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雕也是十分苦惱了。
它堂堂一個大妖怪,威風凜凜,大殺四方,除了羽山是魔界他不去,他們柜山山系早就被他掃蕩了個遍。
浮玉山那個虎身牛尾的彘,以為自己能跟蠱雕一戰,愣是被蠱雕啄瞎了眼睛,躲到羽山去了。
北邊那個天虞山系有鳳凰,他暫時還不敢招惹,南邊這個鵲山山系,遠不如柜山妖怪厲害,青丘那群小東西,單拎哪個出來它都是一口吞下的,怎么幾次三番都反而被他們給防住了。
雖然自己也沒怎么吃虧,但是對于一個大妖怪來說,沒成功、沒勝利就是最大的恥辱,是要被妖怪們說三道四上千年的恥辱,這必須要解決,必須打敗他們。
蠱雕怎么著算是鳥類的一種,鳥類和蛇類,雖然一個是天上飛的,一個是地上游走的,相隔許多物種,但是他們卻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十分的記仇。
雖說這兩個物種論智力,那確實是有點困難,但是論起記仇,報復,那是很有多陰險的損招的。
比如白澤的院子,曾經被一群烏鴉撲天蓋日的下過固體雨,只是因為白澤嫌棄它們太過吵鬧,用竹竿趕它們走來著。
后來白澤一度想放棄那個院子,不過看在那一陣雨幫他清洗了一下院子里化形了的奇花們,他算是忍住沒去把那群烏鴉趕出青丘。
白芷在洞口見了一邊忍不住笑,一邊說,你跟一群沒修練的鳥還較上勁了?
然而那群烏鴉卻一路追著白澤到了白芷的洞前,嘎嘎叫著,不依不饒,白芷怒了,現出原形,呲牙咧嘴,頓時把那群烏鴉嚇走了。
白澤恍然,果然,沒化形的動物,只能遵守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啊。
所以如果以為蠱雕兩次沒成功就放棄,那就是高估了他的智商又低估了他們鳥類記仇的能力了。
因此,就不奇怪這幾天都能看到蠱雕在青丘周圍轉了,大約還是想著伺機偷襲一下。
可是,青丘的妖怪們,大多都到羽山山腳給仙子找仙髓去了。
這可是天后跟前最得寵愛的仙娥啊,要是真出事,只怕青丘也要被牽連了,雖然五界剛分,天界對各界的約束和管制不是很嚴格,但是收拾小小的青丘還應該是很容易的吧。
青丘只留了兩只妖怪鯥和白澤。
鯥是為了防止蠱雕偷襲,不過以他的體重,不大能一直跟著蠱雕在天上轉,于是他在青丘最高的山頂,牢牢的盯著蠱雕,但凡他有什么動作,鯥就會第一時間沖上去,把他撞飛。
白澤則是因為,說出來比較不好意思,因為他的妖力實在沒辦法支持他在魔界邊上呆太久,畢竟瘴氣還是十分有害的。
而且,他給自己找了一個十分好的理由,他要留下來照顧那個凡人小娃兒。
那個凡人小娃兒,原本白芷想把她送回去,可沒想到她竟然賴上了猼訑,絲毫沒有覺得猼訑的獨眼有多么嚇人,甚至猼訑為了讓她離開,還在她面前顯出了原形,誰知道那小娃兒也是十分坦然,一點都不怕,總之,就是不肯走。
白芷去打聽這小娃兒家人,可沒想到這娃娃的家人,陸陸續續都被蠱雕給抓走了,她是最后一個。
竟然這幾個月蠱雕每次虜人,都是同一家,一番打聽下來才知道,原來這家人在田里勞作時,被蠱雕騷擾,他們家養的獵犬把蠱雕趕走了。
可沒想到,獵犬有一天走丟了,隔日,他們家人就陸續的被蠱雕抓走了。村子里的人們都咋舌:“這大鳥恁地嚇人,還小氣得很,以后可千萬不能惹。”
這娃娃是被蠱雕嚇壞了,家都不敢回,她也是聰明的,發現青丘似乎還能躲上一陣子,而且,這些妖怪,雖然也是各種奇形怪狀,可是,卻比那蠱雕善良,也比村子里那些人善良多了。
她娘親被抓走之前,也曾經在村子里到處托付,說萬一自己被抓走,求他們庇護這娃娃一二,可是那些人怕被牽連,無一例外的都關上了門拒絕了她。
娘親帶著她四處東躲西藏,可是蠱雕就是陰魂不散,總歸還是被它找到機會把娘親抓走了,這娃娃孤零零一個人在村子里,沒有人庇護,有些好心的嬸嬸奶奶會給她送些吃的,但是全都拒絕把她帶回家。
當她終于被蠱雕抓走時,大家都送了一口氣,終于是結束了,那大鳥應該不會再來了吧。
