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塵谷南北長三里有余,然而寬窄卻極是不均,寬者如谷口處怕不下半里,窄者如谷正中之處不過十丈。
方勝等四人所設陷阱便在黃塵谷正中,說起來這設陷阱也是一門學問,然而方勝當年由于在山上守園,對此道卻是一竅不通,所以只能給劉梁他們打打下手。如此一來倒減輕了他一些心理負擔,因為在他想來,就算到時候用機關殺了無辜之人,也不能賴在自己頭上。他至今未親手殺人,雖明知早晚都會破了殺戒,然而卻只盼著來的越晚越好。就比如眼前這一戰,他就想著自己只管打暈打傷,后面的便交給劉梁、倪翔馳和阮萍好了。
眼見那幾輛馬車和護衛離埋伏之處越來越近,那迎風招展的虎頭旗已經清晰地映入四人眼中,他們四個都不自覺地屏住呼吸,抓著機關繩索的手心微微滲出汗來。
“七輛馬車,前三輛載人,后四輛載貨,外圍的護衛共有二十八個,大概只有第三輛車旁邊的那兩個藍袍男子是高手。”方勝已看得仔細,語氣輕松地道。
實際上劉梁和阮萍也差不多明白方勝是怎么想的,他語氣輕松絕不是因為有把握輕松干掉下面的那群人,而是因為他們并沒看到想像中的呼兒喚女、老幼相攜的慘狀,如果真是那樣,他們會不忍心下手。如今看來,谷中的一行人完全有做他們對手、敵人的資格,而不是同情的對象!
“我數三聲,咱們一起扯動機關!”猛地咬了咬牙,劉梁沉聲道。
“三!”
“二!”
“一!”
幾乎是不分先后,方勝、劉梁、倪翔馳和阮萍各自拉動了手中的繩索,黃塵谷的平靜立刻底打破了!
從車隊前方十丈處的山頂上轟隆隆滾下幾十根圓木還有十幾團直徑半丈的由枯草編就的大球,這些圓木和草球才滾到半山腰上就由山谷另一邊的山上射下無數火箭,雨點一樣射到圓木和草球上,圓木和草球上顯然浸過火油,哪怕只是沾點火星也轟然整個燃燒起來,接著便拖著長長的尾巴像是一條條狂奔的火獸一樣滾向山谷正中。
“嘩!”
一棵被壓彎的人退粗細的樹倏地彈起,頂端一個大包袱立刻飛向天上,被風一灌,包袱口已然打開,一大片黑色的鐵蒺藜撒了出來,瞬間鋪了一地,將車隊的后路截斷。
“咝!咝!咝……”
數條埋在土下的絆馬繩被拉了起來,就懸在鋪滿鐵蒺藜的地面之上!
“沖下去吧!”劉梁低喝一聲,當先躍了起來,彎腰向山谷沖去。
下方嘯虎盟的幫眾顯然久經戰陣,經過最初的慌亂之后此時已經冷靜下來,三輛載人的馬車被聚在了一起,四輛裝雜物的馬車則首尾相連,擋在另外三輛馬車之前。二十六個幫眾各持兵器站在最外圍嚴陣以待,另有兩個藍袍漢子站在人群正中,其中一人腰上雖掛著兵器卻沒有抽出來。
方勝四人直接從山坡上沖向馬車,由于有林木掩映,嘯虎盟的人一時倒沒看出來他們只有四個人。那兩個藍袍男子皺著眉頭向山坡上看著,似乎在思慮來的到底是何方神圣,有沒有和談的可能。
轉眼間方勝四人已經沖下了山,他們此時雖未著夜行衣,卻個個蒙著面,興許就是靠這一層遮擋,四人竟或多或少地升起了此刻的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自己的感覺,即使殺了人,也不是自己殺的!不管這是不是自欺欺人,反正這層面巾使四人都多了股狠厲決絕之氣,雖然人數比對方少得多,氣勢上似乎還要勝過對方!
四人從林中沖出之時距嘯虎盟的那群人不過五丈,轉眼間就被拉近到三丈,方勝與劉梁在前,倪翔馳與阮萍在后,呈梯形繼續前沖。
一個絡腮胡子的藍袍漢子一聲冷笑,倏地揚起了右手,在他看來,對方全蒙著面,顯然是不會談判了,而對方只有四人,前沖之時并不見輕功有多高明,由此推之武功也不會太強,他們嘯虎盟雖是窮途末路,可也不是人人都能欺負的!
絡腮胡子才一抬手,他身后的二十六人同時向后轉,只聽“唰唰”幾聲響過,再轉回來時已是人手一弩,也不待命令,抬手便射。
三丈的距離,縱是反應再快也不可能將所有弩箭都躲過,然而方勝等四人卻早有準備,伸手在背后一摸,已然撈出一面圓盾來,驀地伏底身子,速度絲毫不減地繼續向前沖!
“哚!哚!哚!哚!”方勝只聽到自己左手中的圓盾連響四聲,竟震得自己左小臂微微發麻,幸虧那盾頗為厚實,倒沒有箭能將盾射透。
“咝!”
