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婦女主任

36 第 36 章

36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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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余秀蘭奢侈了一把,點著了家里唯——根蠟燭。

然后她摘下掛在脖子上的鑰匙,打開炕柜的鎖,拿出一個老木匣子。

趙建國端熱水盆進來,開門的動靜嚇得余秀蘭一激靈,飛快地甩被蓋住她的木匣子。"你偷偷摸摸干啥呢"

余秀蘭心突突地跳,沒好氣道:“誰偷偷摸摸,你進來咋沒個動靜”趙建國放下熱水盆,不跟她爭論,“都是我的錯,趕緊洗腳睡吧。”"你先洗。"余秀蘭重新掀開被子。

趙建國無奈,"過一會兒你又嫌水涼,又嫌我腳埋汰。"

這個家,余秀蘭是老大,得余秀蘭先洗完腳,他再洗,水溫正好,洗完也能直接倒掉。余秀蘭抱著木匣子蹭到炕沿邊兒,腳伸進腳盆,上半身又擰側過去,注意力全在木匣子上。趙建國問:"你又搬出錢匣子干啥"

余秀蘭美滋滋地說:"擱幾年前,我做夢也想不到咱家現在這么有錢。""能多有錢,小棉那事兒的賠償,我寧可沒有。"

"誰說賠償了。"余秀蘭斜楞他一眼,得意地拿出趙柯的錢袋子和她之前攢的錢,故意舉起來數。“你哪來這么多錢”趙建國驚訝,"這都有兩三百吧"余秀蘭笑得牙花子都露出來了,"二百二十五塊八毛八。"那算上趙棉的賠償,就有五百多塊了!

趙建國伸手去拿,被余秀蘭拍了一巴掌,又收回來,"你從老二那兒沒收回來多少啊"“一百七。”

趙柯在工廠上班一年多點兒,每個月手里剩下十塊錢,一年才一百二,她又有花銷,竟然還多出來錢了。

趙建國更驚訝了,"她沒事兒就買點兒肉啥的回來,咋還這么多錢"

余秀蘭說:“她自個兒說的,順帶手幫廠里捎點兒東西,我估計以她那個德性,沒準兒還幫人倒騰票了,不然咱家買自行車的票哪那么容易湊夠。"

趙建國不放心,"能安全嗎"

"一身懶筋,哪會不要命地倒賣"

所以余秀蘭知道趙柯咋弄來的錢,也沒說啥。趙柯一點兒不貪

心,不貪心就不會冒險,不冒險就沒啥大危險。

余秀蘭拿干凈的手絹兒。

趙柯的是趙柯的,趙棉的是趙棉的,都得給存著。

余秀蘭邊把錢分別卷好,邊嘴上不斷絮叨:"小棉有三百賠償,還有她以前在學校當老師,攢的二十來塊錢都砸進自行車里了,也得給補上。"

"不知道她在廠子里有沒有遇到合適的男青年,到時候咱們再給她準備點兒陪嫁,肯定很風光,你說五十還是一百"

趙建國說:“一百吧,一時半會兒結不上,她每個月還往家交一部分,那五十應該容易湊。”余秀蘭點頭,"行。"

錢重新放回錢匣子,余秀蘭突然有個想法,"要不自行車賣掉一輛吧咱自家留兩輛自行車沒啥用,還招眼。"

趙建國面露猶豫,"工業票不好攢,賣了再想買可不容易,可以給小棉當陪嫁……"

余秀蘭沒忍住翻了個白眼,"你也不嫌膈應,就算要陪嫁,再想法子買就是了,實在不行把錢都給她帶走。"

這么一說……確實很膈應。夫妻倆對視,趙建國答應:“那就賣。”

他們沒多少舍不得,除了兒子有點兒廢,女兒讓他們很滿足,日子肯定越來越好,越來越有盼頭。

余秀蘭把木匣子放在炕里,準備等一會兒洗完腳再放回柜子里。趙建國問她:"你回來的時候脾氣那么差,咋,又在外面窩火了"

提起這個,余秀蘭就生氣,"還能是誰,田桂枝唄,我現在不當婦女主任,她是真不拿我當回事兒了,啥態度,還甩我門!"

"消消氣,她沒你思想進步,別跟她計較。""要不是為了孩子,我懶得搭理她!"

