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春來

21.流水無知

從感情方面來說,賀千里是個很遲鈍的人,她感受不到安豫塵對自己有什么不同。不過這也是因為她內心的定義太過強大所導致的,拿同齡人當小正太調戲,怎么能感受得到安豫塵的心意。

至于賀秋水,她覺得這倆再明顯不過,安豫塵表現得連白癡都知道他對賀千里有意思。所以賀秋水可沒打算說什么,萬一賀千里惱羞成怒胖揍她一頓怎么辦!

且說安豫塵隨家人回去,安家在西潭村南頭有一間大宅院,靠山面水依山勢而建,整個宅院呈階梯式。安豫塵住在山腰處,他一進門就打算回自己屋里,卻不料念頭才起就被人攔了下來。

“姨母可是有什么吩咐?”安豫塵這時既不羞澀,眼神也深邃了幾分,比起和賀千里在一塊兒時,這時才是真正的世家子作派。

叫著姨母,其實就是安家老爺子的妾室,這位姓姜,是安老爺子第五房姨太太,也是最后一位。這小的最年輕漂亮,自然也最受寵愛,只是安老爺子心里最惦記的卻始終是自己的結發妻子,也就是安豫塵的母親。

“少爺,是這樣的,京里送了東西來,老太太專門給少爺備下一份,還需少爺親自去查驗才好。”姜五太太恭敬地說道。

每每看著父親的妾室對自己恭敬小心時,安豫塵就分外想念自己的母親,那可是個能大巴掌扇他,還能罵臟話的。

安豫塵的母親是位教養出挑的世家小姐,大方雅致,擅騎擅射,在宅院里是個貴氣十足的世家婦,到了外邊卻是個英姿颯爽、不讓須眉的俠女。

那位曾經拜在雪山門下,一身功夫漂亮厲害,世家里都慣于把姑娘小子送到各大門派去習藝,一是為了強身,二是為了防危。而像安豫塵母親一樣把功夫學得這么好的,就得算是世家小姐里的異類。

“姨母不必客氣,點了歸倉便是,回頭再給我列個文書,有需要時再去取也來得及。”安豫塵說罷微微頷首為禮,這就要轉身走。

但是今天姜五太太似乎還有話要跟他說,又喊住了他:“少爺。”

疑惑地回頭看著姜五太太,皺眉問道:“還有什么事嗎?”

“今天問及門房,說少爺是去習武學藝,還請少爺見諒,我與鄰人打聽了一番。原是擔心少爺安危,問過附近村民后聽聞是兩個姑娘家,不知少爺可是有意……”姜五太太沒有說下去,這有意后邊兒的意思么那就大家心知肚明著吧!

“瞎猜什么,那天是千里姑娘替我解了圍。”安豫塵并不多解釋什么,雖然是真有那么點兒心思,但對現在宅子里這些人卻不能多說,一顆心千萬個眼兒——盡顯擺心眼。

“那……如果那兩位姑娘功夫真不錯,不知可否讓珊珊跟著一塊兒學。少爺也知道,珊珊從小體弱多病,我也就這么一個女兒,也不指望別的,只期望著能安安順順長大。”姜五太太對女兒卻是真心心疼,畢竟是自己的骨肉,與隔著肚皮的就是不一樣。

見姜五太太鼓足通氣說出來,安豫塵遂多看了兩眼,最后點頭道:“嗯,明天讓珊珊跟著我去吧。”

這珊珊全名叫安語珊,在符里多不受重視,一是身體弱,二是姜五太太現在在家里愈發沒地位,所以更是受盡冷眼。安豫塵出來之所以要姜五太太隨行,更多的也是想把安語珊帶出來,少受點兒欺負。

“謝謝少爺。”

“少爺,你又心軟了。”

聽著臺階上傳來的聲音,安豫塵沒好氣地說:“對,她們就掐準了我心軟,要不是我心軟,怎么會答應父親把珊珊帶出來,明明是躲這里來享清靜,到底還是清靜不得。”

“五太太倒也本份,要不然老爺也不會讓少爺帶她們出來。”

“安明啊,你說爹這時候答應把我放出來過清靜日子,到底是真被我纏得煩了,還是另有什么事?”安豫塵一直有些不解,對于自己那位父親行事他實在很難以琢磨透。

被稱作安明的是安豫塵的書僮,從小一塊兒讀書生活,這安明倒也是一身的書卷氣。比起安豫塵,安明的眼里更多了幾分人情冷暖與世事艱辛,所以往往看事情更深刻一些:“少爺何必問這么多呢,老爺既然放您出來,您就踏踏實實過清靜日子。您在這清心,老爺在京城也放心。”

走到安明身邊,安豫塵盯著他道:“看來爹又跟你說了什么,真是,爹有什么事兒都不告訴我,怎么專跟你說。”

“那是老爺心疼少爺。”

