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睿，你說什么？”

當向宇在自家大門口見到陸睿，聽他嘴里慢慢吐出那句話的時候，整個人差點沒趴下，失聲驚呼道。

陸睿看著向宇那副表情，無奈的點點頭道：“向哥，我已經找人在查那個包立國了，不過那邊的消息暫時反應是不太好，我建議，最近你還是不要去那里的好。”

向宇點點頭，他自然是相信陸睿，不過心里面的懷疑還是讓他忍不住開口問道：“陸睿，你的消息是哪里來的？不會有問題吧？”

陸睿呵呵一笑，平靜的說道：“總參那邊傳過來的消息。而且，人家也說了，讓你自己小心一點，如果有人問起，你就說是自己是好奇，覺得有些不對勁才去那種地方的，至于錢嘛，就說是我給你拿的，調查用的。”

向宇已經完全麻木了，從陸睿說出總參的時候起，他就被驚呆了。

天啊！自己面前的究竟是哪種怪物啊，居然一個電話打到總參去了，想到包立國即將面臨的是一群能把你穿什么內褲牌子都能找出來的家伙，向宇忍不住為這家伙在心里默了一個哀。

笑了笑，陸睿拍拍向宇的肩膀道：“向書記在么？你要是再讓我繼續站在這里，我不保證自己會不會在他面前告狀噢。”

“哦。”向宇一下子緩過神來，干笑了一聲，拉著陸睿朝自己的家門走去。

向宇的父親，就是G省省委常委，主管黨群建設的黨委副書記向如柏，這是后來陸睿從張天豪的嘴里得知的，向宇最開始是沒說過這件事的，只是后來被張天豪幾次嘲笑他裝十三之后，這家伙才在陸睿等人面前承認，自家老頭子就是G省三號人物，向如柏。

向如柏今年五十七歲，在G省可以說是老資格了，歷任海安市市長，市委書記，G省省政府副省長，省委組織部部長，省委副書記等要職，可以說，如果在G省官場要找一個跟黃世雄資歷相提并論的人物，那就唯有陸睿面前的這位不怒自威的老人。

或者說，對于更多的人來說，向如柏似乎是黃系的中堅大將，誰都知道，如果想要扳倒黃世雄，手下要過的，就是這位向書記的一關。

“向書記，初次登門，實在是沒什么禮物可送，一點心意，請您笑納。”陸睿說著，拿出自己從大洪縣帶來的兩瓶特供茅臺和兩條特供熊貓放在茶幾上，恭敬的說道。

這送禮也是一門大學問，陸睿今天給向如柏送的這兩樣東西跟上午在黃世雄家隨便送的果籃可代表著不同的含義。黃世雄那邊送的是果籃，第一表明陸睿是以私人身份拜訪，他跟程儀和黃博文的關系都不錯，上門拜訪送一個果籃，表明是把黃世雄當做一個長輩來對待。而且黃世雄即將離任，陸睿這個時候登門拜訪，也算是為一個看重自己的長輩送行。

至于晚上到向如柏這里來，則完全是公式化的拜訪，準確的說，是以一個下級的身份到省委領導家中拜訪。送上的煙酒，也是跟向如柏傳遞一個信號，畢竟這種特供的東西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到的，向如柏如果不笨，就能夠知道陸睿的身份不簡單。而且最重要的是，陸睿是打著看望向書記的旗號來的，自然要拿出一點說的過去的禮物了。

“小陸啊，不用這么客氣。你跟向宇是同學，到了這里就像到家一樣。”向如柏微笑著說道。此時的他絲毫沒有在外面的威嚴，而是一臉的和煦笑容，仿佛面對自家子侄一樣。

向宇回家之后，就已經把在藍島俱樂部發生的事情跟向如柏說了，向如柏雖然初始十分的震怒，但是隨即卻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跟向宇的遲鈍不同，經歷了多年宦海沉浮的向如柏一眼就看出這里面的不對之處，如果真像向宇說的那樣，恐怕陸睿也不會非要替向宇還掉那七十萬了，看來這里面是藏著什么向宇不知道的秘密，而陸睿恰好則是發現了其中的不對，所以才想辦法把向宇給摘了出來。

“小陸啊，聽向宇說，你們下午的時候去看球了？”閑聊了幾句，向如柏淡淡的說道。仿佛不經意間提起這件事一樣，絲毫沒有一點不妥之處，鎮定自若的樣子讓陸睿佩服不已。

恭恭敬敬的把自己手里的茶杯放下，陸睿挺直了身子慢慢說道：“是的，向書記，下午跟向宇大哥去看球了。不過我有件事要向您匯報一下。”說著，他就把自己跟上官深雪通電話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后陸睿緩緩說道：“上官部長對我和向宇大哥匯報的這個情況很重視，已經著手準備調查了，并且她還讓我轉告向大哥，這種深入虎穴的事情，下次不要再做了。”

