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

210、賣官,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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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在監視自己?不是王貴,也不是梁氏。

在這個時代培養信鴿并不容易,要從幼鴿開始進行極其專業的訓練,訓練目標由簡至繁,由近至遠,由白天到黑夜。

能夠擁有信鴿的勢力,需要組織嚴密,且擁有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絕不是王貴與梁氏能夠做到的。

白龍在監視自己嗎?不可能,因為這種監視從幾年前就開始了,那時候白龍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

那就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自己那位在景朝身居高位的舅舅,另一個是自己那位下落不明的生母。

至于昨夜那個驅使饕餮之人……

陳跡站在屋里,看著屋外小滿忙前忙后。對方才剛剛把水壺放到爐子上,這又趁著燒水的間隙,將院子里的灰塵與落葉掃到了一處。

陳跡低聲問道:“烏云,你覺得她像行官嗎?”

烏云喵了一聲:“不像……你信她是行官,還是信我是神仙?”

“也是啊,”陳跡自言自語道:“堂堂行官會心甘情愿做伺候人的事情嗎……試試吧,試試就知道了。”

右耳房里傳來水壺噴吐蒸汽的聲響,小滿放下手中掃把,一陣風似的跑回耳房,端出一盆溫水來:“公子,該洗漱了!待會兒給您好好束攏一下頭發,中午要去參加張府的升遷之宴呢!”

說話間,小滿端著水盆,搖搖晃晃走出耳房,陳跡迎上去:“我來吧,這水盆還挺沉的。”

小滿趕忙道:“不用不用!”

陳跡卻沒管她說什么,自顧自接過水盆,兩人僵持之中,眼見水要潑灑出來,小滿只得被迫松手。

正當小滿松手之際,陳跡也松了手。

水盆從兩人之間摔落,陳跡卻沒有去看水盆,而是看著小滿。

時間仿佛放慢了,水盆一點點墜落地面,小滿的眼睛一點一點瞪大,她想要伸手去重新接住水盆,卻晚了一步。

哐當一聲,水盆跌落地面,熱水從盆邊激蕩而出,打濕了小滿的布鞋。

“呀!”小滿驚呼一聲,向一旁跳開。

陳跡趕忙說道:“抱歉抱歉,是我的錯。”

小滿也趕忙道:“哪是您的錯,是我的錯。”

陳跡:“嗯?”

小滿幽幽道:“怪我沒長四條胳膊。”

陳跡:“……”

他心中思忖,難道驅使饕餮的行官,真不是小滿?

小滿低頭看著打濕的鞋子,委屈巴巴埋怨道:“您就別添亂了,該下人做的事就讓下人做啊,您老搶著干活做什么。”

陳跡看著小滿,歉意道:“抱歉啊,只是……你不希望自己少干點活嗎?”

小滿微微一怔,低聲道:“您不明白的,我們這些從小被賣給人牙子的,被教會的第一件事就是得有用。有用才會有東家把我們買走,不用被人牙子打;有用才會在東家家里討人喜歡,不會被再次發賣給旁人。”

陳跡默然,“有用”似乎就是小滿自幼學會的生存哲學。

他問道:“你還有可以換的鞋子嗎?”

小滿隨意道:“當然有啦。”

陳跡想了想又說道:“那我今天帶你去張府吃頓好的,算是賠禮道歉了。”

小滿嘴角勾起,嘴里卻嘟囔著:“我其實也沒有那么饞……”

陳跡說道:“聽說不僅有海貨,還是專門沖迎仙樓請來的大廚。”

“真的嗎?”小滿眼睛一亮,繼而略顯擔憂道:“公子,夫人會不會不讓您去參加張府的宴席啊?按規矩,您是庶子,不該去參加正宴的。”

陳跡笑了笑:“放心,不會。”

嘉寧三十一年,臘月十三日,午時。

翠云巷張燈結彩,滿地皆是放鞭炮后的紅色碎紙花,格外鮮艷奪目。

陳府與張府的小廝提著籃子站在門口,給小孩子發糖漬酸梅給路過的男女老少發‘利市’。

用紅紙包著銅錢的‘利市’發出去,百姓把銅錢揣進懷中,紅紙隨手丟掉,整條街紅紙翻飛、喜氣洋洋。

到了午時,各家各戶小廝抬著賀禮趕到。

張府正門前,一名小廝站定。有人抬了賀禮來,他便拿起禮單在門口唱名:“徽商商會王昌谷老爺,送上南海東珠六對、紅珊瑚一對、翡翠如意一支……”

“晉商商會喬德忠老爺,送上銀冬瓜二十只、彌勒金佛一尊……”

排隊等著送禮的隊伍一聽唱名,紛紛面色一變。

有管事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小聲嘀咕:“這張拙吃相未免也太難看了些,哪個官員收禮敢如此明目張膽?”

