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事

第四十六章 登門

第四十六章登門

蘇靜姍生怕計氏由此和她生隙,那她在這個世上,可就沒一點溫暖了,于是連忙上去拉了計氏的手,道:“娘,都怪我……”

計氏沒等她說完,就打斷了她的話,斬釘截鐵地道:“怪你作甚么,是你爹自作自受,別說他犯下了錯,就該領罰,就算只看他三番五次地拿你的親事作孽,就該狠狠打幾下。”

計氏到底還是疼自己的,蘇靜姍心下一松,泛上暖意來,她拉緊了計氏的手,道:“娘,你還有我……”

一語未完,卻是聽得身后震天的哭聲,轉身一看,原來是喬姨娘母女三人圍在蘇留鑫床前,一個二個哭得跟淚人兒似的。

蘇靜姍正想上前去勸,計氏卻罵她們道:“老爺還沒死呢,你們嚎的甚么喪?咒他呢?”

蘇留鑫一傷,家里就屬計氏最大,喬姨娘幾人心中畏懼,聞言馬上住了聲,但到底拗不過心中傷心,淚珠子不住地朝下滴。

郎中自行在廳里開了藥方,拿進來給計氏瞧,計氏不識字,遞給蘇靜姍看過后,便讓喬姨娘跟著郎中去抓藥。毫不意外的,喬姨娘又借此之機,把蘇靜初和蘇靜瑤都帶出去了。

他們剛走,計氏和蘇靜姍就聽見有人在敲院門,接著是蘇遠光的聲音:“舅舅,你敲門作甚么,直接進去便是。”

“不許胡來”頗有威嚴的聲音響起,應是萬姨娘唯一的哥哥萬里行,此人計氏聽蘇留鑫提起過,蘇家三個鋪子的股份,就是他當年作主給的。

“官人,遠光也是心急而已,你罵他作甚么。”另一清亮的女聲響起,應是萬里行的娘子陸氏,此人計氏也聽蘇留鑫提過,乃是萬里行的原配夫人,為人十分兇悍,家里別說妾,連個通房丫頭也無,膝下二子一女都是親生的。

當然,兇悍一詞只是蘇留鑫作為男人對她的評價,在計氏和蘇靜姍看來,這樣的女子是完全值得人欽佩和羨慕的。

計氏轉頭看了看蘇留鑫,上前幫他蓋了床被子,然后示意蘇靜姍留下,自己則走去外面,立在屋檐下喊了聲:“都在家呢,進來罷。”她再欽佩和羨慕陸氏,也覺得她只不過是萬姨娘的親戚,他們一家人,不值得她迎出去。她說完,便退回廳中,坐到了主座上,蘇靜姍也走了出來,立到了她身旁。

蘇遠光帶著萬里行和陸氏走進廳堂里來,讓計氏意外的是,他們后面還跟著兩名婆子,兩名婆子一前一后地抬著一副擔架,擔架上趴著臉色蒼白,淚痕未干的萬姨娘。

“她已不是我們家的人了,還來作甚么?”計氏臉一沉,也不說請他們坐,徑直問道。

萬里行聽了這話,臉上歉意立現,竟朝計氏行了個大禮,道:“萬某人妹子不曉事,給蘇太太添麻煩了。”

計氏哼了一聲,沒有作聲。

萬里行見她這樣,有些尷尬,陸氏連忙搶著道:“蘇太太,說句公道話,我們家妹子也是受你們家蘇老爺所騙,當年要不是他瞞下了已婚的事,我們也不會把個好端端的女孩兒嫁他。”

計氏瞪了她一眼,道:“你以為我是為這個?”

“那是為甚么?”陸氏道,“是為她不守妾室的本份?蘇太太年前不就已經把她押去衙門挨過打了么?我們妹子以妻為妾本來委屈,但我們還是認為那事兒是她不懂事,所以就算知道了也沒過問……”

這陸氏實在能說,句句頭頭是道,怪不得能管得住丈夫不納妾,計氏不耐煩繼續聽下去,打斷她道:“你怎么不問問她都做了些甚么?”說著,就示意蘇靜姍躲進屋里去,畢竟一個未婚女孩兒家當著眾人的面聽有關她親事的事,還是不太妥當。

蘇靜姍明白她的意思,遂從善如流,躲進了東屋,此時蘇留鑫還處于半昏迷之中,她便挑了個離他遠的位置,坐了下來。

外面廳堂里,計氏見蘇靜姍進了屋,便繼續講了下去:“她冒犯我倒沒甚么,只是不該把主意打到了我們囡囡的身上你們可曉得,她居然黑了心肝,慫恿我家老爺把姍姐嫁給一個凈身男子你們說,她作出這種事來,該不該打?”

“甚么?”萬里行和陸氏俱是一驚,齊齊望向萬姨娘。萬姨娘閉上了眼,悄悄地把頭扭到了旁邊去。

萬里行幾步走到她面前,盯著她問:“妹子,蘇太太說的可是真的?”