一旁的向宇聽著都臉色發紅，自己這哪是深入虎穴啊，完全是羊入虎口，要不是陸睿正巧遇上這件事，以后還不一定發展成什么樣子呢，沒準還得出點事情。自己出事無所謂，要是連累了父親，那才是百死莫贖了。

向如柏呵呵一笑，點點頭道：“幫我轉告上官部長，她費心了。”

陸睿和向如柏誰都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兩個人都是明白人，這件事就這樣到此為止，后面的事情跟向宇沒有任何關系了，上官深雪很清楚這個時候不應該牽扯到誰，而向如柏也很清楚，自己欠下了陸睿和上官深雪的一個人情，尤其是陸睿，如果沒有陸睿的話，一旦向宇真的泥足深陷其中，未來會發生什么，誰都沒辦法預料到。

“陸睿啊，上午在黃書記那邊是不是被他勒索香煙了？”向如柏笑吟吟的對陸睿說道。

陸睿一愣，隨即就看到向如柏哈哈一笑道：“黃書記啊，最近被小程同志管的很嚴，每次都借著談工作的機會來我這蹭煙呢，也不知道他走了之后，去哪里蹭煙噢。”

陸睿心中一動，隨即明白了向如柏的意思，他這是在試探自己，看黃世雄有沒有說什么。

臉上的笑容不變，陸睿淡淡的說道：“黃書記是一個睿智的人，總會有自己的辦法的，我今天跟他聊了一些，的確是受益良多。跟諸位領導談心，對于我們這些后輩來說，實在是受益匪淺，受益匪淺啊。”

向如柏呵呵一笑，也不說話，而是默默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一旁的向宇看著父親和陸睿云山霧罩的說著話，心中暗暗的陸睿佩服不已，平日里自己跟老頭子說不上幾句話就受不了他那種凡事點到即止的方式，卻沒想到陸睿這個家伙居然跟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子一樣，跟自己的父親聊的還不錯。

“這人啊，干點好事總是希望鬼神知道，干點壞事呢，總是以為鬼神不知道。不得不說，我們真讓鬼神很為難啊。”微微笑著，向如柏忽然對陸睿說出這樣的一句話，隨即又笑了起來道：“小陸你說說看，鬼神應該怎么辦？”

陸睿淡淡的一笑，恭敬的說道：“鬼神其實也很迷茫，畢竟有的時候，鬼神也是聽不清看不見人做了什么，否則那些廟里供奉的菩薩豈不是要累死么？因為許愿的人太多了。”

向如柏點點頭：“是啊，許愿的人太多了，總是有人要承擔的。”

說完，他看著陸睿，輕聲笑道：“你覺得，什么樣的人能承擔的了呢？”

陸睿一愣，他想不到向如柏居然會把這個問題拋給自己，沉吟了一下，陸睿咬著牙說道：“很多時候，有些問題是攔不住的，不破不立，這個世界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不破不立！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向如柏嘴里面慢慢念叨著陸睿的話，眼神中卻猛然間閃過一道寒光，似乎明悟了什么，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我一會兒還有事要辦，就不留你吃飯了，以后有時間來家里坐坐，陪我這個老頭子聊聊天。”向如柏緩緩的對陸睿說道。

陸睿恭敬的答道：“您先忙就是了，以后有機會一定再登門求教。”

一直到把陸睿送出門，向宇都沒明白自己的父親究竟跟陸睿都說了什么，這兩個人到底打什么機鋒呢？

陸睿一直笑而不語，直到回到賓館的時候，他才長出了一口氣。

“老狐貍啊！”在心里面嘆了一口氣，陸睿對于這位向書記的評價再次高了一分。

雖然不過是短短一個多小時的談話，但是陸睿卻覺得比一場十個小時的長跑還要累，自己跟向如柏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要經過仔細的斟酌，生怕說錯了一句話。

“看來，這位向書記現在也正在猶豫啊。”陸睿心里面暗暗想到，對于向如柏此時的心情他很清楚，不外乎是黃系的頭面人物黃世雄離開了G省，唐波也被調走了，整個派系只剩下他一個人獨挑大梁，這讓向如柏很是有些糾結，對于那個空懸著的省長位置，他有些渴望，但是又害怕自己這么做會引發高層對黃系的忌憚，而陸睿那一句不破不立，則是讓他下定了決心。

有時候，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得失只在一念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