趙建國給她遞了擦腳布,才把自己腳伸進腳盆,提了個建議:"不然你問問老二有沒有啥辦法"

余秀蘭滿臉不情愿,理由充足,"我要是找她,她還不得飄起來"

“我看你就是放不下面子。”

余秀蘭不想再說這個話題,上炕去鎖木匣子。姐妹倆屋里——

趙柯也在打聽姐姐身邊有沒有什么情況。趙棉搖頭,"沒有。"趙柯不信,側躺盯人,"姐你人又漂亮又溫柔,怎么可能沒有男工友獻殷勤"

"我暫時沒有找對象的想法,只想多賺一點錢。"

賺錢當然重要,但萬一有人使勁兒撬墻角,也不見得把持得住。

趙柯眼睛里若有所思,忽然想到個人,打探:"于師傅的兒子最近有來公社嗎上次拿回來的肉醬,咱爹媽都說好吃,想要回點兒山貨。"

趙棉點頭,"前幾天來過一次,想回禮的話,可以帶給于師傅。"趙柯湊近了些,看不太清楚姐姐臉上的神色,只聽聲音還挺正常。

她以前完全沒關注過于師傅的兒子來得勤不勤,但一個月來一次,不算勤吧趙柯又表現出很好奇的樣子,"不知道于師傅兒子是做什么的……"

"好像是什么廠的研究員,單位比較偏,交通挺不方便的,出來都得等單位的班車,再轉道到咱們公社,要在路上一整天,所以他只能替同事值班,再調休過來。"

趙柯有點兒泛酸,"不是才見了一面,怎么這么清楚"

"上次方大哥過來,于師傅叫我去她宿舍吃飯,一起聊到的。"

她語氣沒啥不對勁兒,趙柯怕再多說反倒引起姐姐注意,就轉開話題,"我就說于師傅肯定喜歡你多過我。"

"哪有,我和于師傅常說你,她也想知道你的近況。"

趙柯靠在她肩膀上,黏黏糊糊地說:"肯定是你一個勁兒地夸我。"

“你就是很好啊。”

趙棉的頭也靠在她頭上,姐妹倆又聊了一會兒,保持這個親密的姿勢,睡著了。

第二天,隊委會——

"大隊長,你找我"劉廣志微微佝僂著背,走進大隊辦公室。

趙新山面無表情,甚至有些嚴厲,"你知道我找你有什么事兒嗎"劉廣志肉眼可見得局促不安,眼神閃爍,"不知道啊……"

br/"嘭!"

趙新山重重地拍桌子,茶缸蓋兒都顛起來了。

劉廣志嚇了一跳,害怕地看著他。

"你看你干得是什么事兒!"趙新山手指生氣地點他,"你差點兒把自己折進去!"劉廣志表情僵硬,結結巴巴地說:"大、大隊長,你別嚇唬我,我都不知道咋回事兒……"

到這地步,他還能裝作不懂,心理素質可真是不錯。

趙新山不跟他賣關子,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舉報信不是你投的還能是誰投的你那腦子都在想啥你們夫妻倆自個兒干的好事兒,站得住腳嗎"

劉廣志汗都下來了,還想否認,"大隊長,我……"

鄉下人,無知無畏,可怕官怕管,尤其劉廣志還認識幾個字,一聽說趙柯要反過來舉報他,膽子一下子就小成針鼻兒,臉白如紙,"大隊長,我不會被抓起來吧……"

他明顯慌得忘了趙新山說“攔著”了。

“我攔下了,沒讓她說。”趙新山皺眉,"年輕人氣盛,不管不顧,我是大隊長,不能看著一個生產隊的社員們鬧到不能收場的地步。"

劉廣志心一松,沒繃住,眼眶通紅,一個勁兒地道謝。

"你看你這出息,對樹根兒不好的時候咋沒想想呢!趙柯又沒直接去派出所報警,哪能抓你根本不是一個部門的事兒。"

劉廣志哪知道部門不部門的,就以為都能抓他呢。

但他現在知道抓他要去派出所報警,也一絲一毫都沒放松下來,直求趙新山多為他說說話,別讓趙柯去。

“我攔下趙柯,是為了咱們生產隊的團結,你知道我叫你過來是為了什么吧”

劉廣志腦子緩慢地轉動,試探地問:"不讓我找樹根兒了"他還不甘心,"可樹根兒是我兒子……"

趙新山又重拍桌子,教

訓:"你還知道他是你兒子,有那么對親兒子的嗎"劉廣志不敢回嘴,垂下頭。

趙新山緩了緩,拿起茶缸喝了一口水,道:“我的意思,這個事兒得落個錘,各退一步,你簽個字,以后樹根兒就歸大隊管,我拿這個堵住趙柯的嘴。"

