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

雖然賀家鎮比較閉塞，但是《大話西游》在華夏流行已經好幾年了，這句罵人的話大家是都懂得的，眾人發現陸睿蹲在地上跟馮志一樣重復著那個字的時候，都愣住了。

一旁的蔡曉霞還以為陸睿二人得了失心瘋，剛想說話就看到陸睿猛然間站了起來，拍著馮志的肩膀道：“小志，要是這件事成了，你就等著全鎮老少爺們給你作揖吧！”

所有人都呆住了，陸睿這話說的可重，小志論身份不過是鎮政府一個打雜的，說起來還是靠著馬向東的關系進來的，此時陸睿這么對他說話，連剛剛臉色不錯的賀聚寶都楞住了。

回頭看著四周被自己碰倒的餐桌，陸睿微微有些歉意的一笑，卻沒理會這些東西，而是用滿是油漬的手拉著賀聚寶的衣袖，用顫抖的聲音說道：“老書記，咱們，咱們發了！咱們發財了！”

賀聚寶一呆，看著陸睿急道：“你小子，瘋了嗎？這個時候還跟我打什么啞謎，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顧不得漸漸圍攏過來的旁人，陸睿趴在賀聚寶的耳邊，嘴里用只有兩個人能夠聽到的聲音說道：“老書記，咱賀家鎮有煤礦，有那種能燒的煤礦！”

“啥！？”

賀聚寶整個人猛然間瞪大了眼睛，看著陸睿說道：“小陸，你可別亂說，這事容不得馬虎！”

陸睿現在整個人都處于亢奮的狀態，剛想解釋，就看到賀聚寶臉色一整，沖外面冷哼了一聲，“都給我滾蛋，沒事在這里看啥熱鬧！”

老爺子威名遠播，圍觀的人這才都散去了，沖一臉苦笑的飯店老板點點頭，賀聚寶道：“明天到鎮里來結賬。”說完，拉著陸睿沖馬向東吼道：“你還呆在這里干啥，趕緊去找你婆娘，老子剛才交代的話沒聽見嗎？”

馬向東一縮脖子，他是孤兒，從小被賀老爺子給撫養長大的，所以當兵復員之后才甘心在這里做個副鎮長，看到老書記發火，忙不迭的一路小跑出去找他的老婆賀翠花，因為他老婆是鎮里的婦女主任，對于鎮上的大事小情，那些婦女們了解的往往要比男人們多。

剩下的蔡曉霞三人看著一老一少一臉興奮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就聽賀聚寶大聲道：“給我叫人，叫越多的人越好，隨時聽我的號令，準備上山。還有，叫派出所那幾個小兔崽子和民兵連的人把槍都給我拿上，嚴查這幾天進出的外人，你們三個給我下鄉去叫人，就說我賀聚寶說的，這一次是關系到咱們賀家鎮以后能不能吃飽飯的事情，沒有我的話，誰也不許把自家的土地和山林賣給別人，否則，老子斃了他！”

五十多歲的老人身材特別高大，可能是因為長年干農活的緣故，陸睿覺得自己被他拉著的手幾乎就要斷了。而且這老爺子嗓門大的要命，從他嘴里說出的那些話，根本就不像個領導干部，陸睿甚至覺得，這人跟舊社會的土匪也沒啥區別。

不過陸睿明顯能感覺的到，在自己告訴老人這里有煤之后，老人很激動，握著自己的手都在顫抖，從他下達的那些看似無理的命令就可以知道，賀聚寶現在很激動，仿佛自己即將面臨高考時候的那種感覺。

布置完這一切，兩個人一前一后的來到鎮政府辦公室，關上門，賀聚寶看著陸睿，沉聲道：“小陸，你跟我說實話，這事你有多大的把握？要是不準，咱可就沒了退路了。”

陸睿苦笑了一下，心說您都擺出那么大的陣仗了，我能說什么？

點點頭，陸睿面色嚴肅的回答道：“老書記，十有八九，您也知道，我們大學里面是交英語的，小志所說的coal，翻譯過來就是煤炭的意思，而‘find/the/coal’的意思就是說，尋找煤礦。書記，我們這里很有可能真的有煤存在！”

賀聚寶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臉色瞬間變得有些古怪，雖然賀家鎮落后，可是他賀聚寶可不傻，改革開放這么多年，要是還不知道一個煤礦對于一個地區意味著什么的話，他這個黨委書記也白干了。

抓起鎮上唯一的電話，賀聚寶顫顫巍巍的拿出一張自己貼身放好的紙條，用顫抖的手指撥通了一個號碼。

許久之后，電話那邊響起了一個有些疑惑的聲音：“我是程志華，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這個號碼的？”

在陸睿有些詫異的眼神當中，老書記賀聚寶用自己生平從未有過的驕傲口吻對著電話說道：“小程子，你寶哥家這有煤了，哈哈哈哈哈哈！”

