問道:

“伯伯,敢問,咱們村中可有厲害的捉妖師?我那里得了一只妖獸,兇猛非常,堪比神獸,請問……”

那老頭大手一揮:“我就說嘛,你一外鄉人細皮嫩肉的,怎么敢來我們村!實話告訴你,最厲害的,當屬莫老翁了,此人不僅敢捉妖獸,還善于調教,我跟你說,別說兇獸,就是真正的神獸,他也抓過幾個!”

淞立馬道:“哦?可曾抓過什么神獸?”

老頭哈哈大笑,卻不發一言,涂山淞見狀,從懷中摸出幾個金瓜子來,遞在老頭手中。

“實在是妖獸兇猛異常,晚輩不遠萬里來此求教,還望先生告知!”

老頭掂了掂金子,湊近淞低語道:

“你可聽過亡國之兇獸——畏獸?莫老翁將畏獸捉了,賣給了景國,這,算不算響當當的一件事?”

“你又聽說過九尾靈狐沒有?他也捉到過一只,當作干兒子養!”

淞神色略變,但隨即恢復如常,笑道:“敢問老伯,若是兇猛異常的神獸,可有能人可治?”

那老頭頓了頓,仔細打量了面前之人幾眼,只見此人氣度不凡,眉眼之中全是養尊處優的淡然不驚,領口袖口處干凈如新,還繡以金絲花紋,暗自揣度良久,向四周張望幾番,又從另一只胳膊下面伸出一只手來。

涂山淞笑了笑,將一只金錠塞在他手心。老頭掂了掂,湊近低語了幾句,淞的神色漸凝。

暗影一路跟著流章,他大搖大擺地走在后面,而流章則一瘸一拐地在前面走著。

沒多久,一片沙漠映入眼簾,二人看去,只見黃沙莽莽入天,根本無法分辨方向和去路,地上生機全無,只來路一些草叢苔蘚。

保險起見,流章決定繞路而行。

暗影抱著雙臂,看他拖著囊腫的腹部,一步步艱難地走著。

他心中稍有動容,上前去和他搭話:“若是你那白虎在,想必你現在會輕松一些。”

這幾日,隨著太陽東升西落,日出明媚,陰雨霏霏,他的心情也較之前暢快了許多,此刻提起白虎,他沉默良久,道:

“白虎,是世上難得的奇珍異獸。只可惜……”

暗影:“說真的,為一個女人付出那么多,結果人家最后還沒有和你成親,你就不怨嗎?你堂堂一個大將軍……”

流章看了一眼暗影,笑了笑:“等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他往前走了幾步,陽光灑在他身上,曬干他一身的陰濕,他抬頭,仰望上天,闔眼長嘆:“此身為我所有,若有利于她,皆可拿去。”

“此生我所有,若有利于她,皆可允她。”

說完,腹部劇烈的疼痛和抽搐,使他猛烈地咳嗽了幾聲,隨即,向地上嘔出一大灘鮮血來。

陽光下,那血紅得發亮,像一個鮮活的生命最后的掙扎與哀求。

流章擦了擦唇邊的血,繼續往前面艱難地行走著。

暗影跟上前去,從懷中掏出一枚藥丸:“這是我們暗影衛隨身攜帶的止痛藥,雖然不能解你體內的病痛,但可以緩解你此刻身體上的傷痛。”

流章看了他一眼,沒接過藥丸,反倒是執拗著往前走,還笑了一聲:

“當初你對我,可是恨之入骨,非要將我碎尸萬段的。你這樣寬容罪犯,可會釀成大錯。

人這一生啊,要么就一路壞到底,錯到底;要么就干干凈凈一生,善良一生。你知道最怕什么嗎?”

暗影將藥丸放回懷中,有點惱怒他的笑:“怕什么?”

“最怕,一直在做壞事,到最后關頭的心軟。”

暗影若有所思地撓了撓頭,其實對于他來說,只要做好公子交代的事,就足夠了。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做的是好事還是壞事。作為一把刀,唯一需要做的有用的事,就是鋒利。

走了一整天,流章時不時吃些野草野果子充饑,然而他腹中有病,不管吃什么喝什么,腹部都會傳來撕扯一般的絞痛,有時候疼得他面色發白,滿頭大汗,將嘴唇都咬出血來,也不能緩解。

暗影看著他痛苦的樣子,才漸漸明白淞所說的,活著比死了更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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