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難為

第13章 賄賂

胡阮壓根沒想過參加什么所謂的族長選妻,一連兩三日,他都只看見路辛夷一心一意照顧著煙雨,時而看向窗外一言不發,時而一個人在一邊安心搗著草藥。

有時候她也寫一些詩,只是寫了之后都放進爐子里,滿面淡然地看那詩稿燒成灰,灰屑順著風一扭一扭地向上飄蕩,在半空中只留下一縷青煙。

胡阮將盛好的粥飯放在桌上,放在她面前,縱然有千言萬語在胸口,也終究是被咽了回去。

忽的,路辛夷開口道:“想辦法為我添個名選吧,咱們也去參加選妻。”

胡阮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在他的印象里,像路辛夷這樣的人,便是打了敗仗,沒落了,也不會如同枯落的黃葉飄零在地,任人踩踏入泥碾作塵。

更何況,她明明知道此時她心心念念的人,又背信棄義另娶他人,她怎么能,放下自己的尊嚴,再去任人挑選呢?

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一般,路辛夷轉過頭來,看著胡阮,笑道:

“沒事的,你那天不都說了嘛,雖然人會散,可是路不會散,我們雖然遭遇了一些小挫折,可我這次來,本也不是為了認他,或者和他再續什么前緣的!煙雨的病,還得看,你的身世,也還是得問。更何況,我們還答應了春花姐的事情。”

胡阮還想再說些什么,但終究是沉默了,他覺得自己也沒什么立場給出些中肯的意見,與其這樣,還不如沉默下去——本著對長者與生俱來的敬畏,他會默認她是真的堅強,真的考慮好一切后果的。

他怔怔地哦了兩聲,點了點頭,放下東西就走出門去了。

一出了門,胡阮才不由得犯難,看街頭人來人往,青丘雖然人不多,可一到了白天,街上的茶館、酒樓,處處都是滿座,人們各懷心思,在明里暗里盤算著價錢和成本,在一次次的角逐中獲取最大的利潤。

在這個城市中,錢,就是最好的一切。

只要有錢,一切都好說。人人都驚嘆青丘的狐貍個個貌美,可實際上美貌在青丘是十分廉價的東西,它們可以被任意售賣,錢色交易從來都是合理合法的。

胡阮不禁搖頭咋舌——這該是一種怎樣的社會狀態?整個社會都是笑貧不笑娼的價值觀。

他決定去碰碰運氣。

一路問到了登記處,清水衙門里,差人們個個都打著哈欠。領路的一個小孩向胡阮道:

“你不用奇怪,你一個外地人不知道,我們這邊在衙門里做事的,白日是休息的時間,到了晚上,他們的事務才真正開始做,如果不是王命所致,誰愿意來這種地方當差!”

胡阮點了點頭,小孩吃著糖向一邊跑去了,當差的兩個見胡阮站在臺下,一臉不耐煩,其中一個一手托著頭,打著哈欠瞇著眼睛問道:

“你來做什么啊?”

胡阮行禮:“在下來替姐姐報名族長的選妻。姐姐一心想參加,卻自己害羞不敢來,因此,特意托了在下。敢問二位官爺,可還有名額?”

聽了這話,二人頓時來了精神,背過身子嘀嘀咕咕了半晌,又在袖筒里來回比劃了半天,再回過身來的時候,方才那位連哈欠也不打了,只是抬了抬眼皮,傲慢道:

“你報名得也太遲了,名額嘛,這個東西想有也能有,不珍惜也可以沒有,就看你是什么態度了。”

胡阮心領神會,從懷中掏出兩片金葉子來,遞上。

那官爺稍微看了看,又向一邊斜著歪坐,摳著指甲,道:“名額嘛,我倒是可以把那些殘次品剔除掉一個,只是要剔除人家,免不了再向人家賠償一番。”

胡阮也沒說什么,只是從錢囊中又掏出了四片金葉子,遞了上去:“那便有勞官爺費心了。”

此時,長久沉默的另一位發話了:“費心有什么用啊,這事兒干的,每天累死累活,還不夠看病的!”

胡阮心下明了,他狠了狠心,又從錢囊里掏出兩片金葉子——此時他是多余的一分也沒有了!他為難道:

“二位官爺,在下囊中羞澀,若是姐姐有幸入選,在下一定讓姐姐再帶重金前來酬謝二位!可若是二位官爺還是覺得不夠……”

他有些為難地看了看那桌子上的金葉子,正要伸手去拿:“那在下也只能回去向姐姐請罪,讓她寬慰弟弟的辦事不力之罪了!”

說罷,他就作勢要將金葉子收回。

二位差人一見此景,立馬將那金葉子全部摟到自己懷中,一官差道:

“算了算了!為民辦事,乃是我等職責,你填了你姐姐的名字,我將一個木牌給你,后天一早,你讓你姐姐來報道吧!”

說罷,他仿佛變戲法一般的,更像是早有準備,他從桌子底下掏出一塊木牌來,隨意往桌子上一扔。木牌粗制濫造,上面系著一根紅飄帶,也唯有這紅飄帶,才顯得它不那么寒酸。

胡阮笑著領受了,做好一切后,他這才將心放到了肚子里,高高興興地回去了。

怎知方才那小孩并沒走,他一直躲在石獅子后面,等胡阮出來了,他跳上前去,道:

“我當你是去做什么,原來是給你姐姐報名!你很討厭你姐姐嘛?”

胡阮有些摸不著頭腦:“這話怎么說呢?”

小孩舔了舔糖:“你若是不討厭她,為什么把她送進王族?女人放在店鋪里,做買賣、收拾家,都是一把好手,可你把她賣進宮里,她就什么都做不成了,自由也受到了限制!你若不說極其討厭她,怎么會將她送進火坑里去呢?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為了不讓自己家姑娘入了名冊,想方設法地花錢刪名!你倒好,這兩個人八輩子也打不到你一個反向賄賂的!”

胡阮這才懷疑起自己來,但他心底還是有點不可置信,他嘴硬道:

“我姐姐傾心于族長,做個族長夫人,有什么不好?”

小孩冷笑一聲,搖了搖頭:“愛情?愛情算個屁!這玩意兒只會讓人頭腦發昏,喪失理智,從而大大地勞命傷財!”

此話一出,倒是把胡阮整不會了,他愣在當地,半天沒再說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見他無話可說,小孩更得意了,一邊舔著糖,一邊繼續道:

“你想啊,一個人,假設本來可以一年賺三百六十五錢,可是因為成親,請假一天,還要大擺宴席,這不就損失一筆?更別說之后的懷胎十月,產子休養,粗略一算,恐怕要搭進去四百錢左右!這還不說,若你愛的這個人是你的同行,是你的客戶,你這人情價給還是不給?萬一你給了,別的人不滿意怎么辦?你這完全就是有悖于商論的嘛!…………”

小孩說了一大堆,胡阮聽到的只是一個又一個的數字,在眼前,在腦袋里滾來滾去,數字不停地變化,一個巨大的算盤來回敲打,他終于忍不下去了,兩只手抓上小孩的肩膀,以一種類似于哀求的威脅命令道:

“請你不要再算下去了,無論是愛情還是金錢,都離我很遠了現在!你要是這么有本事,請你立刻馬上,不管用什么方式,能讓我姐姐報了名,又能讓我的錢回來,我就算真服了你了!”

小孩眨著眼愣愣地看了他好一會兒,從嘴里取出糖:“這有何難?可好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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