萬姨娘感覺到兄長落到自己身上嚴厲的目光,只得不情愿地睜開了眼,道:“我不曉得他是凈身男子,我也是一番好意……”

計氏見她猶自強辯,怒上心頭,沖過去當著萬里行的臉就扇了她一嘴巴,大罵:“你不曉得?你既是不曉得,就敢把他說給姍姐?你就不怕他是個壞的,把姍姐給害了?說到底還是你心腸太壞”

萬姨娘被她這一番話罵得面紅耳赤,倒把一臉的蒼白蓋過了不少。

萬里行見她當著自己的面就敢打自家妹子,心里很不舒服,但人家句句是理,叫他反駁不過來,奈何?

站在一旁的陸氏亦是一臉的氣惱和無可奈何。

萬里行說不了計氏,就把氣撒到了蘇遠光身上,責備他道:“你姨娘不懂事,你怎么也不勸著些?”

蘇遠光一臉的不以為然,但看得出他對萬里行還是很尊敬,并沒有反駁他,只是垂了頭不說話。

這時喬姨娘領著蘇靜初和蘇靜瑤回來了,三人見著萬里行和陸氏,下意識地就想照著以前的習慣上前行禮,經計氏瞪了一眼方才停在了原地。

萬里行道:“既是來了,咱們就進去看看蘇老爺罷。”說著,眼睛看向計氏。

計氏點了點頭,先命喬姨娘帶著蘇靜初姊妹兩個去煎藥,再帶著萬里行和陸氏進了東屋,蘇遠光讓那兩名婆子抬起萬姨娘,也跟了進來。

蘇留鑫趴在床上,還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樣子,蘇遠光上前搖了搖他,湊到他耳邊大聲道:“爹,舅舅和舅娘來看你了”

計氏喝斥他道:“你舅舅和舅娘在鄉下老家呢,你哪里來的舅舅舅娘?”

萬里行和陸氏臉色一變,但終究沒說甚么。

而蘇遠光可沒那么沉得住氣,擼起袖子就沖了上來,抬手朝計氏打去,嘴里罵著:“今兒我就把你打了,也算替我娘報仇”

計氏在鄉下做慣了粗活,有的是力氣,才不怕他,一抬胳膊就把他的手給架開了,隨后又是一腳,不偏不倚地踢在他的小腿上,一下子就把他給踹跪下了。蘇靜姍佩服計氏的身手,在旁抿著嘴笑:“二哥,你這可是不孝,要是青天大老爺曉得了,可饒不了你。”

蘇遠光曉得蘇靜姍是慣愛把人朝衙門里送的,聞言就一愣,猶豫了起來,萬里行和陸氏趁機把他給拉了起來,扯到了旁邊去。萬里行小聲地罵他道:“糊涂她是你嫡母,你能打她?要是惹惱了她,她去告你個不孝,你在這世上還能有立足之地?”

蘇遠光倔強地別過頭去,抿緊了嘴不說話。萬里行見這他這樣,就忍不住嘆了口氣,道:“到底還是你爹和你姨娘太過嬌寵你,把你給慣壞了。你而今也是十七八歲的人了,怎能還是這般小孩子氣?”

陸氏從旁勸道:“遠光只是缺少歷練,你慢慢教著他,也就好了。”

萬里行道:“他自有爹娘,哪消我來教他?”

正說著,蘇留鑫醒轉過來,大概是剛才那一番鬧騰把他給驚醒了。

蘇遠光馬上撲到床前,帶著哭腔道:“爹,你總算醒了,她們仗著你受傷,可欺負我和我娘了。”

計氏上前就是一個耳光,罵道:“誰是你母親?”

蘇遠光沒想到計氏今日這般強悍,說打就打,一點兒招呼都不打,不禁愣住了,呆呆地望著她。

蘇靜姍心想,原來蘇遠光真是個紙老虎,當初挨了她一刀,從此見著她就繞道走;而今挨了計氏一腳加一巴掌,就開始老實了,看來他還是欠打

剛才計氏打已不是蘇家人的萬姨娘,萬里行和陸氏還有些不忿,這會兒計氏打蘇遠光,他們卻覺得嫡母教訓庶子乃是天經地義,神色一絲未動。但蘇留鑫卻心疼兒子,看不下去,勉強抬起腦袋,出聲道:“太太,遠光還小,有甚么得罪你的地方,你說給他聽便是,何必打他?”

“今年都十八歲了,還小?換個成親早的,都當爹了”計氏見他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護著不成器的兒子,就把心里的那一點難受拋到了腦后,沖他吼起來。

蘇留鑫沒受傷時就打不過計氏,而今躺在床上,更是不敢惹她,聞言馬上閉上了嘴。

萬里行上前兩步,對計氏道:“我們今日來,一是為了給妹子收拾東西,她雖說是個妾,但到底還有幾件體己,還望蘇太太大人大量,叫她帶回去。”

計氏馬上道:“我哪有她那般小氣,只要是她的東西,盡管拿去。”

萬里行笑著道:“蘇太太是大度人。”說著又沖蘇留鑫欠下腰去,道:“蘇老爺,我家妹子既是同你離異,那照著我們當初說好的規矩,你家的那三間鋪子,我們可就要收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