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鼎內的一小堆泥土慢慢增多,一點一點連接成線,經緯交織在一起,一層一層交織,依附在長風的心臟上,漸漸的組成了一個大概的人的模樣,句芒手一揮,一層網狀的光芒牢牢的束住了息土,它們便不能再增多了。
狌狌想到了什么,問句芒:“這身體,跟血肉之軀,畢竟還是不同吧?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嗎?”
句芒遺憾的說:“作為木神,我可以生枯木,活腐草,但是血肉之軀,我卻沒有辦法,我雖能用息土給他一個身體,這身體卻非血肉,也可不老,不死,卻總歸不是原來的軀體了。”
但總歸還是活著。畢方心里想,絳珠吃了這么多苦,她總不至于因為這句話便放棄罷,她如今是絳珠的眼睛和耳朵,見證長風歸來,其他的決定,由不得她來做。
句芒取出一根尖銳的長針,輕輕刺破了長風的心尖,鮮血涌出,跟息土做成的身體融為一體,隨著鮮血流出,他的心臟停止了跳動,息土層層變紅,竟然跟真人的血肉并無二樣,若非此前有句芒的話,誰也不會認為這不過是一具泥塑的軀殼。
漸漸的,最外面的一層皮膚也長了出來,皙白無垢,全新的模樣。
隨著皮膚長滿了長風的臉,長出黑發,句芒咦了一聲,狌狌警覺的看向他,他卻不說話了。
句芒念動口訣,驅動玄冥鼎,創世的神物受到感召,發出耀眼的光,光芒掩埋進入長風的身體里。
玄冥鼎里的長風的心臟重新跳動起來,砰然而動,十分有力,他緩緩睜開眼睛,看著頭頂金色的祥云,一手扶著玄冥鼎坐了起來,他脖子十分僵硬,艱難的轉了一圈,看到狌狌,其他的他卻不認識,都沒有見過。
“何苦救我。”長風苦笑著說。
狌狌搖搖頭:“這是她的執著。”
長風緩緩的說:“我以為你能勸得住她。”
狌狌再次搖頭,如同撥浪鼓一般,長風就是絳珠仙子得執念,如何勸得回,而且,狌狌說:“其實大家也都希望你能回來,我也是。”
長風勉強微笑:“凡事都是有因有果的,不用替我感到不值,真的。”
狌狌不同意:“對我們來說,你是長風,只是昆侖道長。”
長風不再堅持這個話題,他對著其他人肯定的說:“你是防風丹朱。”丹朱點點頭。長風雖然只剩下一顆心臟,但是還是能聽得到的。
“對不住了,用了你的身體。”他抱歉的說,依舊是那樣彬彬有禮的翩翩佳公子模樣,丹朱搖搖頭,咬唇,說:“若不是你,我也不會體會到有一顆心是什么感覺。”
長風溫暖一笑,他轉向海生:“你是海生。”海生點頭,這位活在狌狌和絳珠口中的偉岸道長,澤披蒼生的圣人一般的人,如今真真切切的坐在他面前,他胸口一熱,眼眶紅了,不枉他追隨絳珠和狌狌這么多年,終于把他找回來了。
海生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索性在地上磕了個頭,表達他現在心中的激動之情。
長風笑笑,轉向句芒:“感謝木神再生之恩,大恩不言謝,長風無以為報。”
句芒看著長風的眼睛:“我若是知道是你,我怕是不敢救,你看著我,你是誰?”眾人驚訝之極,長風看著他,沒有絲毫閃躲:“我是長風,昆侖若木道長關門弟子,昆侖長字輩最小的弟子。”
句芒看了他半晌,才悻悻然說:“希望你不會讓我后悔。”
長風點頭:“我會盡力不讓您后悔的。”
句芒想了想,遞給他一個小小的瓷瓶:“萬不得已的時候,這個里面的水,可以融化息土。”狌狌伸出手,奪過瓷瓶,怒問:“句芒你什么意思?”