這一聲卻是劉梁發出的,方勝轉頭望去,只見劉梁腳步已然不穩,再向他腿上看去,竟是被一箭擦著大腿射過,帶掉了一片血肉。
便在此時,嘯虎盟弟子第一輪齊射已然結束,方勝大喝一聲,使出全身的力氣把左手中的圓盾向前甩了出去。
這是他們早就想好的對策,劉梁、倪翔馳和阮萍也幾乎是同時將手中的圓盾當遠程武器扔了出去。他們的圓盾邊緣頗為鋒利,若是直接以血肉之軀相抗,非死即傷。
嘯虎盟的弟子們顯然沒料到幾面圓盾也有這般威力,當時便有兩人不僅弩被砸得稀爛,胳膊上也都受了傷,已然沒了再戰之力。兩面沒能建功的盾一面是阮萍扔的,因為她到底是個女子,力量不夠大,另一面卻是方勝扔的,他直接把盾砸向了那絡腮胡子,結果被對方一把抓在了手里。
便在此時,方勝和劉梁已經沖進了人堆里,從剛才眾人接盾的反應便可看出,中間那兩個藍袍漢子功夫要比其他人高得多,方勝吼道:“劉師兄,左邊那個交給你了!”說完驀地運起焚炎絕煞內功,立刻便如換了一個人般,猛然躍走,凌空一棍砸向那絡腮胡子。
劉梁也不答話,揮刀便迫向另一個藍衣人,而倪翔馳和阮萍則一左一右沖進了人堆里。
方勝身在空中,才一見那絡腮胡子的動作便暗叫一聲要糟,因為對方竟是赤手空拳一拳轟過來的!他媽的又是個靠內力吃飯的!
“砰!”棍拳交擊,方勝全身一震便向后彈了出去,那絡腮胡子則只是向后退了半步,輕喝一聲便向方勝沖了過去。
雙腳才一落地方勝便強行把內力轉換成輕雷心法,至今他的輕雷棍法才悟出來七八招,還處于半吊子狀態,此時尚是第一次用在實戰。
絡腮胡子在剛才那一記對拼中就知道自己內力頗有優勢,此時更是得勢不饒人,趁方勝站立未穩,上去就是雙掌平推撞向方勝胸口,竟想在一招內置方勝于死地!
方勝冷哼一聲,順勢向后倒去,手中龍紋棍卻貼著自己的身體掃向那絡腮胡子的小腿,這一招連消帶打,速度也快,卻并非是他輕雷棍法中的招式,而是被逼出來的,畢竟他輕雷棍法就那么幾招,還不能應付所有情況。
絡腮胡子反應亦是不慢,驀地向前躍去,變掌為爪抓向方勝胸口。方勝哼了一聲,暗道,看是你胳膊長還是我腿長,左腳撐在地上,右腳早已朝上踹了出去。
那絡腮胡子一生所學都是正統武學,哪見過這等無賴招式,一時不察竟已經中了一腳,向一旁滾了出去。方勝一擊奏效,正暗悔沒在那一腳中灌入內力,只見空中一個人影飛了過來,直直地砸向自己,轉眼間便已看得真切,竟是劉梁!
“劉師兄!”
方勝一把接住劉梁,自己也不免被砸得喘不過氣來,再朝劉梁飛來之處望時,只見另一個藍衣人正提著一把大劍奔來。
便在這時,劉梁咳了一聲已經站了起來,擦了一下嘴角的血絲,狠聲道:“沒事,我還能和他過上幾招,倪師弟和萍兒用不多時就能來幫忙了。”
果然,方勝朝兩旁匆匆一瞥,便見地上已倒了七八個人,倪翔馳和阮萍二人取勝只是時間問題。
方勝迅速站了起來,對劉梁道:“咱們先換換對手,這個絡腮胡子內力頗深,你小心應付,我把那使劍的放倒了再來幫你。”說完也不等劉梁回答就沖了出去。他到底還是焚炎絕煞純熟些,見對方又是個使劍的,登時便打定主意先將此人擊倒。
轉眼之間,劉梁與那絡腮胡子,方勝與另一個藍衣人便再次短兵相接,幾招下來,劉梁已經處于劣勢,然而與方勝對打的那藍衣人劣勢卻更大!
正當方勝以為五招內便可將對手放倒之時,那堆馬車中卻跑出一個白衣女子來,張口便道:“前三后五,列銳虎之陣,左四右四,變風虎之形……”
接著便見那女子張口指揮個不停,而與倪翔馳、阮萍對戰的那十幾個小嘍羅竟漸漸穩住陣形,不僅漸漸防住了二人的攻勢,竟還有擠壓二人的移動空間之勢!
方勝心中一緊,手上招式不禁有些亂了,又拆了幾招,再向那邊看時,倪翔馳竟和阮萍背靠背被擠到了一起!
然而誰都沒有想到,這般危急的情況竟被倪翔馳一句話瓦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