劉廣志倏地抬頭,問:“樹根兒不是要跟顧校長和吳老師嗎”

"樹根兒是大隊的孩子,就算在學校,他們也只是照顧。"

顧校長和吳老師的人品,趙新山很信任,可兩個人是知青,誰也不能保證他們將來不會回城。只要劉廣志不再找事兒,保持現狀就可以。

劉廣志低頭思考,不自覺地搓手。

趙新山打斷他:“你也別打些沒必要的主意,也別想從樹根兒身上占多少便宜,大隊看著呢,要是真想悔改,以后多給樹根兒點兒吃的穿的用的,樹根兒是缺心眼兒,但我瞧著比某些心眼兒多的人有良心。"

話里話外指桑罵槐,劉廣志卻不敢應承,苦著臉說:“我家廣梅那脾氣,我哪能掰得出東西給樹根兒……"

"你要是愿意,大隊秋收分紅可以直接撥給樹根兒。"劉廣志不說話了。趙新山看透他的自私,冷漠地說:“那就把協議簽了吧,大家都少點兒麻煩。”

八點前,趙柯到隊委會辦公室。

趙新山把協議拿給她看。

"這么容易就同意了"

趙柯看著協議上的簽名和手印,一時有些無言以對。大隊長輕易就可以解決,顯得她折騰一通,白費力氣似的。可既然他說話這么有力度,那為什么不管呢到底什么該管什么不該管

是不是她其實就應該什么都不管,單純抱著看熱鬧的心態,最輕松

明明事情解決是好事,趙柯的情緒卻高漲不起來。

趙新山拿回協議,鎖進柜子,提醒她:“這件事兒到此為止,你以后處理問題,多想想,不要太感情用事。"

她是感情用事嗎趙柯默默不語,她明明已經很被動,不找上來不多摻和。

“哦對了。"趙新山說,"傅知青建房子的土坯全干了,大隊就算賺他的工錢也不能讓社員們欺生。你田

里的活兒不行,干脆不用上工了,去替傅知青驗收土坯,跟他商量好工錢,再統籌好社員們,盡量公平,也別用不上那么些人還一窩蜂涌過去,不好看。"

趙柯應下,全都記在筆記本上。中午,趙柯就拿著筆記本到知青點等著傅知青。

傅杭和林海洋結伴回知青點,傅杭看見趙柯在那兒,下意識扯起衣領嗅了嗅。

果然有汗味兒。

他再低頭一瞧,身上也有土和灰塵,不夠干凈。或許是來找莊知青的……她們似乎比較熟。但是,趙柯明確地沖他招了招手,"傅知青!"傅杭不由地表情更緊繃,停在她兩米遠的地方,"趙主任。"

林海洋也跟趙柯打了個招呼,走進去前看著傅杭不近人情的臉,搖了搖頭,嘖,跟女同志說話還一臉的生人勿進,肯定得孤獨終老。

完全忽略了傅知青那一張臉對女同志的吸引力。

趙柯不在意傅杭是什么表情,公示公辦,開門見山,"大隊長讓我負責社員們幫你建房子的事兒,傅知青要建多大的房子,什么格局,都可以跟我說,工錢也由我來跟你商量。"

“我有圖紙,你稍微等一下。”傅杭等她點頭,大步進屋。

他沒有第一時間去拿圖紙,而是迅速洗了毛巾,飛快地擦臉、脖子、手、頭發。林海洋發懵,"傅杭,你干啥呢"傅杭沒工夫回他,匆匆換了件干凈的上衣,拿出圖紙走到了門口,才緩下步子,慢慢走出去。

林海洋:"……"

怎么這么奇怪

院外,趙柯正面帶笑意地跟莊蘭說話。莊蘭看見傅知青過來,就跟她道別,走進院子。

傅杭見趙柯面對他,立馬沒了對莊蘭時的笑臉,心情有些郁悶。

趙柯專注正事兒,接過圖紙,又跟他商量工錢:“土坯按塊兒結,建房子按公社泥瓦匠半天短工的工錢算,可以嗎”

社員們白天要上工,干活的時間就是上下工前后的時間,算一天工錢,絕對是坑人了,定半天時間,比較合理。

傅杭沒有意見。

趙柯點頭,”那等我安排好人開始建,傅知青可以每天去監督,有什么問題,隨時跟我說,我去跟社員們溝通。

"好。"

“那就先這樣。”趙柯合上筆記本,干凈利落地告別。

傅杭在原地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道口,心里生出股煩悶,都沒說幾句話...

