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人的悠閑生活_第十七章雪天中的煞風景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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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章臺宮的殿前繞過,就是后殿。
扶蘇跟著內侍走在前往后殿的路上,又側目看了看跟在后方落后半步的李斯。
廷議上有如此多的人反對遷民戍邊,剛在章臺宮大殿的怒喝猶在耳邊,再看現在的老師,依舊是一臉的自信與從容。
就快要走到后殿,就聽到了編鐘被敲響的聲音,扶蘇抬眼看去,看到了一群美人正在殿內起舞。
扶蘇被內侍領著在一旁坐下,而老師就坐在另一側。
再看坐在上座的父皇,正在吃著餅,目光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這群美人們。
大概是,歷來六國貴族們都喜歡看著美人起舞下飯。
扶蘇看著宮女端上來的吃食,一盆羊肉,一盆切好的餅,還有一碗酒水。
酒水入口較酸,扶蘇又吃了一口餅,這餅的制作方法就是出自商顏山。
田安學會了這種餅的制作方法,就連商顏山下的婦人們都學會了這種餅的做法,宮里會出現這種餅一點都不奇怪。
每一塊餅被切成了手掌大小,每一塊都有大拇指的厚度。
扶蘇吃了一口餅,又往口中送了一口羊肉。
一頓飯吃罷,鐘樂聲也停下了。
始皇帝擺了擺手,一群宮女以及內侍都退了下去。
當眼前的桌案也被收拾干凈,殿內又恢復了安靜。
“扶蘇,你知道以前的秦人是什么樣的嗎?”
聽父皇開口,扶蘇提了提精神,回道:“兒臣聽聞過,聽人說當年的秦人勇猛,兒臣以為如今的秦人也一樣。”
嬴政端起酒樽,飲下一口酒水。
李斯坐在另一側正閉著眼養神,聽公子言語,回道:“臣還記得,當年前往齊地想在稷下學宮求學,后拜荀子為師,前來秦國。”
嬴政頷首示意他接著說下去。
“臣初來秦國,所見的是遍地的大軍,他們的眼神十分有敵意,不只是對臣有敵意,而是對每個來秦的人都是如此。”
“先前臣不知為何,后來才知道,這是他們的野心,即便是一個小小的秦國士卒,也有殺敵立功的野心,再后來臣見到了更多的秦人。”
“秦人與六國舊地的人是不一樣的,最大的區別便是自商君變法之后,秦人的眼中有了希望,秦人有了能夠耕種的土地,就能夠在耕種的土地邊建一個家,如此他們就有了希望。”
“自商君變法之后,能讓所有秦人都有耕種的土地,不僅如此秦人可以入軍,殺敵立功,從而封侯,有了軍功在身就有了底氣與立身之本……”
今天這頓飲宴上,老師尤其開懷,大概老師許久沒有這般盡興了。
老師說到了希望,但又說到了麻木。
李斯以前的家境并不富裕,出身寒門靠著苦讀得到貴族的賞識,只能做一個小吏,并且得到這個位置還十分地困難。
須知,僅僅是那高高在上的貴族的賞識。
自那時起,李斯就走了,尋找能夠真正讓他施展才學的地方。
因此老師十分能理解,當時六國各地的人們麻木的是什么,貴族的孩子依舊是貴族,士卒兒子還是一個士卒,沒有田地的人早晚會餓死。
聽老師講話時,扶蘇又注意到了父皇的神色,或許父皇與李斯都明白,這個天下要怎么改變。
為此,李斯能在章臺宮指著數十個齊魯名仕大喝,事后還能如此自信鎮定,那是因始皇帝有著一樣的理想。
扶蘇自以為是地覺得,理想與希望對老師與父皇來說,極其重要。
李斯道:“陛下,臣以為明日就布告文書,開始遷民。”
見父皇看向自己,扶蘇行禮道:“父皇,老師所言極是。”
李斯稍稍抬首,竟然笑了。
嬴政沉聲道:“拿圖來。”
有內侍腳步匆匆抱著布絹來,布絹很大需要五個人才能橫著抱得動。
而后將地圖在地上鋪開,一張畫著北方防線的地圖就在眼前。
老師正指著并州的方向講述著遷民的過程。
扶蘇站在一旁聽著,目光也看著北方防線,其實在后世大概近一百年之后,也有一個叫漢武帝的皇帝,他為了抵御北方匈奴采取了一樣的遷民策略。
扶蘇本著不被問話就不回話的態度,安靜地聽著老師講述完大致的規劃,從原本的三千戶,老師又增加了三千戶,也就是六千戶。
嬴政道:“那些儒生還會非議的。”
李斯俯首行禮,只要這些人依舊出現在章臺宮,那就管不住他們的嘴。
嬴政道:“朕很想殺了他們。”
聞言,李斯微微頷首,因他心里尤其是那個齊魯博士淳于越,早就在他的心里與睡夢中死了很多次了,死法各種各樣。
李斯咳了咳嗓子又道:“這些人不能殺,他們活著對大秦有用。”
扶蘇覺得原來老師也是一個極其冷酷的人,有些人活著是因他有用,反之就殺了?