句芒緩緩的說:“長風知道我說的什么意思就行。”
長風從狌狌手中接過小瓷瓶,想塞入懷中,這才發現自己不著寸縷,好在他還沒有站起來,不然真是有傷大雅,畢方是鳥,不知道避嫌,防風丹朱沒有心不通世事,也絲毫沒有避開的意思,長風發現這點,內心窘迫之極。
句芒忍住笑,道了聲抱歉,匆匆從草廬中取出一套薄如蟬翼的長袍,一雙小鹿皮靴,他將披在長風身上,長風躺下去,將袍子穿好,這才緩緩站起來,走出玄冥鼎。
他對于這具身體的使用越來越熟練,動作也更加流暢了。
句芒將玄冥鼎縮小,遞給畢方:“你快快送回去罷,萬一被發現,你和仙子都要受罰。”畢方雖然沒有說怎么的來的玄冥鼎,可是句芒顯然已經默認她們是偷來的了,至少也是來路不正。
長風走到畢方身前,深深一揖:“仙子恩情,長風不忘,請仙子回去轉告花神,長風感念她的恩情,不敢再給她添麻煩,望她能順順心心,平平安安,不要再為長風的事情跟帝后起爭執了。”
畢方點點頭,她也很欣賞長風這樣一表人才的道長,她把玄冥鼎收入懷中,說:“絳珠救你是對的,你不再糾纏也是對的,你們這樣互相掛念,彼此相安是最好的,你的話我會告訴她,也希望你往后好好的。”
畢方化為一只火紅色的獨腳鳥兒,振翅高飛,剎那間便從祥云之間飛走了。
防風丹朱好奇的問:“她為何不需要從漩渦出去?”
句芒說:“那是天界入口,畢方一到這里便發現了。”丹朱生氣極了,她們凡人找這個地方那么辛苦,幾十年都碰不到一次,若非有人有心提點,怕是她們在海上再飄個幾十年都沒辦法,如今他竟然告訴自己,仙界有快捷的入口?
真真氣煞個人。
“長風,你想從什么時候出去?”狌狌已經做好離開的準備了。
“就從仙子離開的時候吧。”長風還是想要遠遠的看上她一眼,也算做一個告別。
等到漩渦再起的時候,狌狌用妖力做了一個圓形的屏障,將海生,丹朱和長風都包裹在屏障之中,彈射出去,狌狌的妖力并不能支撐他們回到海邊,于是他們選擇了在嗟丘稍作休息,找龍族幫助。
他們出來的時候,東海水族已經清理干凈了海面上的浮木,絳珠也羽兒也在龍三的幫助下已經去了青丘。
長風微笑:“不急,我們在嗟丘等等也是可以的。”
隔了幾日,他們抓到一個巡海的水族,請他代為通知,龍三聞言,根本不肯相信,自己前來查看,驚掉了下巴。
他不可置信的問:“仙子才走,你們怎么就出現了?她還說跟你們失散了,找不到你們。長風道長又是怎么回事?絳珠說救不回來了很失望,要回天上去了。”很顯然絳珠并沒有把息土的事情告訴青丘,也要,狌狌暗想,這樣白芷安全許多。
龍三化身為人形,走上前來,看著長風:“你真的是長風?”長風點點頭:“是貧道。”龍三捏了捏長風的胳膊,長風的胳膊立刻陷下去一個凹坑。
龍三立刻手忙腳亂的把長風的胳膊捏回去:“真是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的身體還沒有長好。”長風輕輕的撫摸著被龍三捏下去的凹坑,他能感覺到息土小精靈正在忙著修復他的身體。
“不妨事的,這個身體,只怕永遠都是這樣了。”長風的話音中有一些惆悵。
龍三說:“也是奇了怪了,我們龍族世代居住東海,怎么就從來沒有發現過!”長風笑笑:“向來燈下黑。”
龍三下水,碩大的龍形穩穩的盤踞在水中,眾人接踵而上,龍三再一次風馳電掣般游到箕尾山腳下的岸邊。
黑目早就接到了皎皎的消息,早早的就在岸邊等著了。
看到長風時,他也是驚訝得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畢方十分后悔,她實在不應該走那個天界捷徑的,那么隱秘的地方,她怎么會沒有想一想出口在什么地方!