管事身旁小伙計好奇道:“掌柜的,咱不送了嗎?”

管事道了聲晦氣:“哪能不送?我是要回庫房重新備一份禮!據說這位張大人有過目不忘之能,被同行笑話還是小事,若是被這位吏部左侍郎惦記上,往后怕是天天被人穿小鞋!”

“他是吏部的,又管不到咱們……”

“你懂個屁!”

此時此刻。

張府側門前,有小廝引著來送賀禮的官員低調進門:正門是給商賈開的,側門是給官員開的,官員送禮自然不能那般高調。

小小的偏院中,卻見張夏端坐在一張蓋了紅綢布的桌子后面。紅桌前,一位年輕官員走上前來,恭恭敬敬的送上禮單。

他小心翼翼打量著張夏,卻沒想到張府后宅竟是一個女娃娃在做主。

張夏沒理會他的眼神,提著毛筆接過禮單,稍稍打量了一下,而后抬頭看向面前年輕官員:“求什么官?”

官員趕忙謙卑道:“卑職聽說豫州尉氏縣縣丞出了缺,下官想補那個缺。”

張夏掃他一眼,輕描淡寫道:“那你這賀禮可不夠。”

嚴寒冬季里,官員額頭冒出細密的冷汗來:“下官過幾日再補一份。”

張夏嗯了一聲,提起毛筆在禮單上寫下“尉氏縣縣丞待補”七個字,而后將禮單扔到一旁:“不用進去吃飯了,回去備禮吧。”

那年輕官員連連稱是,倒退著出了張府側門。

如此明碼標價賣官鬻爵,放眼寧朝千年興衰史也數少見。

然而張拙如今要補吏部左侍郎,部堂里的堂官們向來以左為尊,左侍郎主內,右侍郎主外,他偏偏真能決定一縣縣丞之職。

而且,劉袞自盡后,吏部尚書一職由徐閣老暫且兼任,張拙又娶了徐閣老的侄女,這尚書一職,保不齊以后也是張拙的。

與張府的熱鬧相比,陳府稍顯冷清。

進陳府的賀禮,由梁氏招呼著低調抬入后院,與禮單一并收好,等過了今日再清點。

雖說辦今日之宴席本就是為了收禮,但陳家顧及顏面,不愿意沾上那么重的銅臭味。

梁氏站在正堂里,她隱約聽見翠云巷里傳來的賀禮唱名聲,又低頭翻看著自家的禮單,明顯寒酸許多。

其實,送到陳府的賀禮,每一份都是普通老百姓幾輩子也賺不來的,但人就怕比較,別管自己得到多少,只要比別人差,那就是不如意。

丫鬟冬至站在一旁,瞧了瞧梁氏臉色,低聲說道:“張家也太不知廉恥了,竟光天化日收受賄賂。小門小戶出來的官,果然眼皮子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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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氏聽著府外的禮單唱名聲,漫不經心道:“張大人收了這么多年的錢還沒出事,也算是他的本事。”

冬至嘀咕道:“什么本事啊,還不是有徐閣老保著他?”

梁氏沉聲道:“不得無禮,如今張大人乃是吏部的堂官了,需要尊敬些才是。”

說話間,一名小廝躬著身子悄悄來到堂前,低聲說道:“啟稟夫人……”

梁氏面色不虞道:“直起身子,我陳府下人何時養成鬼鬼祟祟的習慣!”

小廝直起身子,趕忙說道:“夫人,管家……王貴在側門,說有要事稟告。”

梁氏思忖片刻:“老爺讓他在家中好好反省,閑著沒事跑回來做什么。我就不去見他了,讓他有什么事就寫好遞進來。”

小廝應了一聲,轉身便走。

沒過多久,卻見小廝又折返回來,恭恭敬敬遞上一張紙條。

梁氏展開紙條,只見上面寫著一段小字:“小人故交在千歲軍中當差,昨日小人從他口中得知一樁與陳跡有關的秘辛,可使其在老爺面前失寵。夫人今日只需將陳跡領往張府赴宴即可。”

梁氏不動聲色的將紙條收起,遞給冬至:“將這些紙條一一收好,莫要丟失。”

此時,陳禮欽身穿絳紫色立領大襟從屋內走出,卻見他腳踩皂靴,頭戴瓦楞烏紗帽,端的是貴氣逼人。

梁氏稱贊道:“老爺平日里去河堤不修篇幅,如今好好捯飭一下,已有堂官的模樣了,想必再過幾年,定能入一部堂,擔任尚書銜。”

陳禮欽笑著說道:“夫人萬萬不可當著外人面說這種話,徒惹他人恥笑,說我陳禮欽是個官迷。如今身為詹士府少詹士,盡心輔佐好太子即可。”