趙柯回到家,趙棉已經做好午飯,趙建國和趙楓兩人也都洗干凈,就等她回來吃飯。余秀蘭問:“你咋回來這么晚”趙柯說

大隊長他們可算是逮到個打雜的。趙柯洗手的動作一頓,若無其事地繼續。下午,趙柯去曬場上驗收土坯。

術業有專攻,她特意去請教了懂建房子的長輩,標準的土坯記在一頁上,不標準但也能用在別處的,單獨記在另一頁,淘汰的也有記錄。

然后她又拿著傅知青的圖紙請教那位長輩,需要補多少土坯,趙柯就挑出三個做得比較好的社員,單獨備注。

下工后,趙柯叫來大部分男社員,先跟做土坯的社員——說清楚,又交代那三個社員補足還缺的土坯。

現在天氣暖,土坯干的比較快,完全來得及。

她又大致上挨家選一個人,按照他們比較擅長的,各有不同的安排,打地基,上梁,砌墻,木..

最后定好時間,確定沒有問題,就宣布解散。

晚飯,趙柯又是最后回家的,不過這次,余秀蘭同志沒說她啥,一直念叨她今天在誰家碰了一鼻子灰,語氣暴躁。

趙柯今天轉悠了一天,有點兒累,沒怎么吱聲。

天黑后,一家人各回各屋。

余秀蘭躺在炕上,翻來覆去好久,又爬起來。趙建國迷迷糊糊地問:你要干啥去啊

起夜。

余秀蘭起夜起到趙柯門口,敲她門,你倆睡了嗎給我開下門兒。她喊了好幾聲,屋里才有動靜。趙棉打開門,讓她進來。趙柯趴在炕上,眼睛硬挑開一個縫兒,精神萎靡地問:“媽,有什么事兒明天說不行嗎”

我睡不著,過來說說話。余秀蘭說著話,已經脫鞋上炕。

趙棉問:媽,你今兒晚上要睡這屋嗎

行,說完直接睡,省得折騰。

趙棉重新掛上門,從炕柜里拿出一條被子,麻利地鋪被。趙柯眼皮耷拉著,要說什么啊

余秀蘭盤腿坐在炕上,被子蓋在腿上,問她:“大隊有不少孩子到年齡了,還不去上學,你有啥辦法不尤其那個田桂枝,拿包小雨當小丫鬟使,還對她一點兒都不好。

趙柯打了個哈欠,”媽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以前怎么不管

余秀蘭振振有詞:“我管得了嗎,再說生產隊事兒那么多,我也沒工夫。”

現在是什么,閑不住嗎趙柯閉著眼睛,聲音含糊地說,你還說我姐天生勞碌命呢。余秀蘭極其肯定,你現在是婦女主任,掃盲的事兒,就得你管。

趙柯:……

現官現管,余秀蘭同志玩兒得真溜。余秀蘭推了她一下,你先別睡。趙柯無奈,媽

余秀蘭認真地說:“你是生產隊的干部,工作是艱苦,但農村這么廣闊的天地,不就需要你這樣有文化的知識青年來建設嗎你得負起責任來。

這些口號,余秀蘭同志講得相當利索。

但現在知青下鄉建設農村早沒開始那么激情了。更何況……

趙柯按了按額頭,這事兒不是勸就有用的,人家就是沒錢,你還能出錢供孩子嗎就算你能出一個,別的孩子呢能全供嗎

所以才需要你想辦法。

趙柯沒啥辦法,拉起被子,蒙住頭。

余秀蘭又把她被子拽下來,很嚴肅地說:“趙柯同志,你這個態度很有問題,你咋能這么干工作呢,我作為社員,我有權利監督你的。

趙柯抽了抽嘴角,……媽你換個工作變得太狂野了,現在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余秀蘭皺眉,你為啥這么不耐煩趙柯:大半夜不睡,給她開會,換誰能和顏悅色啊她以前最恨加班的。