等她出現的時候,好在帝后正在交談,并沒有注意到她,而且,她小仙娥的身份也掩護了她并沒有觸發任何的法術。
畢方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只鳥,貼著墻邊兒一點一點的跳了出去。鸞鳥正好醒來,天后召她,她看著畢方小小的跳動著遠去的身影,十分奇怪,但天后召她,她便忘記了這事兒。
畢方趕快將玄冥鼎送了回去,好在沒有被人發現,這一片刻的功夫,她卻是嚇得半死,好在完成了任務,她急忙跑回去找絳珠報信去了。
絳珠看到她,急急忙忙把她拉了進去,關上房門,急切得問:“怎么樣怎么樣?拿到了嗎?能用嗎?”她似乎不敢問下去,卻還是鼓起勇氣問:“長風他,怎么樣了。”
畢方抱著她,在她耳邊悄聲說:“放心,幸不辱命!”
絳珠身體軟了下來,真是謝天謝地。
畢方對她轉述了長風的那番話,絳珠點點頭:“只要他好好的,我又什么要強求的?只要他好好的,千萬好好的,不要再被他們發現了。”
畢方點點頭:“你也好好的,他也好好的,你們雖然天各一方,心卻是在一處的,沒有什么比這個更重要。”
絳珠點點頭,她的心已經飛到長風身邊去了。
而長風,跟著黑目已經到了青丘山腳,貪狼君正在山上接仙子回天宮,長風沒有進山,他不能讓仙子和貪狼君看見自己。
于是他遠遠的,看到仙子跟著貪狼君上了祥云,回天去了,防風不禁感嘆,不知道長風沒有見到絳珠老去的容顏,是好事還是壞事。
長風遠遠的看著仙子的身影消失在云端之中,他心里默默的說:“惟愿仙子一生,無災無難,快活一生,長風一世,必然日日替仙子祈福,惟愿終有一世能報仙子情意。”
送走了仙子,還沒有來的極轉身的白芷,目瞪口呆的看著走過來的狌狌和長風。她指指天上說:“仙子剛走!”
長風點點頭:“我看見了。”
涂山和白澤和圍了過來,龍三說:“息土,真的,我捏過了。”
白芷歉意的對長風道歉:“龍三比較蠢,你別在意。”
長風搖搖頭,他用手指往臉上一戳,一個洞赫然在目,他們眼睜睜的看著息土一點一點修復好長風的面頰,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還是白澤比較謹慎,把長風和狌狌讓進了樹屋,息土這種事情,不足為外人道也,必然會引發外人的覬覦。
長風環顧如今的樹屋,早已不是當日那個簡陋的小屋子了,如今寬敞、明亮,正要開口說話,一陣風吹了進來,一個人牢牢的擁抱了海生,然后那陣風又飛到狌狌身邊,擁抱了狌狌。
“丹朱,你們來了。”來人可不正是羽兒嗎?
海生嗔怪他:“你都這么厲害了,怎么還跟小孩子一樣。”羽兒說:“我是你們養大的,可不就是你們的小孩兒?”
海生說:“我們才不是你的父母呢,你父母能耐著呢,聯手把厭火國給吞了。”
丹朱呵住海生:“沒影的事兒呢。”
海生迷惑了,他不明白為什么不能說。
狌狌笑著說:“咱們出來的時間,讙朱國的戰爭還沒有發生呢。”
羽兒可不管這些,他抓住了重點:“我父母是誰?”
這個問題在船上他們從來都不當著羽兒的面討論,生怕給他不好的感覺,都是私下交換這個猜測,如今海生這么一說,倒是不好再瞞著羽兒了。
“你母親,據我們猜測,是羽民國的大公主;你的父親,我們猜測是讙朱國國主朱楓,你也是見過的。”海生說。
羽兒搖搖頭,他到讙朱國的時候還不過是嬰兒,哪里來的記憶。
“不過是你們的猜測而已。”羽兒說。
“八九不離十,你如今的相貌,跟他們兩個完全一樣。”狌狌說。防風丹朱沒有見過,不置可否。
羽兒看看狌狌,又看看海生:“你們說的戰爭,還有幾年?”
“說不好,大約七、八年吧。”海生說。
羽兒轉過身,對著白澤說:“我聽仙子說,白澤什么都懂,我要回去找我的爹娘,白澤能教我一些用的到的東西嗎?”
聽到羽兒如此說,狌狌汗顏,船上二三十年,他真是什么都沒有教過羽兒,如今白澤一眼掃過來,他頗為心虛的低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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