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李書白這邊受著小福寶的照料,日子過得倒也愜意,這小女娃模樣可人,性子又活潑伶俐,只是與她那父母不太合,一連兩三日,也沒有讓李書白見過她父母。
書白心中愧歉:“既然來了府上,怎么能不拜見主人呢?”
“我不就是主人嗎?”福寶撅著羊角辮兒,傲氣道。
李書白只好撇撇嘴,依了她。見他一身傷,福寶又拿了自家的藥膏給她,這幾日,她總是纏著李書白給自己講故事。
她說:“在這個大院子里,什么都沒有,就連山雀小狗爹爹娘親也不叫我養,每日除了讀那些陳腐的死人書,簡直無聊透頂!”
她稱那些古舊典籍統統為死人書。
李書白摸了摸她的小腦瓜:“小傻瓜,你不知道,這些書很多孩子小時候想讀還沒有呢!”
福寶撅撅嘴:“那就送給他們唄!書上滿是不要做這個,不要做那個,什么都不要做,真不知道是為了讓我們讀來管束別人,還是更聽別人的管束。”
李書白只好笑著搖頭:“你這問題倒是不錯,也值得深究,但這得你自己慢慢去分辨啊。”
眼看著書白的狀態一日比一日好,福寶擔心他離開,這一日,便從家中取來幾十本武功秘籍,全部一股腦的送給了李書白。
他翻看著這些秘籍,不由得大驚:“你爹爹是什么樣的人?他竟有這些書!”
福寶得意道:“我告訴你,你可不許告訴別人啊!我爹爹,從前是當朝皇子,祖父賜他金山銀山隱居于此,如今雖然做不成皇子了,卻擁有大把的財富!幾輩子都花不完的!”
李書白趕緊上去捂住了她的嘴:“小祖宗,有就有吧,你這些話可還和別人說過沒有?”
福寶搖搖頭:“那倒是沒有,所以書白哥哥,要不你就留下來唄,我家有錢,還有武功秘籍,你與其在外面流浪,倒不如在我家當個伙計呢!”
書白又拿著那幾本武功秘籍看了看,心道:這家人只這一個女兒,而這其中好幾門功法只有男子可練成,倘若我不修習,恐怕以后必會失傳了!既如此,如今學了,也算不得偷竊!
他轉頭向福寶道:“福寶,我可以答應你多陪你幾日,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等我完全康復了,就必須得離開了。倘若我們日后有緣,我再回來找你玩,好嗎?”
聽了這話,福寶大鬧,但她又不敢太大聲把卓鈺惹來,畢竟父親謹慎外來的人,倘若要他看到李書白,輕者將他逐出府中,重則當場打死他也未可知!
李書白一見小女娃哭了,當即將她的小臉捧在手心里,柔聲細語安慰道:“好了好了福寶,我的小福寶,這幾天書白哥哥天天陪著你給你講很多故事好不好?好福寶,你也知道,你爹爹和娘親,都不會喜歡我,萬一我呆的時間久了,被他們抓到了,恐怕你我此生都不會再有相見的機會了不是?”
福寶哽咽著:“那你答應我,就算你走了,也會常常回來看我!”
李書白趕緊點頭:“當然!你也快快長大,等你也足夠強大了,就能來找書白哥哥玩兒了!”
書白又哄了福寶許久,二人才算是安分下來。
由此,一連幾日,都是李書白在一邊參透秘籍,一邊練劍。福寶就坐在樹下看他,偶爾得空了,他休息的時候,就講一些奇聞逸事來。
大概過了足足半個月的時間,李書白總算參透了大半劍譜,還有一些沒看完,他便抄了帶在身上。
與福寶告別時,福寶央他抱抱,卻趁他不注意,一把揪出了他懷中的秘籍。
“好呀,你恩將仇報,竟然偷我家秘籍!”
李書白只好求饒:“好妹妹,我不過是抄來看看,這么短時間,我哪里能全參得透嘛!”
福寶將那書稿粗略翻看一番,一把丟進還未燒盡的火爐:“沒參透就繼續留在我家,要走就不能拓了秘籍!你自己選吧!”
她抱著小胳膊別過臉去,偷偷注意著李書白,其實說到底,她不過想讓這小子多待幾日,可等了許久,也不見這小子示弱服軟,反而長嘆一口氣,拱手道:
“既然如此,那等我下次再來討教吧!”
福寶一聽沒留住人,不由得慌了,可又聽他說下次再來,心中又升起一絲絲歡喜,她不舍得上去抱住李書白的大腿,久久不肯撒手。
嘟著粉嘟嘟的小嘴,道:“那你下次可要早點來,要不然,我可不等你!”
李書白摸了摸她的頭,隨即整理了自己的行李,從中拿出一個草編的螞蚱來,遞給她道:“一定會回來的!”
說罷,他三兩步沖上墻頭,翻墻而出。騎在墻上的一瞬,他回過頭來,看著福寶抬頭看他。
那一刻,福寶心中第一次萌生了當個男孩的想法,她恨自己,要是真的像爹娘所說,是個男娃該有多好!偏偏生了這百無一用的女兒身,從小只能囚禁在這深院中!
她的眼中滿是羨慕,這羨慕勝過原本的不舍,勝過原本的遺憾,但隨即,心里的痛苦就掩蓋了這層羨慕,因為意識到自己不能一下子長大,也不能一下變成男孩,由此而產生的巨大無力感,像是突然被全世界拋棄了一般的失落感,包裹著她,她突然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但她見在陽光里,李書白向她揮著手,她也只好笑著,向李書白揮了揮手。
你一定要早點回來啊。
告別了福寶,李書白再一次踏上回景國的路途。
在他心中,那個叫景國的地方,此時早已改朝換代,成了一個被外族人占領的地方。
一路走來,他所見所聞,皆是月人高貴于景人的事跡,景人有才,取士的比例卻極低,不少景人士子只能在茶館說書,甚至街上賣文以求生。
同樣的高等學府,無能月人趾高氣昂處于其中,而飽學之士的景人,卻只能敝衣坐在最后面,即使如此,也是從千軍萬馬中考出來為數不多的幾個。
李書白不由得心中憤懣,雖然這些人的命運和自己從未有過交合,但長著同樣面孔,流著一族之血的他,怎能心中毫無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