“心疼?說句不好聽的話,我不能在爹的照顧下過一輩子,爹也活也得那么長。他總像娘臨走前說的那樣,要讓我無憂思無顧慮,可是我都十五了,總該幫爹分擔一些才是。”安豫塵嘆道。

跟上安豫塵的腳步,安明笑道:“其實我也想問問少爺,到底是去學武習藝了,還是去看小姑娘的。”

“不管是看小姑娘,還是去學武習藝,到最后結果不會有什么太大差別。鄉間小姑娘而已,莫驚擾了,以后總是要天各一方難得相見,既然碰上了又順眼,就多看看多談談。”安豫塵雖然喜歡,但是一直對自己的未來認得很清楚,所以他對于賀千里的兩眼一摸黑看在眼里,卻并不在意猶自熱情四溢著。

趁年少還能天真,無妨天真一些。

“少爺明白便好。”

“對了,我那姨表妹還是沒有消息嗎?都六七年了吧,也不知道現在在哪里,那么可愛的一小丫頭,不知道在江湖里受著什么樣的苦,過著什么樣的生活。那小丫頭小時候這說過要嫁給我呢,我倒沒反悔,她先跑沒影兒了。”安豫塵笑道。

聞言,安明搖頭說道:“還是沒消息。”

雖然在預想之中,但安豫塵還是長嘆一聲:“默默一天不找到,姨和姨夫就一天不合好,心里再擔心對方見了面也吵得面紅耳赤,還是該好好找找默默。”

“撒出多少人去都沒找著,只怕難得很,這些年表小姐也長大了,當初還能憑著樣貌認,如今只怕對面也難識得。”

“是啊,我們也只是盡人事聽天命。”安豫塵說完看了眼天空。

他看的方向是東海邊小木屋處,這時賀秋水正被賀千里訓話吶,無他……這丫頭去隔壁村教孩子們認字,沒想到被幾個江湖中人撞上了。這本來也沒什么,裝做什么事都沒有走就是,但是偏偏事情就沒這么簡單。

“秋水,跟你說了在外人面前不能現功夫。”賀千里瞪道。

“我當時正跟大家伙兒說著話,也沒想那么多,翻手一抬就把東西抓在手里。當時距離挺遠的,哪知道那些人居然能看得一清二楚。”賀秋水一樣很惱,后悔得很。

揉著發疼的額角,賀千里淚流望天:“那些現在上趕著要收你做弟子,你說我們該怎么應對,那些武林中人一個個跟長了狗鼻子似的,而且咱們在這兒好問好找。”

嘿嘿然陪著笑好一會兒,賀秋水說道:“姐,要不我們上軍中躲兩天,跟陳北一說肯定能行得通。”

這主意倒可以,雖說軍中不留女眷,但軍中偶有探親的親眷來,營地內有一處專供親眷們暫歇的營房。只是承人情終究不太好,尤其是自己剛剛拒絕沒多會兒又上門去,她臉皮真沒這么厚:“你去就行,他們又不認得我,我待這兒沒關系。”

“我不去。”

姐妹倆商量一晚上也沒個結果,賀千里不肯去,賀秋水也不答應,最后兩人一整晚上都在發愁。早晨時安豫塵過來,一問之下就笑道:“我們家莊院倒是夠大,正好家妹也想跟千里姑娘、秋水姑娘習武,我們得待上一年半載,你們就和家妹住一個院落,也方便照顧飲食起居。”

還不是寄人籬下,賀千里可不覺得在軍中和去安家宅院里有什么不同,思來想去,賀千里決定提前購宅院,她雖然不打算住到軍中,但完全可以住到駐軍軍營邊兒上去。她就不信陳北到時候能袖手旁觀,嘖……她忽然覺得自己越來越無恥了呀!

而安豫塵見說服不了二人,也不多言,只是在置宅院上,安大少爺發揮了他的特長,龐大的家丁隊伍以及人際關系網。才說要購宅子,第三天就已經什么都辦妥了,一共選了三處宅院等賀千里去選。

天可見憐,安大少爺可是頭一回為件事這么上心,下邊兒的人自然也跟著重視起來。

最后賀千里選的是離軍營最近的宅子,安豫塵四下看看然后說:“這間不好,離軍營太近,早上晚上出操會吵得睡不著。”

“正好我們每天也得練功,不擔心這個。”賀千里非常習慣于軍隊的作息,而且很熟悉軍中的生活,畢竟她也是差點栽在軍營出不來的人。

宅子只是普通民居,因久年沒人住有些破舊,得好一番拾掇,不過實在便宜。賀千里之所以選這個宅子,主要原因就是便宜,才五兩銀子,不過修繕整理起碼得花十好幾兩!

“安豫塵,你盯著我干嘛,我臉上是沾了飯還是沾了臟東西?”

安大少淚流滿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