趙柯覺得有必要跟余秀蘭同志說清楚,就掀開被子,跟余秀蘭同志面對面盤腿坐,“我就打算安

安生生干完三個月,媽你要是這么上心,不如等三個月后再來管。

余秀蘭很久沒有出聲。

趙棉這時候才出了點兒動靜,輕輕推了推趙柯。

或許是被夜晚影響了情緒,趙柯兩個手肘支在腿上,半垂著頭,”我不是不耐煩,就是有時候覺得挺沒意思的。

余秀蘭忽然用手捂在臉上,重重地抽了一下。趙柯倏地抬起頭,媽,不至于哭吧趙棉也趕緊攬住她的肩,安慰:媽,你們好好說,別傷心。

余秀蘭手移到鼻子上,悶聲悶氣地說,“我只是多吃點兒米,沒你書念得多,腦瓜子靈,我要是有能耐,我還來找你干啥……

趙柯:媽你別這樣……

以前不安穩,我們想上學都上不了,你生在好時候,長在春風里,我供你念那么多書,是為了讓你圖安逸的嗎”余秀蘭語氣越來越重,大家都不建設,怎么越來越好

她太向上了。

四十來歲的人,好像還一腔熱血。

余秀蘭話鋒一轉,你為啥沒意思我看你就是打從心眼兒里不認可。趙柯沉默。

大家都日復一日機械地活著,能盯好身邊的一畝三分地兒,已經很不容易了。

改變世界那是小孩子的夢想。

反正長大就會明白,世界根本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偏偏這年代,像余秀蘭同志這樣的人,似乎格外多。

他們能知道未來是什么樣兒嗎明明不知道,還一股腦兒“建設”。而趙柯本來是個想“養老”的人……最近卻被動地“感情用事”。趙柯低聲問:“你想我怎么樣”

余秀蘭放下手,利嘴利舌地說:“既然當一天和尚就得撞一天鐘,你現在是婦女主任,就得把婦女主任的事兒放心上。

趙柯抬頭,語氣銳利,你沒哭

余秀蘭趕緊捂上嘴,假模假式地抽搭了兩下。趙柯無語,別裝了。趙棉輕笑。

余秀蘭咳了一嗓子,緩緩放下手,說:“反正我作為社員跟你反應情況了,你得重視起來。”趙柯

干脆一倒,直接躺下,明天再說吧。

余秀蘭盯了她一會兒,沒再硬逼,蹭到炕邊兒,下地。趙棉問:媽,你不是說在這兒睡嗎

“我再不回去,你爹該找我了。余秀蘭跟拉布鞋往外走,你起來掛上門兒。”趙柯扶額,趙棉勤快地下地掛門。

余秀蘭開門出去前,又叮囑了一句:“你上點兒心啊”趙柯敷衍地應聲。

而余秀蘭回屋,抓著趙建國礙事兒的胳膊扔開,上炕。

趙建國迷迷瞪瞪地睜開眼,你施肥去了這么長時間

余秀蘭說:“我修理苗去了。”

趙建國聽得稀里糊涂,早點兒睡吧。

姐妹倆屋里——

趙棉摸黑重新回到炕上,問她:你是怎么想得

趙柯手臂輕輕擱在眼睛上,好一會兒才說:“我在想,我好像不適合這個工作……”

不上進,沒激情,不主動……

偏偏又“較真兒”、“感情用事”.…

趙棉摸了摸她的頭,不要在深夜胡思亂想,睡一覺,明天再思考。趙柯點頭。

隔天一大早,趙棉就輕柔地叫醒她。

趙柯昨晚上想了很久,睡得比較晚,困頓地半睜眼看手表,問:“姐,這么早起,要做什么”趙棉拉她的手臂,我們去散步,外頭空氣特別清新,有助于頭腦清晰。趙柯半就著她的力道爬起來,換好身衣服,跟著姐姐出門。趙棉領著她,一路慢慢悠悠地散步到生產隊小學。學校里已經有孩子的笑鬧聲。

趙柯抬眼,誰這么早就到學校來了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兩人進入學校,就看見操場上,樹根兒和牛小強他們一群小孩兒正在玩兒老鷹捉小雞。

樹根兒是母雞,護著身后的小雞們,牛小強是老鷹,圍著樹根兒繞圈圈,試圖找到空隙抓到小雞。

樹根兒臉上的笑……很燦爛。他真的很開心。

趙棉側頭看見她臉上的笑容,重新看向樹根兒,“你就是一時想岔了,事實上,沒有你去管,大伯也不會去管這樣的‘小事’。

你也才做了一個多月的婦女主任,當然比不上大伯在村子里有威望,沒有力度才是正常的。趙棉笑起來,但你沒發現嗎媽以前從來不跟你商量正事兒的,但她昨天來找你想辦法,這還不夠證明,你已經讓人看到獨當一面的能力了嗎