“近來,叔孫通與伏生可還有拜謁你?”
聽到父皇問話,扶蘇回道:“之后就沒見過那兩位老先生。”
言至此處,扶蘇又補充道:“兒臣今天見章臺宮的齊魯博士對遷民之事如此激動,不如就按照老師所言,派幾個博士,去北方看看。”
人總是要先有調查與觀察,才能再做結論的嘛。
有調查,有實際的觀察,才能有發言權。
至于那些博士的議論,他們缺什么就給他們什么,現在他們缺少觀察。
李斯笑道:“公子所言極是。”
嬴政看了看天色,道:“你回去吧。”
扶蘇躬身行禮,退出大殿。
剛轉身穿好鞋履要離開這里,卻又聽到老師與父皇的話語。
大概是老師在說公子的辦法可行。
父皇是在說老師平日里該多給些教導。
扶蘇暗暗嘆息一聲……
孩子終究是孩子,公子扶蘇是咸陽宮的人們看著長大的,不僅僅是蒙武老將軍,還有王翦老將軍,李斯與田安。
只是多聽了一耳朵,扶蘇又聽到父皇與老師說起了有關反秦勢力的事。
這個現在看起來平靜的天下,還是有反秦勢力的。
到現在,扶蘇也不知道項梁,項伯,項羽在何處,還有那位張良。
能夠活著就很不容易,尤其是經歷過亂世的那些人。
楚都亡了,還有什么好打的。
扶蘇覺得這種戰爭很無趣,十分地沒有必要,從章臺宮前的大殿而過,一路走回高泉宮。
走到高泉宮的后院,還能聽到水流進入魚池中的水流聲。
扶蘇看著滿滿一池的魚,沉默良久。
田安站在一旁看著,公子多半是在挑選,今天該吃哪一條魚。
正要開口,又見到公子神色不悅地起身走入殿內,田安這才意識到,今天的公子不想吃魚。
但今天,公子與丞相面見了陛下,公子還參加了早晨的廷議。
高泉宮的宮女與內侍都看出來了,今天的公子滿腹心事。
田安詢問道:“公子,晚上吃些什么?”
“還有芹菜嗎?”
田安猶豫了片刻,又道:“還有的。”
“那就吃些芹菜。”
田安命人去宮里看看有沒有芹菜,宮里要是沒有就去外面找找。
不知不覺,天色就入夜了,入冬之后白晝也更短暫了。
內侍端著一盆翠綠的芹菜而來,來人回道:“宮里沒有芹菜了,章邯將軍在商顏山種了一些,就剩這些了。”
田安將這些芹菜煮了煮,就放在了公子的桌邊,再熱了一張餅。
就看著公子將芹菜與羊肉都放入一張餅中,將餅卷起來吃了。
夜色逐漸深了,公子依舊在看書。
平日里,公子就是這樣的,公子高興的時候會看書,不高興的時候,也會看書。
殿外又下起了大雪,田安吩咐道:“公子愛吃芹菜,轉告章邯將軍,來年多種些。”
一夜過去,天還未完全亮,殿外的天光還是灰蒙蒙的,扶蘇側臥在榻上睡醒,便在一旁拿了一卷書看著。
即便是睡在寢殿內,還是能夠感覺到外面的寒冷。
直到躺著有些累了,扶蘇坐起身穿好了外衣,打開殿門。
迎面而來吹過一陣冷風,帶著寒意與雪花吹入殿內。
腳踩在厚厚的積雪上,扶蘇望著眼前的雪景,手中還拿著一卷書。
田安腳步匆匆而來,“公子,皇帝有詔命,說臘月休朝一月。”
扶蘇放下手中的竹簡,開始洗漱。
耳邊又是田安的念叨聲,他道:“多半是那些齊魯的博士害陛下不高興了,他們竟然敢在大殿公然駁斥皇帝與丞相,真該將他們都殺了。”
扶蘇道:“老師說那些人留著有用。”
“公子可是用早食?”