梁氏為他理了理領子:“老爺在我心里頂天立地,可是連那些堂官都比不得呢,有您輔佐太子,待到太子御極之日,您定能得償所愿、一展抱負。家主安排您這差事,不就是為了給您鋪平道路嗎。”

陳禮欽笑容滿面:“倒也是奇怪,原先家中為我安排升遷之事一再受阻,司禮監也是百般刁難。如今也不知怎么的,宮中突然同意了我來領這份差事。興許是我治河有功,落在了陛下眼里吧。”

梁氏喜笑顏開:“老爺如今入了陛下的眼,可是喜上加喜。”

陳禮欽問道:“你們方才聊什么呢?”

梁氏眼眸微轉:“妾身正要遣冬至去喚問宗與陳跡,打算領著他們一同赴宴,也好讓陳跡知道,老爺心里是有他的。”

陳禮欽欣慰道:“原先還擔心你與陳跡鬧得母子不合,如今見你們和好如初,還能一同念誦佛經,我這才放下心來。不過今日場合不適合帶著陳跡,咱寧朝自古以來的規矩便是小妾與庶子不可入席,他若有功名在身還好,如今未考取功名,帶他前去赴宴恐怕會讓外人覺得咱們陳家不懂規矩。”

梁氏挽著陳禮欽的胳膊,遲疑道:“老爺真不帶他?萬一他以為是我這位做母親的心胸狹隘該如何是好?”

陳禮欽拍了拍她手背:“又不是什么大事,陳跡自幼便懂得這些規矩,這么多年都是這般過來的,他不會多想。”

梁氏心中有了計較,轉而溫婉笑道:“老爺也是太顧念規矩了,陳跡雖說沒有功名在身,可這里又不是京城。沒了劉家,您和張大人便是這洛城的天,帶個庶子又有何妨?”

陳禮欽遲疑。

梁氏繼而勸慰道:“我看了張府的請柬,今日來赴宴之人有一半都是商賈,咱們陳家累世公卿,何需與那些滿身銅臭之人講規矩?您講規矩,他們可是不講的。再者說了,陳跡這才剛回來,您若就此冷落他還不定他怎么想。如今正是修復您與他父子情誼的時候,萬萬不可再冷落了。”

陳禮欽長長舒了口氣:“夫人能有如此胸襟,令為夫欣慰,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啊?”

他對身旁隨行的小廝谷雨吩咐道:“去,將問宗與陳跡一同喚來。”

一炷香后,陳問宗與陳跡聯袂而來,身后還跟著興高采烈的小滿。

陳問宗拱手行禮:“父親、母親,喚我與陳跡來,可是要去赴宴了?”

梁氏笑著說道:“時辰到了,我們再不去便有些失禮了。”

她目光越過兩人,投向陳跡身后的小滿:“今日赴的是正宴,丫鬟便不必帶去了,屆時翠云巷會擺下流水席招待街坊鄰居,小滿是個嘴饞的丫頭,今日特許你與其他一等丫鬟、小廝一起,吃翠云巷的流水席。”

小滿的臉蛋一下子垮掉了:“噢,全憑夫人安排。”

張府外的流水席是給街坊鄰居準備的,算是個與民同樂的噱頭;張府內有專門留給貴客下人的酒席,畢竟貴客的下人也是有些身份的,自不必與販夫走卒坐在一起。

府內與府外的菜肴天差地別,小滿原本還以為能進門蹭一頓好的,如今眼看著是蹭不上了。

然而卻聽陳跡開口笑道:“夫人不必操心小滿她有張府請柬,可與我一同前往。”

小滿微微一怔,連梁氏也有些意外:“張府專門給小滿請柬?”

“那倒不是,”陳跡從懷中掏出請柬:“是給我主仆二人的,上面還寫著小滿名字呢。”

梁氏接過一看,失笑道:“平日里請柬只需寫主人名字即可,陳跡倒是與張府相交莫逆,張二小姐竟還專門為你添上了小滿的名字。”

小滿疑惑中,踮腳看向請柬。

卻見那請柬上原本應該只寫著陳跡的名字,卻有人在一旁額外添上了小滿的名字。

這專門邀請下人的請柬,放眼整個寧朝也是獨一份。

小滿看了看陳跡的側臉,忽然道:“公子,我不去赴宴了,這張請柬能給我收起來嗎。”

陳跡疑惑:“為何不去赴宴了?”

小滿低聲道:“因為赴宴時,張家會將請柬收回去啊……”

陳跡樂呵呵道:“沒事,我與他們說一聲,將請柬留給你。”

小滿眼睛一亮:“真的嗎?”

“真的。”

陳禮欽見事已至此,便揮揮手:“莫要再閑聊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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