程志華一怔，隨即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用手捂著電話對自己面前的財政局長說道：“老胡，你先回去吧，這件事我再考慮考慮。”等到對方恭敬的退出去之后，程志華才拿著電話沉聲道：“寶哥，你跟我說明白點，什么叫你家有煤了？”

賀聚寶嘿嘿一笑，張張嘴卻沒有說話，而是把電話遞給了陸睿，說道：“我找個明白人跟你說。”

他這句話的聲音很大，也不知道是對陸睿說的還是對程志華說的。

接過電話的陸睿有些震驚的看著賀聚寶，他想不到賀聚寶竟然把電話直接打給了陽明市委書記程志華那里，看樣子這老人家是準備報喜，放一個大大的衛星了。他并不理解賀聚寶的心思，這種思想跟十年浩劫期間的放衛星是一樣的，就是有了成績的第一時間，要讓自己心中的領導知道。

拿起電話的陸睿恭敬的說道：“程書記您好，我是陸睿，是干部交流剛分配到賀家鎮的大學生。”

“哦……”程志華點點頭，這件事他也有耳聞，是由團中央組織的一次干部交流活動，選派一批德才兼備的年輕干部，充實到老少邊窮地區的貧困鄉鎮，這個叫陸睿的年輕人應該就是這樣分配到賀家鎮的。

“小陸啊，你們賀書記說的那個煤是怎么一回事？”開門見山的，程志華對陸睿問道。

他不能不奇怪，在他的印象當中，賀聚寶雖然一向是個風風火火的人，但在自己面前如此失態卻是第一次。

陸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他知道自己的機會恐怕就在眼前了，清了清嗓子，陸睿緩緩的把整個事情的始末敘述了一遍，從那兩個來歷不明的外國人，到馮志從他們嘴里聽到的那個單詞。最后，陸睿沉聲道：“本來打算等到確認后再向上級報告，可是沒想到老書記直接就給您打了電話，這，這……”

程志華呵呵一笑，古井不波的說道：“不怪你，我知道你們書記的脾氣，一直都是那么風風火火的，幾十年都沒變過。”

頓了一下，他又接著道：“小陸啊，你們現在要盡快找到那兩個外國人所說的地方，我這邊馬上聯系省里的專家，派人去那邊勘測。如果真的能發現煤礦，我記你的頭功！”

陸睿連道不敢，他可是知道，這頭功絕對是得落在書記的頭上，不過自己這其中的功勞是跑不了的。

放下電話，陸睿看著一臉興奮的賀聚寶，腦子里驀然想到，如果這件事是假的，估計自己就得吃不了兜著走。這個時候他不由得有些后悔自己的嘴太快，早知道不如等簽約的時候再說。不過既然事已至此，索性就拼下運氣了。不管怎么樣，陸睿相信，對方如果不是有所圖，肯定不會無緣無故來這窮鄉僻壤的。

想到這里，陸睿剛想說話，卻聽到“砰！”的一聲，辦公室的門被一下子撞開了。

“書記，書記，出大事了！”

進來的是副鄉長馬向東。

陸睿臉色一變，看了一眼馬向東，沉聲道：“馬副鄉長，出什么事情了？”

反倒是賀聚寶的臉上很平靜，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平靜的說道：“怎么了，向東？天還沒塌下來呢，你怕什么？”

馬向東此時的臉如土色，帶著一抹哭腔道：“那兩個外國人，又，又回來了。”

“什么？”

這下子連賀聚寶也坐不住了，忽的一下子站起身走到馬向東的面前，急道：“怎么回事？不是說他們回縣城了嗎？”

“不是，不是那樣的。這兩個鬼子根本就是騙人，他們還有同伙，另外的三個人似乎已經跟縣里達成什么協議，他們帶著一幫人想要上青云山，被國成鄉長帶人給攔在山下，兩邊快打起來了！”說著，馬向東的表情扭曲道：“縣公安局局長莫鎮海親自帶隊，說是誰敢阻攔招商引資的大計，就把誰抓起來！”

“胡鬧！他莫鎮海是想當賣國賊了！”怒不可遏的賀聚寶此時臉色變得極為難看，眼神里猛然間透出一抹寒光，低喝道：“向東你去集合人手，叫鎮上各家各戶都給我出動，無論如何不能讓咱們老祖宗留下的東西便宜了那幫洋鬼子！小陸，你跟我走一趟青云山，我倒要看看，這幫子王八蛋敢不敢把我也抓起來！這幫鬼子下那么大的力氣，里面要是沒貓膩才怪！”

讓他意外的是，陸睿卻沒移動腳步，愣在原地像是一個木雕一樣，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賀聚寶，臉上的表情扭曲著，似乎在想著什么，嘴里喃喃自語道：“難道是你，難道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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