趙柯一想,確實,以余秀蘭同志的嘴硬,昨天能來找她,估計做了不少心理建設。

趙棉笑容篤定,問她:“媽說的事兒,你管嗎”

管是管,但我剛才想了想,發現我方向有點兒偏。趙棉了然。

趙柯在趙棉面前,難得露出點兒不好意思,“昨晚是深夜影響了我的情緒,我絕對不是矯情。”趙棉溫柔地點頭,是,你只是還沒找到狀態,我心里你一直最優秀。

她的妹妹,嘴上心里再念叨煩、沒意思,可她其實一直很勇敢。

姐妹倆散步完,一起回到家。

余秀蘭坐在堂屋里喝水。

趙柯見不得她這么悠閑,腳下一轉回到屋里從書桌里掏出兩本中學一年級的課本,背在身后,老太太一樣慢悠悠地走出去。

余秀蘭對她露出個十分慈愛的笑,快洗洗吃飯。

趙柯回了余秀蘭同志一個微笑,媽,昨晚上你說得真的特別對,我特別心疼你以前沒機會讀更多的書。

余秀蘭擺擺手,不在意地說:“說那些干啥,都過去了。”

母女倆客氣地過分。趙楓不自在,湊到趙建國身邊兒,小聲兒問:她們生病了嗎咋不正常

趙建國瞧一眼妻女,跟傻兒子說:端你的飯去,別瞎打聽。

趙棉看見趙柯背后的書,笑著搖搖頭,出去端碗筷。

而堂屋里,母慈女孝好一會兒,趙柯拿出了背后的課本,笑盈盈地說:“媽,機會可以主動創造,我很樂意抽空幫助你進步。

余秀蘭臉有些僵住,你這是干啥,我都這么大歲數了。&

活到老學到老。趙柯真誠地說,媽你當老師這么負責,我太感動了,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為了孩子們,你得不斷學習啊。

余秀蘭:……

趙楓端著菜碗的手一抖,貓著腰繞開倆人。余秀蘭遷怒他,站直了,偷家雀呢。趙楓一下子挺直后背。

門外,端著菜碗的趙建國琢磨了一下,又倒回廚房重走,還攔住了大女兒。等趙楓再出來,趙建國把碗筷遞給他。

趙楓只得盯著親媽的遷怒眼神,小心翼翼地反復踏進堂屋。余秀蘭還不斷試圖找借口推掉課本。

趙柯說:“媽你不是說讓我想辦法嗎,我想了個法子,也需要你的支持。”

余秀蘭聽在耳朵里,就像是威脅,想發火,又忍住了,一把奪過書,瞪她,行了吧趙柯伸手,那你把家里錢給我吧。

余秀蘭瞬間臉都綠了,護緊衣服兜,你要錢干啥

不是你說要掃盲嗎趙柯認真地說,得從根兒上一步步解決,你放心,肯定還你。你說真的余秀蘭手稍微松了點兒,只一點點。

趙柯肯定地點頭。

要錢,跟要余秀蘭的命有啥區別,她一定要問清楚,你準備咋整趙柯賣關子,還得去大隊商量,不一定成呢,回頭再跟你說。余秀蘭挪不動腳,又問:“你要多少”

有多少,你湊個整給我。

你啥條件,說話咋那么豪橫呢……

趙柯催促:媽,我這是為了解決問題,你身為婦女主任的媽,思想要進步。余秀蘭翻了個好大的白眼,少拿話磕砂我。

錢剛到手,還沒捂熱乎,又要拿出去,余秀蘭肉疼的很,嘴里嘮嘮叨叨不停,腳步沉重地進屋。趙建國和趙楓在外面瞄到,才叫著趙棉一起進屋,圍坐在桌邊兒等余秀蘭同志出來開飯。幾分鐘后,余秀蘭拿著一個木匣子出來,不情不愿地遞過去,喏。趙柯去拿,但她手

攥得死緊。

媽……

余秀蘭一閉眼,手一松,拿走拿走,別在我眼前晃。趙柯站起來,拿回屋里。

余秀蘭瞥著她的背影,眼神里都是痛苦。另外三個趙姓看她這樣,全都偷偷笑。

趙柯再回來,特地去泡了兩茶缸降火茶,遞給余秀蘭同志一個。余秀蘭那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反正心情很不好,你這是擠兌我呢

媽你暴躁的都快要掀房子了。