“昨天的芹菜還有嗎?”
“還有剩不少。”
扶蘇吩咐道:“今天既然不用去廷議了,我自己做些飯食,拿芹菜來。”
平時公子都是自己動手做飯食的,而且公子的手藝很好,傳聞是當年華陽太后教給公子的手藝。
因此,當今皇帝也十分喜歡公子熬出來的魚湯。
每每想到這些,田安總是會滿眼的熱淚。
因為別人都不知道,只有田安知曉,公子的做菜手藝不是華陽太后傳授的,華陽太后也說公子的手藝很好。
田安至今還清晰地記得,那時候年幼的公子坐在華陽太后的榻邊,為華陽太后熬煮羹湯。
那時候的公子是那么的年幼,卻能不辭辛勞地親手做飯食。
那時候的華陽太后還在世,太后總是看著年幼的公子,總是十分疼愛。
公子就是在太后的膝邊長大的。
至今,華陽太后不在了,人們不知當年的隱情,太后在世的時候也沒有解釋過,田安自然而然就讓這個誤會繼續傳下去。
如今咸陽宮人盡皆知,當年華陽太后最疼愛的孩子是公子扶蘇,公子做飯食的手藝都是太后教的。
田安任由這種誤會在宮里擴大,也從未解釋過,哪怕這是誤會,至少現在宮里的人看到公子,就不會忘記華陽太后。
而田安自然而然地覺得,他就是公子身邊最忠誠的奴仆。
扶蘇先將一些小米放入陶碗中,放在爐子上煮著,再將兩顆雞蛋放入另一個碗中,放在另一個火較小的爐子上,慢慢煮著。
而后一邊看著書,一邊耐心地等著今天的早食煮熟。
又過了半個時辰,扶蘇這才將切好的碎芹菜放入鍋中,又煮小半刻。
如此,那兩個雞蛋也就煮熟了,扶蘇擱下手中的書,一個人安靜地吃著飯食。
殿外依舊下著雪,地面上的積雪也越來越厚。
吃罷飯食,扶蘇打算出去走走。
咸陽宮內到處都有正在清理積雪的宮人,扶蘇走在咸陽宮的城墻上,從這里居高臨下能夠俯瞰咸陽城。
一個人讀的書多了,那么這個人一定很博學。
扶蘇覺得自己再讀幾年書,也可以成為一個博學的人,如果……將來能當一個博學的皇帝,應該也挺好的吧。
在這個靜謐的雪天,丞相李斯開始了他的遷民計劃,而且將原本的三千戶人增加到了六千戶。
不只如此,李斯還點名了十六個齊魯博士前往北方,去主持遷民之事,還要記錄長城修建情況。
如果說那些齊魯博士在廷議時反駁李斯的遷民計劃,屬于蹬鼻子上臉。
那現在丞相李斯用遷民之事,來對付齊魯博士,是反擊,而且是蹬鼻子上天靈蓋的。
幾個齊魯博士此刻正在丞相李斯的宅邸門口叫囂著,用著他們畢生所學的臟話,罵著那位秦國的丞相。
可惜,秦國丞相的宅邸家門緊閉,不見客人。
這天寒地凍的,誰家還會見客?
幾個老人家在李斯家門前撒潑打滾,就被幾個巡街秦軍給帶了下去。
不知道為何,扶蘇覺得丟人,畢竟遷民計劃中,安排齊魯博士的一環是自己提議的,老師竟然真的安排了,太損了。
今天看到了這煞風景的一幕,扶蘇竟然感到有些臉紅,轉身便走下了城墻。
今天又有一隊隊的秦軍離開了咸陽,其中被帶走的還有齊魯博士,這些老人家被請上了馬車,要去北方查問邊防。
令人覺得意外的是,這一次派往北邊的博士名冊中沒有淳于越。
正值大雪天,淳于越送別這些要遠去北方的故交好友,其中就有他年輕時在稷下學宮就結交的朋友,周青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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