沒想到,這群奇怪的妖怪會救她,不但不吃她,反而都還很善良呢。既然這樣,她何必還要離開回去。
猼訑可萬萬沒想到,他會惹上這個小麻煩,說起來,他不過是離得近而已。
因而說到要去羽山幫仙子找仙髓,他第一個跳了出來,把娃娃丟給白澤,就跑沒影了,哪里還有半分膽小怯懦的模樣。
白澤把小娃娃領到院子里,拿了果子給她吃。
小娃娃一邊吃著,果汁一邊順著嘴角流到衣襟上,她的衣襟破破爛爛的,臉上也都是臟兮兮的,這幾個晚上,猼訑顯然沒有好好照顧她,大約連像樣的東西都沒吃上吧,然而她卻半點怨言都沒有,依然十分開心能留下來。
白澤用自己的袖子輕輕擦拭了一下小娃娃的嘴角,輕聲問她:“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他的聲音溫潤,如同珠玉相撞。
小娃娃沒有回答他,卻好奇的說:“這個韭菜會變顏色,好神奇。”
祝馀內心暗罵自己沒用,每次聽到白澤的聲音都沒辦法抑制住自己的情感。白澤也不禁嘴角彎起。
就在他們都沒有注意的時候,小娃娃伸手扯了一片葉子,塞進嘴里,一邊嚼著,一邊說:“我阿娘做的韭菜餃子,最好吃了。”
祝馀痛到變成了紫色,白澤亦有些不忍終于開口:“打算把自己種這里種多久?還不趕快起來給她梳洗一下。”
祝馀以為自己幻聽,沒敢動彈。
白澤追問了一句:“怎么,等我請你嗎?”
祝馀立時從土里將自己連根拔起,化為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半斂容顏,不是害羞,是真的沒臉見妖。
白澤也不理她,牽著小娃娃的手進了屋,一邊走一邊說:“這從韭菜的葉子啊,吃了能保你不餓,這幾日你是不用再吃東西了。”
小娃娃雖然這幾日見了許多妖怪,已經練得心里十分堅強,但祝馀還是結結實實嚇了她一跳,可從未見過草能把自己從土里拔起來的,這青丘可真是不得了,可是她還是喜歡,因為不管是誰,都對她很友善。
小娃娃回過神來,才主動對白澤說:“俺沒有名字,爹娘就叫俺丫頭。”白澤感嘆,看來她爹娘是來不及給她一個真正的名字了,又想到自己的雙親,一時也有些傷心。
祝馀將她牽了過來,帶她到英水河畔,驅散了那些小妖怪們,清澈的英水河里,濯清了丫頭的一身臟污。
洗干干凈凈之后才發現,這竟然是一個十分清秀可愛的小娃娃,祝馀也十分喜歡她,雖然她的葉子被揪掉,真的是很痛,可是看在她這么可愛的份兒上,算了吧,瞧,生得可愛就是有這么多好處呢。
祝馀將她的衣服也洗得干干凈凈的,用妖力烘干,裝扮整齊,才發現赤儒居然給他們做了一個結界,免得有好奇的妖怪偷看,畢竟妖怪是沒有什么規矩的。
丫頭給赤儒一個甜甜的笑臉,赤儒倒是得到鼓勵一般,十分開心,搖著尾巴潛到水里去了,不一會兒,銜了一顆珠子出來,放到丫頭手里,丫頭感動得眼淚汪汪的,一下子抱住了赤儒,一人一魚一起滑進了水里,濺了祝馀一臉水。
祝馀急得在岸邊跳腳,大叫:“快把她送上來,她可不會閉氣啊。”
話音未落,就看赤儒馱著丫頭上來了,丫頭開心大叫真好玩,再來一次,祝馀頓時語塞,無語的看著赤儒馱著丫頭又潛進了水里。
她只好坐下來在岸邊等。
其實她是想回去的,可是如果丫頭不在,她又覺得十分尷尬,這樣被白澤叫破兩個人心知肚明的偽裝,她覺得十分丟臉,當時她不想在白芷面前露怯才心一橫進去的院子,如今倒是沒了勇氣了。
她看著丫頭和赤儒在英水河里戲水,一時希望他們快點好,一時又希望他們多玩一會兒,心里糾結至極。
丫頭和赤儒一直玩到太陽落山,才不舍的分開,丫頭跟著祝馀往回走,回過頭大聲的笑著說:“明天還來玩好不好。”
赤儒嘰咕一聲以作回應,他還是不會說話。
晚上,那些妖怪都沒回來,白澤看著面前的祝馀,也有些不知該怎么辦,但是不管怎么樣,祝馀都以照顧丫頭為借口,留了下來,白澤只好將旁邊放藥材的房間收拾出來給她們居住。
祝馀心里對丫頭十分感激,又兼著自身是一個很溫柔的妖怪,所以竟十分有模有樣的,有些母女的感覺。
讓白澤看了都有些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